阴阳囚 第7章 回王府

卫岚狁确定王兄派了人来接她时，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向尤阿保，尤阿保眼角弯起，眼底流淌着笑意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清了清嗓子对那小黄门道：“好，我知道了，你让家令大人等我，我收拾收拾便来。”

“好啊，我搬进来你就要搬出去了，这不是明摆着不喜我嘛！”卫缃自小黄门来报时脸上笑容就顷刻褪去，先前那副好姐妹相处的模样如烟散去，所有暴怒接踵而来。

“难不成是因为婢女占了你的库房你就要走，你也太小气了，我一来你就走那旁人该怎么说！”

她在她周围走来走去，卫岚狁有些害怕她的那些流珠步摇会打到她，她慢慢推后了一步，不紧不慢道：“旁人怎么看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因为王兄叫我回王府才回的，并没有针对你。”

“现在我要回王府住了，这春黛殿这么大就只有你一人住了。”卫岚狁慢吞吞说完心里爽快了许多，她带着身后的金莲，叫上尤阿保和白兰秋英收拾东西，再没同卫缃说半句话便走了。

卫缃柳眉倒竖，气得一双眼睛里都要燃起火来，她想也不想就拿一旁宫人漆盘上端着的夜明珠想往地上摔，可转念一想这夜明珠可是她母后专门给她夜晚照明用的，就不情不愿地放下来，无气可撒就大喊大叫，“红蓼，都怪你！都怪你！谁让你占她的库房的，这下好了她走了我还怎么接近广阳太子！”

“我刚刚还朝她发脾气了。”

“要是她朝广阳太子告状，那我怎么办，我在他面前的形象便完全毁了...”

红蓼挥手让那些拿贵重物品的宫人离远点，然后哭丧着脸狗腿道：“翁主，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请您责罚。”

卫缃现在完全没心思责罚别人，“完了，以后我嫁去广阳卫岚狁肯定会针对我，听说广阳王最喜欢他这个女儿了。”

广阳王室是最特别的一个诸侯国，整个王室只有四个人，广阳王卫穆和章王后，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广阳太子和宝阴翁主，章王后早早就去世了，现在只有三个人，广阳太子那般模样气质她看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嫁去广阳王室人少事少多快活。

宝阴翁主可以说是广阳国的明珠，就连她的名字都是当年广阳王为了纪念收复狁地而取的，整个狁地都是她宝阴的封地。

如今她就把宝阴给惹恼了。

红蓼见翁主没有罚她的打算，就立刻顺着她的心意道：“翁主，咱们丹邑国富且强，您貌美如花，那广阳太子定会喜欢您的，还有我看那宝阴翁主性子软和您再与她说说话，说不定人就忘了这些事了。”

卫缃头一偏，语气里带点狐疑：“真的？”

“真的真的，您容貌绝美又是真性情，依奴看广阳太子定会喜欢您的。”

这话卫缃爱听，她高傲地点了点头，“也是，她卫岚狁再怎么不喜欢我，等以后我成了广阳王后，她还能拿我这个嫂嫂怎么办。”

“不对，那大师还不是说了她未来夫婿可能会危及广阳太子王位吗，我还得防着她点儿。”

红蓼点头称是，主仆俩人一唱一和。

...

何家令一见卫岚狁便要行广阳国礼，被她阻止了，“大人，如今到了王畿便不用行这些大礼了。”

何家令是个话少的人，他见到卫岚狁却显得很激动，他与尤阿保是旧识，从尤阿保的口中她得知这位何家令从前就是广阳太子宫的家令，当年王兄离开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

十年多没回广阳，思念故国如今再见国人尤其是故国翁主他较平常话多了些。

“翁主您第一天来王畿的时候，臣便想去拜见您，只是那时候王府您的寝殿还未重整，外男进桂宫也不太妥当，如今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臣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何家令说话已尽量克制，可还是能听出一点激动尾音。

之后他用稍平静的语调道：“殿下今日去了天禄阁，天晚便会回府，翁主那时候就可以见到殿下了。”

对于见王兄卫岚狁内心有些抵触，她扯开话题道：“天禄阁？王兄平日都在此处吗？”

何家令回：“平日右相不讲学时，殿下都在天禄阁看书，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日。”

“原来如此。”她心稍稍安下来，刚才在卫缃面前听到王兄派人来接她回王府时，她冲动行事直接答应了，现在想来却是多有尴尬不便，还好王兄整日都不在王府，这样就方便多了。

如此想，她心情轻快了许多，可看到她王府的寝殿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表情压抑不住内心的喜爱，忍不住惊呼：“好好看呀！这是我的寝殿吗？”

寝殿牌匾上写着“芙蕖殿”，匾额边缘是反复层叠的重瓣粉莲和蔓草纹，花心处以青金石和绿松石微小颗粒点缀，与整个寝殿的色彩和谐相衬。

金莲和白兰秋英也忍不住左看右看雀跃欢呼，“翁主，这屋子和您在广阳的好像，好像还更好看一点。”

整个寝殿雅致明亮，内里皆是她爱的粉色和绿色的组合，墙壁上刻着花纹，又大又软的床被两层床帐包裹住，外面一层粉色绣花锦帐里面一层清透绿色纱帐，且房间各个地方都挂了花包而没有焚香，这正合她意。

卫岚狁出了寝殿找到何家令，她知道他思念故国便给了他一件她从广阳普济寺抢到的新年祈福青木。

在广阳有个习俗每年新年所有人都要去求普济寺发的受福青木，这个还是她偷偷溜出去抢到的，她也知道寝殿这些肯定是何家令安排布置的，就把这青木给了他也算是个念想。

她把青木给何家令时，他还愣了一瞬，最后颤手接过还楷了楷眼角道：“臣谢过翁主，谢过翁主！”

后来尤阿保还调侃呢，说何家令这么大一个男子居然差点哭了，结果被他听到了弄得尤阿保好生尴尬，何家令倒是一如既往话少能干，没有被尤阿保的话影响。

卫岚狁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熟悉整个王府，所有诸侯王在王畿北阙都有象征性的王府，只是平时无人居住暂由家仆打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王兄已在王畿住了十年，王府并非空置因此搬进来简单许多。

她对王府的第一印象就是空而大，整个王府分前殿后殿，前殿主要是王上和太子居住的正殿寝殿以及书房，后殿有三个寝殿，最前边是王后的寝殿芷阳殿，再往后东边是太子妃居住的椒棠殿，西边是翁主居住的芙蕖殿，这两个殿后面还有几个小院落那是王上或太子姬妾居所，如今都空置着。

何家令说太子殿下一般不往正殿去，正殿也形同虚设，前殿西侧有个虚室，虚室以及后面连通的竹室是他常居之所，竹室虽说是室除了一个小亭，其余都是竹林。

了解了这些她再正视自己这个芙蕖殿，芙蕖殿之所以为此名，那是因为芙蕖殿主殿前方有一芙蕖池，池上有个水榭，如今池上覆着雪不见花朵身影，不过也可以遥想正值时节会是怎样一番美景。

前先抱在一起哭泣的三个人，现在抓着手一脸兴奋，丝毫不见上午的哀戚，搬到王府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冯女使道：“皇后娘娘和皇太子妃把各位翁主安排在桂宫应该是因为赴学方便，翁主现在搬到了王府可能就得辛苦一点早起往桂宫去了。”

卫岚狁眼睛里亮意还没褪，有些懵懂追问：“什么赴学？还要每日都去桂宫？”

金莲和白兰秋英对视一眼，白兰有些吞吞吐吐道：“翁主，有件事情您还不知道呢...”

白兰的话被外面来传话的婢女打断了，“殿下回来了，传见翁主。”

该来的总会来，卫岚狁迅速调整好情绪，对着金莲她们道：“我服饰都没什么问题吧？”

金莲看见翁主咬着下唇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她转了一圈儿笑着道：“翁主，一切都好，非常妥当。”

在前往虚室的路上，卫岚狁已经联想到了许多王兄可能会有的态度，或横眉冷对或厉声呵斥或冷淡寡言，王兄对她的态度不像对自己亲妹妹的亲和，倒像是对远房亲戚的疏冷。

她忐忑地想着，已经到了虚室前。

门外一个婢女小厮都没有，只有一个笑吟吟的老内侍，见她来老内侍行礼后道：“见过翁主，殿下在里面等您呢，奴带您进去。”

卫岚狁两手在身前交握拿出翁主仪态，轻轻点头，随着老内侍进去。

屋内一切都很朴素，她见王兄斜倚在窗边小榻上，一身玄色单袍，流云般的宽袖垂落在榻沿，没有戴长冠任长发倾泻在后背，案上橙黄烛光勾勒出他清绝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抿。

他眼帘低垂，长而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拿着书简，看得认真。

看着这样的他，卫岚狁突然想他一直是如此的吗，平静无欲淡漠，仿佛随时可以抛下一切离开，可他如今才二十岁啊。

“宝阴，过来。”

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她闪着眼眸望过去，落入一道古井无波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