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囚 第11章 大讨论

翌日，卫岚狁一大早又被金莲薅起，这次她没挣扎多少就迷迷糊糊穿衣洗漱，等出门的时候寒气一把给她灌醒了。

“这雪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王畿的春日。”卫岚狁打着哈气往膳厅走。

一如她所料今日膳厅也只有她一人，她吃完早膳便往桂宫赶，其实北阙甲地离桂宫不远，只是相比住在桂宫里的翁主们来说她就得起得更早一点了。

到了宫门口她看到纷纷从淄车里下来的女郎们时才想起，对哦，除了她住在宫外的女郎岂不是要起得更早。

那些女郎对着她行礼，这时候她看到一个穿蓝色绣花曲裾袍的女郎，身姿窈窕行止有度，看着很是赏心悦目，那女郎屈膝行礼时宛如空谷幽兰，让她目不转睛。

这女郎她昨日见过，是左相的千金公孙婉，她还有个鼎鼎大名的才女姐姐公孙滢，这俩姐妹在王畿美名传播，尤其是姐姐公孙滢在辞赋方面无敌手，只是听说已经嫁人了。

公孙婉不像别的女郎行礼之后就各自结伴进宫，而是来到她面前带着温和亲近的笑意，仪态优雅自然，“见过翁主，昨日沈西席布置的内容是在深奥难懂，我一宿都在琢磨，翁主您都懂了吗？”

她的语气谦逊又带着引导，很容易对她产生好感，而且卫岚狁觉得公孙婉尤其对自己亲近，这种亲近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谄媚，而是一种真心想交好的感觉。

她挠了挠耳边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沈西席布置的内容，我也不懂只是按照从前母后说的一个故事写了个答案。”

人家一宿都在研究，她昨日去了趟王兄那儿还把买好的零嘴给交代在那儿了，想到那零嘴她就悲痛那可是金莲排队好不容易买来的，昨晚肯定王兄扔了，没了零嘴她在王府里左逛逛右看看，最后还是在金莲的催促下好不容易憋出了个答案。

公孙婉很会说话，“不像翁主，我昨日想了一宿才随便想到了一个应付的答案。”她说完对着卫岚狁笑，笑里掺杂了一点儿无奈。

卫岚狁直点头，原来也有人和她一样啊，真好，“公孙姐姐，原来你也为此烦恼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听不懂呢。”

俩人说说笑笑来到书院，见所有人都在讨论沈西席布置的任务，公孙婉座位离卫岚狁很远，她俩分别后坐下后，后面丹邑翁主卫缃和葭萌公主的吵嘴声就就传到了卫岚狁的耳朵里，她不胜其烦，关键是后面两个人吵架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戳她讨理。

卫岚狁几番眼神示意卫缃人家是公主要注意礼仪尊卑，可卫缃就跟没看到一样，从后面戳着她：“宝阴你说到底是我的回答好，还是葭萌的好。”

卫岚狁夹在俩人中间很是为难，“缃姐姐，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她学得那么烂哪里看得懂，能不能别为难她了。

葭萌公主气不过，“宝阴，我也是你表姐，不许歪理。”

“哼这时候又是她表姐了，我看你想抢人家兄长才对。”卫缃火上加油，葭萌一时语塞，脸颊瞬间涨红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着嘴唇只出口一个“你…!”

俩人冲突火热，卫瑶从外面回来，对着卫缃道：“妹妹，公主，沈西席来了。”

沈西席平时还要上值，这玉阶书院的西席一职是她百忙之中空闲出来得了皇帝的允许才担任的，她一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卫缃和葭萌公主也暂时熄战。

“昨日的对策准备得如何了？”沈西席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可她们以为西席身边的女吏会来收对策答案，女吏严肃着脸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她们看看女吏看看沈西席，一脸疑惑。

沈西席似乎是被她们的傻样给整笑了，她看着她们先是嘴角一勾，继而便抑制不住地漾开满满的笑意，都能看到她整齐洁白的牙齿，卫岚狁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这样笑，没有半分扭捏反而爽朗得让人想跟着笑，她觉得沈西席很喜欢她们，喜欢她们每一个人，她也喜欢教书。

“普通对策都是堂上直接答试，不用收上来查看。”沈西席朗声道，接着她便发问起来，“谁来回答我昨日的发布的问题？”

堂上安静一瞬，第一个回答的人是卫缃，沈西席很满意，“丹邑翁主，那您告诉我皈鹘部的阏氏该如何抉择？”

卫缃可不会放过这种出头的机会，她起身就是一阵丁零当啷响，然后很高调地拿着手中的缣帛道：“那阏氏这么惨就该投奔我们卫朝。”

沈西席发问：“你是说逃到王畿？”

卫缃点了点头，沈西席笑着道：“好，还有人回答吗？”葭萌公主嘟囔了一句，“我们卫朝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这时卫萱站了起来，她今日的态度与第一日时完全不同，面对沈西席时那股傲慢被认真取代，她说：“沈西席，我想回答，依我看那阏氏就该嫁给部落王叔，反抗只会鱼死网破，不如先站稳阏氏之位，在慢慢谋划。”

沈西席似乎对卫萱的答案很感兴趣，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卫萱就继续道：“反正那个王叔也老了，等他死了，阏氏就可另外辅佐一个好掌控的登位再垂帘听政，依我看那个穆伦就不错。”

沈西席点头让卫萱坐下，她再看向下方，所有人里面最小的卫柔附和道：“那些儿子人面兽心都不行，那个穆伦倒是不错，可以辅佐上位。”

这时沈西席特地点了卫岚狁来回答，卫岚狁悲催地看了一眼公孙婉，公孙婉安慰似的对她微笑，她慢慢站起来，扒拉了几下横放在案上的缣帛，最后还是很认真地一子一句地把缣帛上写的念了出来。

“阏氏应该联合穆伦杀死王叔，然后再自己登位。”

她这话一出来堂上一阵惊呼，反对声音接踵而来。

“说得容易，那穆伦怎么就会帮她？”

“有那么多的儿子，何故自己登位，虽说大王子和二王子残忍了些，把自己的母亲献给王叔，可三王子什么也没做，何不举他上位。”

倒是卫萱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卫缃也在后面调侃她，“宝阴，好大胆哦。”

这些声音一齐向卫岚狁冲来，本来她还羞愧这个答案是她偷用了小时候母后那儿听到的一个故事的结局，可听到说什么三王子是个好人，什么也没做时她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沈西席笑容愈发深，看着卫岚狁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众人停了下来，对她道：“宝阴翁主，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卫岚狁心里组织了会儿语言，道：“可这三王子的过错不就是他什么也没做吗，有时候袖手旁观就是一种罪行，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把母亲送给年老的王叔，这怎么能是好人呢？阏氏就不该辅佐其上位。”

她说完又是一阵讨论声，倒是沈西席饶有趣味地盯了她们许久，最后示意女吏拿出一卷竹简给她，她举着那竹简来到堂前道：“我手里的便是外使整理呈上的二十年前匈奴皈鹘部的王位争斗结局。”

“你们准备好知道真相了吗？”

所有人都齐齐盯着沈西席，都要把那竹简望穿似的。

沈西席没有掉她们胃口许久，她摊开竹简读起来：“景昭十年，匈奴皈鹘部内乱，皈鹘部大王子同二王子献上阏氏以求和，夜，王叔被阏氏反杀，穆伦控制部落精兵，后阏氏登位，流放亲子。”

这样的结局尽管在卫岚狁的大胆回答之后还是显得那么惊世骇俗，可是外使记录在册呈到王畿的还能有假？

有些人仍然有疑问，有些人却关注着不该关注的，一女郎有些羞怯地问道：“那穆伦去哪儿了，还在皈鹘部吗？”

沈西席大声笑着，“我说我们讨论了这么久原来你们还想着穆伦是吧？”

那一带期盼着沈西席回答的女郎被沈西席说得脸都红了，支支吾吾，沈西席摆手表示理解，不过她却没说穆伦的结局，让人抓肝挠肺的。

这次下课后桂宫门口都是玉阶书院的学生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有讨论穆伦结局的，有讨论阏氏登位的，还有讨论一个母亲该不该流放亲子的，从前规矩守礼的女郎翁主们一下子就同先秦百家争鸣的士子一样，有些女郎还直接相约西市茶楼继续辩论。

卫岚狁没能加入这些热火朝天的讨论，因为沈西席单独把她留了下来，她心里还挺胆怯的，那个答案明显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要是沈西席质问她她就全交代。

没想到沈西席第一句就是：“翁主那想法是从已故章王后那里听说的吧。”

卫岚狁当场愣在原地，“您，您怎么知道的？”

沈西席跟着她往外走，“我当初在边疆见过章王后一面，那时候您还未出生，王后和广阳王带着太子殿下在北疆，我遥遥见过一次，那时候正是皈鹘部发生内乱的时候。”

“那时候的太子殿下那么顽皮爱撒娇，与现下截然不同，飞金走石，白驹过隙，殿下都如此优秀了，年纪轻轻就能够止战以和，才学方面更是云锦天章，笔参造化。”

沈西席的口吻是夸赞是敬佩，可卫岚狁听着却有那么一点心酸，优秀背后的代价便是残酷的蜕变吗？

优秀有什么好，连话都不说几句，对，连早膳也不吃，王兄一点也不优秀，优秀一点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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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