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当铺 第53章 食·二十二

如意是被那个村子里的人抬回来的。

据说在村外发现她的时候，她昏倒在地，身体极其冰凉，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尚存，村民们定会觉得她已然死透。

如意觉得，自己当时若真死了倒还好，何苦如今醒来，又要再度经历这人间炼狱。

村民们不顾她的反抗，架着她来到了那集市之中，那个平素里村民用以祭祀和烤人肉的地方。

但这一次，他们并非要对如意动手，而是要针对徐长生。

徐长生违背了村子里的规矩，不但擅自出逃，还将原本被巫女挑选好的祭品如意给放走了。

如今虽然祭品已被重新抓回，可徐长生的罪名若一日不被定下，村子里的人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尤其是那些先前被徐长生和如意传授了一些先进知识和技术的青年们，他们反抗着村子里流传下来的吃人肉传统，声称要揭开巫女伪善的面具。

可惜，几十个人里，只有两三个青年觉醒了。

而这几个觉醒的青年，连同徐长生一起，都被巫女派人抓起来囚禁，并带到了这祭祀广场之下。

“这四人，违背我族祖规，擅自反抗祖宗规矩，冒犯巫女神威，乃是大罪！巫女夜里占卜，算得这四人乃是天煞孤星，若执意强留，便会冒犯神明，神明将迁怒怪罪于我族，届时我族人将全部受到天罚！”身着长袍的老妪站在祭台上，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宣判着长生的“罪名”。

她胡诌得如同真事一般，听得人群中的如意一声冷笑。

老妪听到这声冷笑，拐杖随即指向如意的方向，厉声道：“你这个魔女！若不是你来到我族，我族又何须遭受如此灾难！这一切的恶因皆是由你这个魔女带来的！”

如意本欲厉声驳斥，可围着她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一口一个 “魔女” 高呼着，将手中的污秽之物全部砸向她。

铺天盖地的污秽瞬间糊住了如意的整张面容，她的四肢皆被铁链拷着，竟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魔女，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你是如何给我族子民带来厄运的！若不是你，他们大可在村子里安心长命百岁，可如今正是因为你，他们才成为天煞孤星，成为恶魔！”巫女一声高呼，随着她拐杖落下，身后巨大铁笼子外所罩着的粗布被揭开。

随着粗布点点落下，如意那原本满是讥讽笑意的眼眸，瞬间变为惊诧、惶恐以及悲戚愤怒。

铁笼子里的四个青年，尤其是徐长生，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浑身上下无一块布料蔽体，身上可见清晰的鞭打、火烙伤痕。而旁边一人的眼珠子已经垂在了脸上，只凭着一条薄薄的经脉连接着，似乎随时都会坠落于地。

这个人，曾是村子里村民们最为喜爱的一个青年，都说他生得好看，村子里的姑娘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到时候必然能够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也可以免却自己成为祭品的命运。

可现如今，这青年的五官都有着明显被刀子剜过的痕迹，那双眼睛，像极了被人直接用手抠出来的，看得如意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仿佛随时要吐出来一般。

“魔女，好好看着，这些原本大好年纪的孩子们，究竟是如何因为你一个人，而变成这般模样的 ——”巫女的手心高高举起，随着她的动作响起的，是颇为诡谲的祭祀音乐。

人群中出现几个浑身只涂抹着颜料的男人，跳着极其夸张且恐怖的舞蹈，从远处逐渐靠近祭台。

音乐附和着这些男人的舞蹈，男人们重重地踩踏在这土地之上，恍惚间，如意竟觉得这土地似在震动。

“愿为我们的神明，献上这最为鲜美的祭品！”巫女高声呼喊着，人群忽然躁动起来。

所有人跟着巫女一同高举手心，高呼道：“愿为我们的神明，献上这最为鲜美的祭品！”

如意哭喊着、痛骂着，可被捆起来的身子什么也无法阻止，只能生生看着昔日那个曾经与自己互相交换诺言，为了自己不惜背叛生活了几十年村子的那个人，被活生生地烤死在烧烤架上。

空气中传来皮肉被烤焦的味道，身边的村民发出贪婪的吸口水的声音，一个个眼中闪烁的根本没有半点同情，而全部都是渴望和欣喜之情。渴望着赶紧去吃掉那份血肉，渴望自己能够分到最为美味可口的皮肉。

而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死在烤架上的人，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徐长生。

“长生啊 —— 长生 —— 徐长生啊 ——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 ——”如意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嚎哭着。

她瞧见徐长生那被捆住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是想要挣扎，可又怎能挣脱这铁链的束缚。

如意不愿去看，她不愿去看自己爱的人变成一具烤焦的尸体，可村民们按着她的头迫使她去看，她不肯睁眼，他们便活生生扯拉着她的脸皮，拉扯着她的头皮部分，迫使她无法合上眼睛。

烟熏到了眼睛里，如意连眨眼都无法做到，大把大把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如意自己都快分不清楚了，究竟脸上的眼泪，是因为眼皮长久无法合起而造成的，还是因为悲戚而造成的。

那个男人，先前还是活生生的小伙子啊，还是个跟自己期待着明日美好的活生生的人啊。可现如今，却成为了这么一具，甚至连面容都无法分辨清楚的尸体。

……

“如意，你说我们逃出去后要去干什么啊？”长生一面收拾着行囊，一面期待的问道。

如意笑着看向旁边一直傻笑着的徐长生，笑骂了他一句 “傻子”，可是徐长生听得却是嘿嘿地笑了起来，宛如一个还未长大的孩提一般。

他满脸憧憬：“等我们逃出去了，我要去如意说的人间仙境去看看，我还要去学堂念书，学着去写如意写的好看的字，这样子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