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黄时雨 第12章 第十二章

【任何人被说成木头美人，都会气疯的吧！当时我也是，心里气急了，我是清冷了点，是舞技差了点，但居然说我是木头美人，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是，我自然比不得你那些歌星啊，舞星啊，来得娇软，哼！”我微微踮起脚，靠近他，在他耳边轻轻笑着道，然后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哎呀，抱歉，小七哥，我舞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踩痛你了吧，真是抱歉，小妹就不奉陪了！”我以手掩唇，作愧疚抱歉状。

何既白痛得面目扭曲，松开了我的手，却也发作不得。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我的心情倍感舒爽，正待转身欲走，不想手腕被他捉住。

他稍稍用力一拉，我撞入他的怀中，纤细腰肢再次被他掐住。

“没事儿，小九妹妹，既然舞技不好，哥哥我就必须尽到责任，好好地教教你。”何既白勾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勾魂摄魄。

我那晚被他拉着跳了一晚上的舞，任是我怎么踩他，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搞到最后，我完全没有了力气，只能被他带着搂着，不停地转圈跳舞，真成了个木头人。

那晚，我俩明明是不欢而散。

但在各种报纸上，却铺天盖地的是，我俩如何情投意合，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只等我成年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之类的荒谬之言论。

后来我自然是跟父母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不会嫁给何既白。

父母也没有勉强我，他们始终是疼爱我的，也就尽量减少了跟何家的往来。

何既白依旧地花天酒地，花边新闻不断，我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反而引起了不少名媛小姐们的同情，时不时还有些人前来探望我、安慰我。

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前了。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不久，国内形势越来越不好，父母带着我又去了一趟何公馆，他们希望带着我去美国，请何伯父帮忙。

何伯父一口答应，同时旧事重提，希望我和何既白能够结婚，一起去美国留学。

我的父母望向我，我跟父母说，希望能够单独和何伯父谈一谈。

父母离开后，我对何伯父说：“何伯父，对不起，承蒙您和何伯母的抬爱，但我目前没有成婚的想法，我到美国学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国，尽一份作为中国人的力。没有国，哪里有家。是以，我并没有打算这么早成婚。这事还希望伯父为我保密，我还不能让我父母知道，未免他们担心。”

我顿了下，继续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今后要找的伴侣，我希望是一个志向相投、志同道合的伙伴，能够一起为了祖国和人民，以热血书轩辕，以铁骨捍家园！”

何伯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不愧是若愚兄的女儿，这份铁骨，比多少男儿都强！其实小七他……算了，不说了，我先送你们去美国。”

我从何伯父房间出来，一眼看到站在走廊尽头抽烟的何既白，我不喜欢闻烟味，没有和他打招呼，打算默默地下楼去，在我走到楼梯口，正要下去时，他喊住了我。

“林素心！”他喊了我的全名。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他熄灭了烟，等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身上几乎没什么烟味了。

“你和林伯父、林伯母去了美国，就好好在那里待着，保家卫国是我们男儿的事。”他看着我，英挺的眉微微蹙着。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保家卫国是中华儿女的事，凭什么瞧不起女性，我倒觉得好多女性比起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不知强了多少！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脸，记忆在脑海里不停闪现。

曾经那张年少轻狂、俊美异常的脸与面前这张坚毅沉稳、俊朗深刻的脸，渐渐重合。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了英国吗？”我嘴唇发青，脸色发白，颤抖着问，眼眶也不争气地有些发红。】

何潆有些困了，又有点还想再继续看下去，最终还是困意获胜，毕竟她明天还要早起忙碌，而这日记一直在这儿，又不会跑。

而且她始终觉得，看曾奶奶的日记，一定要逐字逐句地慢慢细读，那画面在脑海里一帧一帧播放，才算尊重和对得起曾奶奶。

翌日，雨仍未停，依旧地淅淅沥沥、缠绵悱恻。

听雨客栈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湿润与银杏叶特有的清苦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宁静而深远的秋意。

何怀素此刻正在楼上房间，浑身酸痛，头脑昏沉，对窗外的诗情画意几乎无知无觉。

他只觉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钝痛，周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意识在昏睡和清醒间浮沉，模糊地想：她今天……会不会注意到我今日没下楼？

今日有几位顾客会入住，何潆一早就开始梳理顾客信息，安排服务员打扫房间，严阵以待，为顾客提供最好的服务和最舒适的环境。

忙到九点半左右，她才发现，没有见到何怀素下楼。

这与他平时的作息不太相符，他平时都是七点就出去锻炼，八点左右回到客栈，八点半左右下来吃早点。

纵使今日下雨，他不外出锻炼，也该下来吃早点才对。他很喜欢陈阿姨做的米线，每天都要吃两碗。

何潆立即给他打了个电话。

何怀素正在床上昏睡，手机铃声像一根针刺入混沌的大脑。他费力地摸到手机，模糊的视线勉强辨认出她的名字。

接通的瞬间，听到她那声“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力气想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却无法控制地吐出了那个在心底默念过多次、却很少当面呼唤的名字。

“何潆……”

嗓音沙哑得他自己都一惊。

何潆微愣了下，他喊了她的中文名，他很少喊她的中文名，听在耳中，莫名感觉很好听，但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比平时沙哑了很多。

想到他昨晚淋得浑身湿透，该不会感冒了吧？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嗯。有点难受。嗓子疼，浑身无力。”他说完，就开始低低地咳嗽起来。

听到她语气里的关切，那点强撑的意志瞬间垮塌。承认脆弱变得不那么困难，甚至带着点隐秘的期待——期待她的关心。

咳嗽不受控制地涌上，胸腔震得发疼，他却分神想着：这副样子，真够狼狈的。

何潆心口微微一紧：“你肯定是生病了，可能还发烧了，我拿体温计上来给你量一下。”

她要上来？何怀素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盖过了不适，“好，麻烦你了。”

何潆挂了电话，直接拎着药箱，就上了楼。

她敲了敲何怀素的房门，半分钟后，他开了门。

他穿着浅灰色棉质T恤，黑色运动中裤，脚上穿夹脚拖鞋，头发很蓬松，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麻烦你了。”何怀素下意识想扯出个轻松的笑，却不知道此刻的笑容因为病意而显得格外无力。

他能感觉到额头的汗意和脸上的热度，只想让她看见自己最好的一面，偏偏总是最糟糕的状态。

何潆微微蹙眉，“快去床上躺着。”

她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何怀素乐得遵从，乖乖地上了床，斜倚在床头。

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看着她忙碌地拿出体温计，那专注的神情让他心头微动。

“量一下。”

何怀素接过，塞到腋下。

冰凉的体温计触到滚烫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看她去倒水，看她搬来凳子坐在床边。

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眼睫和恬静的侧脸。

房间里很安静，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耳膜，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她。

“喝点水。”何潆看着他，尽管病容憔悴，却依旧掩不住他的英挺与俊朗，反而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柔软。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磁性。

温水润过干痛的喉咙，暂时缓解了不适。

但更熨帖的是她递过水杯时指尖轻微的触碰，和她此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垂下眼，不敢多看，怕眼底的情绪泄露太多。

随后俩人都没说话，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听见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你想看书的话，那里有书，或者想看照片的话，在书桌抽屉里。是我近期在腾冲拍的一些照片，挑着好的冲洗了一些。”何怀素忽然开口道。

沉默让他有些心慌，怕她觉得无聊，更怕她很快离开。

何潆“哦”了一声，“我看看你的照片吧。”

说着，何潆起身朝书桌走去。

何怀素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被子一掀，想要下床，赶在她之前，过滤一道照片。

但身体的重乏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念头拖住了他：算了，看见就看见吧……或许，他潜意识里本就希望她看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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