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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接线员与他的占星师 第16章 铜钱、茶糕与玲珑局

作者:鱼予榆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10-17 20:19:57 来源:文学城

第十六章:铜钱、茶糕与玲珑局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比平时晚了一点去占星馆。心里揣着点说不清的忐忑,关于那桶莫名送出去的猪蹄,也关于昨晚许臻那些意味不明的举动和牧玄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

推开占星馆的门,里面静悄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醇的酒气和桂花香,混合着熟食冷却后略嫌油腻的味道。牧玄常窝着的那个沙发空着,楼上也没有动静。

他还没起?

看来昨晚喝得不少。我心里嘀咕着,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柜台。

然后,我的视线定格了。

那个我昨晚放在门口的保温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放在柜台一角,盖子扣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放着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筷子。

我走过去,迟疑地打开保温桶。

里面空空如也。别说猪蹄和饭了,连汤汁都刮得干干净净,桶壁光亮得能照出我有点发懵的脸。

他……吃了?全吃了?

心里那点忐忑莫名地平复了一些,甚至涌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成就感。那四个诡异的猪蹄,总算没白白牺牲。

看来宿醉的威力不小,能让牧玄这种人都睡过了头。我收起保温桶,动作放得更轻,开始日常的打扫。擦到桌子时,看到上面摆着两个空酒杯和狼藉的盘子,便一起收拾了。

一切弄妥,楼上依旧没动静。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我想了想,锁好店门,决定去趟街口。

我记得那边新开了一家茶糕店,牧玄有次顺口提过那家的红豆馅不错,虽然当时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勉强能入口”的嫌弃样。

早晨的空气清新凉爽,茶糕店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刚出炉的蒸汽带着米香和甜味袅袅升起,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烟火气。我排在队伍末尾,看着玻璃柜里白白胖胖、点缀着红绿丝的各色茶糕,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快排到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带焦急的催促:“让让!麻烦让让!借过借过!”

我下意识往旁边一让,却没留意旁边正好有人端着刚买好的、滚烫的豆浆转身!

“哎呀!”

“小心!”

惊呼声和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我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对方也吓了一跳,豆浆杯晃荡着,几滴滚烫的液体溅出来,烫得我手背一缩。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撞我的是个年轻女孩,满脸歉意,连声道歉。

“没事没事,没洒多少。”我甩了甩手,皮肤有点红,但不算严重。

女孩又道歉了几句,才匆匆走了。我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了茶糕店老板和周围几个排队的人投来的目光,顿时又有点不自在,赶紧低下头,匆匆买了两个红豆馅的茶糕打包好。

拎着温热的茶糕往回走,手背上那点微弱的刺痛感还在。这点小插曲,却让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踩回了“正常”世界的边缘。

回到占星馆,我刚推开门,就愣住了。

牧玄已经起来了。

他不仅起来了,还换下了平时那身宽松闲适的居家服,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衬衫和长裤,头发似乎也仔细打理过,露出一整张轮廓清晰、略显冷硬的脸。他正站在柜台前,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疏离。

这副打扮……太正式了。正式得不像平时的他,也正式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以为他要去办什么要紧事,或者见什么重要的人。

那我这茶糕……是不是买得多余了?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我手里印着茶糕店logo的纸袋上,眼神似乎顿了一下。

“老板,你醒了?”我有点局促地开口,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我买了点茶糕……你要出门?”

“嗯。”他应了一声,收起手机,视线却还落在我藏着的袋子上,“买的什么馅?”

“……红豆。”我老实回答,把袋子拿出来。

他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接过袋子,打开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评价了一句:“还行,皮有点厚。”

我:“……”就知道。

看着他吃茶糕,我心里的失落感稍微淡了点,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出去很久吗?”

牧玄吃完最后一口茶糕,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看向我,深色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不出去。”他说,语气平淡,“带你去个地方。”

我愣住了:“带我?去……哪里?”

“一个好地方。”他卖了个关子,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没有开车。牧玄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那地方我听都没听过,像是个老城区的小街巷。

车子一路穿行,窗外的景象从繁华的商业区逐渐变为更有年代感的街道,最后拐进一条青石板铺路、两旁都是些古色古香店铺的巷子。空气里飘着线香、旧书和茶叶混合的独特气味。

“琉璃厂东街。”司机师傅停下车,“到了。”

下车后,牧玄似乎对这里很熟,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我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两旁。这里多是些卖古董字画、文房四宝、玉石印章的店铺,门面都不大,却透着股沉淀下来的底蕴和气派。

最后,他在一家门脸不大、招牌是块老榆木匾额、上书“臻古斋”三个苍劲大字的店铺前停下。

是许臻的店。

店门开着,里面似乎有人声。牧玄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像是在听里面的动静。

我也听到了,里面有两个男人的声音正在争论,语气都有些激动。

“……王老板,话不是这么说,这枚‘乾隆通宝’山底隆版,品相如此完好,传世黄亮,字口清晰,五百块您这简直是开玩笑!”这是许臻的声音,听着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和据理力争。

另一个粗些的声音回道:“许老板,大家都是行里人,这钱是不错,但也没到那个价!三百五,顶天了!我诚心要,你爽快点!”

“四百八!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您去打听打听,现在这品相什么价!”

“四百!不行我就走了!”

……

牧玄听到这里,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然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店里,许臻正和一个穿着中式褂子、脑门锃亮的中年男人围着一个玻璃柜台,面红耳赤。柜台里铺着黑丝绒,上面放着一枚黄澄澄的铜钱。

看到牧玄进来,许臻眼睛明显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但脸上还是那副生意人的纠结样:“哎哟,牧老师!您可来了!快来帮我评评理,王老板这价杀得也太狠了!”

那王老板也转过头,看到牧玄,愣了一下,显然也认得他,态度收敛了些:“牧先生?您怎么来了?”

牧玄没理会许臻的“求救”,只是走到柜台边,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枚铜钱。

许臻立刻把铜钱拿出来,递到牧玄眼前,语气夸张:“牧老师您给瞧瞧,这品相,这包浆,这字口!正经的乾隆山底隆,您说我开五百,过分吗?”

牧玄接过铜钱,指尖捏着,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了几下,然后放下,语气平淡无波:“东西是对的。品相嘛……还行。四百五到五百之间,看缘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驳许臻的面子,也没完全否定王老板的还价。

王老板一听,眉头皱得更紧:“牧先生,这……”

牧玄却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许臻,像是随口问:“你昨天打电话跟我说的,就是这枚?品相确实比照片上好点。”

许臻立刻接话:“可不是嘛!我就说您得来看实物!怎么样?有兴趣没?您要是要,我肯定优先给您留着!”

王老板一听急了:“哎哎哎!许老板,这就不地道了!咱们这正谈着呢!”

牧玄这才像是刚注意到王老板还在似的,淡淡瞥了他一眼:“王老板也喜欢?那你们先谈,我不急。”

他这么一说,王老板反而更慌了。牧玄在这一片的名声他是知道的,眼光毒,一般不开口,开口的东西多半错不了。他要是真看上,哪还有自己的份?

许臻在一旁煽风点火:“王老板,您看,牧老师也觉得这价合适。四百八,真没多要您的!我是看您是老主顾,才这个价给您留着,不然早收起来等牧老师来了!”

王老板看看那枚铜钱,又看看一脸“我只是路过”的牧玄,再看看寸步不让的许臻,一咬牙一跺脚:“行行行!四百八就四百八!许老板你可真会做生意!给我包起来!”

许臻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动作麻利地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锦盒:“好嘞!还是王老板爽快!以后有好东西还给您留着!”

王老板悻悻地付了钱,拿着锦盒走了,临走前还狐疑地看了牧玄一眼。

等王老板走远了,许臻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靠在柜台上,冲着牧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以啊老牧!你这‘托儿’当得是越来越熟练了!关键时刻还得是你!”

牧玄没接话,只是走到旁边的茶台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冷茶。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这才慢慢回过味来。

所以……牧玄今天穿这么正式,跑来许臻的店里,是为了……帮他做局抬价?刚才那副冷淡公允的样子,全是演给那个王老板看的?

许臻这时才注意到我,冲我扬扬下巴,笑容依旧灿烂:“哟,小初七也来了?怎么傻站着,进来坐啊。”他又对牧玄说,“你还真把他带来了?不怕我带坏小朋友?”

牧玄喝着冷茶,眼皮都没抬:“他比你经吓。”

许臻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又想揽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许臻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啧,小朋友还挺记仇。”

我没说话,心跳却有点乱。昨晚那个触碰,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牧玄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店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一下。

“东西呢?”他问许臻。

许臻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走到柜台后,从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

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刚才那枚“乾隆通宝”山底隆。

“喏,”许臻把盒子推到牧玄面前,语气恢复了点正经,“答应你的,品相最好的这枚。那姓王的盯了好几天了,磨磨唧唧就想压价,要不是你今天来这一出,他还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

牧玄拿起那枚铜钱,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收进了口袋里。

原来他真的是来买东西的,顺便帮朋友解围。做局什么的,只是顺带。

我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的世界,真是弯弯绕绕。

“小初七,”许臻又笑眯眯地看向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看上什么小玩意儿?哥给你打折。”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看看。”

“看看也行啊,随便看,当自己家。”许臻热情得过分,“老牧,你这伙计挺有意思,借我带两天?帮我看看店?”

牧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走了。”

“这就走?不再坐会儿?”许臻嘴上挽留,脸上却没什么意外。

“不了。”牧玄朝门口走去。

我赶紧跟上。

许臻送我们到门口,倚着门框,冲牧玄的背影喊:“谢了啊老牧!下次请你喝酒!”然后又冲我眨眨眼,“小初七,下次再来玩啊!”

我低着头,快步跟上牧玄,直到走出那条巷子,坐上出租车,才感觉那道一直落在背后的、带着笑却探究的目光彻底消失。

车窗外,街景飞速后退。

我看着牧玄冷硬的侧脸,想着刚才那场不动声色的玲珑局,又想起那枚最终落入他口袋的铜钱。

他要一枚品相极好的乾隆钱做什么?镇煞?布阵?还是……仅仅只是收藏?

而许臻……他看起来和牧玄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好到可以互相做局、托付东西。但他对我那种过分热情和偶尔越界的态度,又总让我觉得不安。

牧玄似乎察觉到的我的目光,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摇摇头,把疑问压回心底。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不懂的东西。包括人,包括事。

出租车驶离了那片弥漫着陈旧墨香和算计气息的老街,汇入现代化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牧玄放进口袋的那只手上。

那枚黄澄澄的铜钱,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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