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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第一帝国 第15章 万物始于水(3)

作者:水杨酸橙子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5-10-18 10:53:40 来源:文学城

本章Summary:从西泽尔的视角,回忆学生时代的格拉提安的败亡。

西泽尔认为“宙斯之树”改变的是格拉提安,其实真正因恐惧而改变的,是他自己。

格拉提安被同盟政府驱逐后,也就是这场学生革命失败之后,“宙斯之树”落入再度坐回他们熟悉的位置的政客议员之手,他们很兴奋,兴致勃勃地将“宙斯之树”的统治之网布向全星际。那几年,人类社会的犯罪率飙升,药物滥用、枪战,秘密结社和集体自杀事件层出不穷。“宙斯之树”兑现了他对前主人格拉提安许下的承诺:自由。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人类的自由。

政客们起初很惊慌,但很快,他们发现,被饲养的猪群究竟是在栅栏里休憩、跳舞、咆哮还是发情□□,对于农场主的美好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只要继续投入资源让猪群能够茁壮生长、持续繁衍即可。

所以,他们没有费心去修改格拉提安留给“宙斯之树”的指令。

格拉提安在“宙斯之树”向他臣服后不久,首先处死了那几个唤醒“宙斯之树”的叛徒,他们是先前绑架我的学生议员的同党。格拉提安早就怀疑他们了,但没有证据。“宙斯之树”详细地打出了一份报告,标明每个人每天的行动轨迹、思想状况。格拉提安翻阅后,立刻下令逮捕了他们。“宙斯之树”收集的这些信息成为了临时法庭判决他们有罪的证据。他们被公开枪决。

格拉提安每天在议会大厅内听取学生干部们的工作汇报。

格拉提安指出一个学生干部的数据有问题,“……所以,资金不仅没有缺口。还有盈余。”

“列车失事,”他转向另一个学生,“监控录像显示调度中心当时的人工信号灯没有亮。你们说是雨天导致的线路问题。当天海盈森西北口是晴天,人工降雨要在3小时42分钟之后。”

两个学生干部立刻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理由充分、清晰。

格拉提安沉默了一会儿。问“宙斯之树”,指着第一个学生,“他有没有撒谎?”

“没有。格拉提安。”

“他呢?”

“他说谎了。”

“我提醒过您,格拉提安,他总是说谎。”“宙斯之树”温和地望向那个脸已经失去血色的学生。

格拉提安靠回了自己的椅子背,手指交叠叉在下巴尖下面。“好吧。”

说谎的那个学生干部被扔出去喂狮子了。

这条也被写进了海盈森新政府的法规中。每只猛兽都被喂得半饱不饱,它们现在都是格拉提安的宠物了。学生们和市民们起初觉得血腥,后来,它变成新政府统治时期地球共和同盟的一项重要的公共娱乐活动。民众聚集在露天广场外,在铁栅栏和军警的保卫下,兴致勃勃地观赏雄狮如何以利齿处决犯人。

“宙斯之树”盘桓在我的周围,我经常能看见它。它带着温良的人类的神情,我知道它洞悉一切,可它偏偏装作茫然无辜的样子。它每天待格拉提安恭敬又谄媚,如同一个宫廷弄臣迎接罗马皇帝。

有几次格拉提安和我□□。我们在关了灯的、全然的黑暗中爱抚,感受着体内的热流一点点积蓄、喷发,潮湿且暖的气息交融中,黑色以及在黑色背景中显出的弱小的光芒包裹着我的眼睛。这时我会忽然一身冷汗,快感褪去大半,我想到了那台无所不知、无处不在、收集一切的超级人工智能。

它在注视我们吗?

格拉提安问,“怎么了?”嘴唇轻轻亲吻着我汗湿的耳背,还有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我摇头,说,“没事。真的。”

只是忽然有点害怕罢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在七年前看见法厄同泡在水里的尸体后就再也不能击倒我了。我早已学会面无表情地直视死神,以及自己那无时不刻与死神搂抱在一起的骸骨。

所以,“宙斯之树”,你可以继续注视。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宙斯之树”朝我飘了过来,“昨晚还愉快吗?恭喜您,您不必再四处寻找您的弟弟了。他昨晚就在您的床上。”

我猛地抬头。但对上的却是温和与包容,“这也是为了格拉提安呀。他已经离不开您了。”

“您的爱慕和他的**,都被满足了。这样很好。”

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埃斯特拉文和我联络。

那天早上我正在洗漱间刷牙,吐出一口浊水,埃斯特拉文的脸从脏兮兮的、漂着白色牙膏泡沫和黑色头发的水面上浮现。他说:“西泽尔,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的话,就该阻止格拉提安。”

光量子通讯技术。良心?我边想,边说:“这些事和我有多大的关系?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吗?”

地球共和同盟已经完了。你们,还有我,这些前朝余孽是时候退出历史舞台了。

“现在说我们的国家完了,还太早。要不就是你太软弱了,西泽尔。”

我很想说这个国家是死是活我完全不在意。但面对埃斯特拉文,我还是说:“对,地球共和同盟的精神是不死的。我们不该屈服于格拉提安的暴政。你需要我做什么?埃文。”

他要我杀了格拉提安。

我觉得好笑。“抱歉。我没听清。”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愧是他。埃斯特拉文,温文尔雅的恐怖分子;他的恐怖主义从来不是为了某种信念牺牲,只是“有用”、“可行”。只是,他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他谋害格拉提安?

“埃斯特拉文……我宁愿你去死,也不会希望格拉提安受到一点,哪怕只是精神上的不快。”

“我当然知道。”他在笑。笑容有点苦涩。“但是西泽尔,如果我告诉你,‘宙斯之树’迟早有一天侵占掉他的全部心智、□□和灵魂。你还会继续帮格拉提安、为他的暴政添砖加瓦吗?”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帮助过格拉提安,何况一台计算机,一台已经是格拉提安的奴仆的计算机,它能损害格拉提安的判断力吗?但是,我却对埃斯特拉文微笑的虚影说,“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们得毁掉‘宙斯之树’,在你们俘获格拉提安之后。还有,你们不许伤害他。”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幕,我仍在想当时的我为什么要和埃斯特拉文及他所代表的前政府达成的交易,出于冲动?轻信?偶然的心血来潮、一个幼稚的恶作剧?我当然可以为自己辩解,说“宙斯之树”是个可怕的怪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格拉提安变成它的棋子、深陷其中却完全不知。我不能完全确定“宙斯之树”是否正如埃斯特拉文所言,正在把格拉提安变成他的棋子,但我确信这个人工智能是危险的。“宙斯之树”其实并不是在服务于格拉提安的利益,它有自己的野心;也许它随时会出卖格拉提安。

我在害怕“宙斯之树”。

那份恐惧究竟是什么呢?有一次,那是由格拉提安等学生们引发的内战结束很多年之后,我的格拉提安已被重新夺回政权的同盟政府流放,我失去他了,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坐在书桌前、在安静的灯光下看书,弯着脖子,认真地在作业本上“沙沙”地写着东西,我因此长久地憎恨自己。

一个下午,我在公园的长椅上打了个盹,醒来时看见一只耷拉着毛的流浪狗憨厚地朝我摇尾巴,我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没有吃的呢。”

狗的眉毛露出委屈的神色。

我抬头,发现同盟政府的官方宣传屏上,一则紧急战争公告发布:

“……叛军已占领叙拉古星域,其首领格拉提安的军队已逼近至伊利亚特星门外,全地球共和同盟即日起进入战时管制状态。全星域戒严,全星域戒严。重复:全星域戒严。请外出的市民立刻返回居住区,登记行程。”

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来吧,格拉提安,你应该恨我的。

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虽然你从未在任何公开的政治声明中提到我;你为何要征服宇宙、为何要摧毁掉整个地球共和同盟而不是劝同盟人投降呢?你想要灭亡地球共和同盟这个政体。所以,我可以自恋地认为,格拉提安,你是出于我当年的背叛才这样做的吗?是的,我最终选择了为共和同盟效力,抛弃了你。

回去的路上每栋公寓楼下都有政府人员在登记进出人员的姓名,他们前一周的行程和明天的规划。扫描虹膜后,“宙斯之树”会自动调取公民近期活动过的场所,登记入库;明天的规划则是一张设计清晰的表格,每个人都被告知最好去哪里,最好不要去哪里,“宙斯之树”声称它给每个人类的只是一种“建议”,人们有遵守或不遵守的自由,然而事实上每个人最好还是遵从“宙斯之树”的安排,否则他们出发时就会发现“宙斯之树”不建议去的地方,所有到达那里的交通工具都对这位同盟公民关闭了。

我明天一天打算待在实验室。我将自己的行程信息输入了“宙斯之树”在我眼前弹出的电子表格中。

政府人员给每人一张信息卡,每刷一下闸门便会开一次。是的,闸门。公寓外的广场上新装了一道闸门;没人从空地旁边直接进家门,人们温驯地在闸门门口刷卡、登记。他们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漫不经心的平淡神色。

我好像有些明白我对“宙斯之树”的恐惧是什么了。每个人都在做出一点行为,这些行为遵守着某种规则、章程、法律,每个人都严格地将自己视为一个更庞大的体系的点。人们永远看不见自己的一点行为会造成何种影响(只是刷个卡、往闸门里走,不是吗?),体系本身被遮蔽了。它隐没在阴影中,人们看不清它,或者说,它从来就不是能够被人类看清的。一个悚然的巨物。

可我依然无法为自己辩解。我不能。没有谁能宽恕我的罪孽。神也不能。

格拉提安修正了“宙斯之树”的基础代码,将原先的“幸福”替换为“自由”,作为人类文明进步所追求的最高价值。他没有把“绝对忠诚于格拉提安”的指令加入其中;他很高傲,坚信只要“宙斯之树”为人类的自由努力,那么他们俩的目标便是一致的,“宙斯之树”绝不会背叛他。相反,人工智能会帮他了解他想了解的一切。

这是一个漏洞。我修改了一条小小的指令,很小很小。埃斯特拉文让我这么做。

“我知道你厌恶‘宙斯之树’。我和同僚们商量过了。会上,我同他们据理力争,他们本来要求你继续修改更多的‘宙斯之树’核心代码。现在你只要稍稍利用它一下就行了。只有一次,最后一次。”他说。

于是我央求格拉提安带我去存放着“宙斯之树”核心的地方看看。他起先不肯,说:“你每次看见它,脸上就会出现一副快要呕吐的样子。不行,西泽尔,它很危险。你尽量减少和它的接触。”

我说,“我只是好奇。况且,我害怕它是没错。但没准,我和它多聊两句,摸清了它一般讲话的套路、引诱方式,令人恐惧的点。说不定就不会害怕了……你不信任我吗?格拉提安?”

“我当然相信你。西泽尔。”他脸上的神色柔和了。

我在三条追求自由的指令前,加上了一个前设代码:

——“地球共和同盟代表了真正的自由”。

地球共和同盟,而非格拉提安。才是“宙斯之树”应当效忠的对象。

最后一次地球共和同盟前政府和海盈森新政府之间的大规模战争爆发在太阳系边缘的科伊伯带附近,这也是格拉提安皇帝后来被载入史册的早期战役之一,作为银河帝国时期的军校教科书内容。格拉提安皇帝十分大度,他是个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从挫败中汲取养料的人。

科伊伯战役以格拉提安的新政府军战败告终,同盟惨胜。格拉提安输在了补给上。银河帝国建立后,当时追随格拉提安的帝国将领们普遍认为,皇帝陛下对战争节奏的把控是完美的,就像一位天才指挥家对每一个声部都有着天生敏锐的直觉,皇帝总先以大面积的主动进攻烘托出由他主导的战场的“势”,再以精准的速度和调控补充被消耗的兵员。如果你能撑到他力竭、节奏衰缓时便能击败他。但事实上,从格拉提安自海盈森政权时代起指挥的共计9000余场大小战役来看,从没有人见过皇帝在战场上旋律消退的样子,或许,除了后来的“同盟的西泽尔·加尼美德元帅”。

本该出现在冥王星伴星附近、通过空间跳跃到达的新政府援军没有来。那时,格拉提安和他的军队已经在远离太阳中心的地方连续战斗了九十多个小时。战术的最后一环便是援军的登场、收尾,一次漂亮的伏击战。

天才的败亡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就像天文学家们忽然观测到无尽的漆黑夜空上出现了一颗极其耀眼的星辰一样。——“超新星。”现在的天文学家们会说。我不知道古时候的观星者怎样称呼它们。但他们和现代的所有人一样,他们会说:“那是一颗快要死去的星星。它很快就要熄灭了。”

格拉提安感到一种灭亡的命运笼罩上了他。后来他将我掳掠至帝国,我在一个个梦魇缠绕的夜晚被他叫醒;他逼迫我清醒,有时是□□,有时是暴力,更多的时候,是发了疯一样对着我忏悔、叫喊,讲因他的荣耀而死的士兵、讲被他绞死的反对者。他会告诉我一些他的故事,在没有我的陪伴的时间里,他独自经历过的那些。

“……援军没有来。他们因为一个细微的计算失误,在飞跃空间时被吞没了。我快要输了。”他说,“我会死吗?会被同盟的人处死吗?我没有感觉,也不在乎。因为如果格拉提安失败的话,在战场上,无论他是否幸存下来,这个人的一生便结束了,他已经死了。对一个死人,你不能再用死亡去威胁他。所以我根本不害怕。但是出于某种习惯,我还是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宙斯之树。出来。’

‘宙斯之树’出现了。他仍然在对我笑。一个宦官对一个君王的笑。

我说,‘给我一个理由。我需要解释。’

‘你的计算出错了。他们没能在正确的地点降落。’

援军都死了。只有我身边的卡利古拉,我最忠诚的副官,他说,‘主席。您快逃。我来挡住敌人,我……’

但是我让他不要再说了。‘你自己走吧。快离开。卡利古拉,这里没你的事了。’

‘格拉提安。我的小主人。’‘宙斯之树’温润着嗓子,‘我的程序显示,现在,地球共和同盟比您更能代表‘自由’这个终极人类价值。他们代表着解放,您是他们的对立面。’

我点了点头。

‘是谁给你下了这种指示?’

‘我想,定义由谁来捍卫自由,已经超出了你本身的运算能力。你的基础代码被人改写了。是谁?’

其中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了那天你央求我带你去看看‘宙斯之树’,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得到了我的许可,去接近‘宙斯之树’的核心。可是当我真正得到确切的答案时,我的心脏还是很疼很疼。就像被人拿刀子剐成了一片一片的一样。那台温柔的、始终朝我流露微笑的人工智能说:

‘是西泽尔。西泽尔·加尼美德指示‘宙斯之树’,捍卫人类自由的是地球共和同盟,而不是格拉提安。他还说,格拉提安是独裁者。是自由的死敌。’

——告诉我,西泽尔,你在背叛我的时候,你的心也会和我一样感到疼痛吗?”

我可以给自己找很多理由,比如当埃斯特拉文带着第一波同盟政府的军队攻入了海盈森时,格拉提安下令,央大的学生,那些官宦贵族或财阀巨商家庭出身的孩子们,要么战死,要么变成他的人质。

于是海盈森叛乱史上十分可悲的一幕出现了:上午是战友,下午是敌人。孩子们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相互检举,相互揭发,一边讨好仍握有他们生死大权的格拉提安,一边为即将登陆的同盟政府军做准备,他们盗出了每一台军事设备的启动密码,将不能锁定的直接销毁;绘制城市地图,供未来的政府军使用。他们对格拉提安说,某某的家人是政府军的指挥官,可以拿他的性命要挟对方暂时不进攻;又对政府军偷偷发送消息,说是格拉提安胁迫他们的,他们的某某朋友曾和格拉提安交好,两人怎样商讨了对政府不利的事,也是某某朋友的教唆他们自己才被迫加入格拉提安的叛乱阵营。

格拉提安败亡前的反扑是剧烈的,同盟政府为了拿下海盈森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就像是面对一条被人剖开了肚子的疯狗,”埃斯特拉文事后说;这场代价极大的登陆战就是他指挥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大家都以为它就这样等死了。手刚刚伸出去,立马被它扑上来咬住了。狠狠地咬,你怎么打骂它它都不肯松开,它越咬越紧,等狗腿松了,狗终于气绝死了。你整只手已经被咬碎了骨头。”

很多孩子在这场登陆战结束后,发疯自杀了,不管他们曾站在格拉提安那边,还是共和同盟这边。

我并非圣徒,更不妄图拯救所有人,即使我有那份愿望,也欠缺这样的能力。我所做的仅仅是使这场可怕的海盈森登陆战尽早结束。没有人感激我,共和同盟前政府的人认为我在赎罪,要么就是向政府示好、以便在他们重新掌权后获得利益;跟着格拉提安造反的孩子们大多都死了,我无从得知他们的想法,仅存的几个进了疗养院,和残疾辅助器具和各类治疗精神病的药物一道过完下半辈子。

至于格拉提安,他恨我入骨。

埃斯特拉文和他的士兵们押走格拉提安,他的愤怒和痛苦到了极点。那时,政府军对着培养舱里的新人类胚胎一通扫射,血水和粘液溅了满地,浑浊的黄白色羊水在碎裂的、闪闪发亮的玻璃片间流淌,那些只长出了模糊的、有着豆子般黑亮的眼睛的轮廓的胎儿被甩出了罐子。像一大串一大串被暴力扯出藤枝的葡萄。紫红色的葡萄雨珠般哗啦啦掉落,血甚至落在了站得离培养皿很远的我的身上,鲜红的血当头淋下。我瑟缩着不敢说话,政府军的枪响一直没有停止。我看见格拉提安似乎落泪了,“西泽尔,为什么……”

埃斯特拉文郑重地感谢我,感谢我为祖国、为自由的共和国的联盟所做的努力。

“宙斯之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处置,他们没有毁掉它。

“议会里吵得很厉害,”埃斯特拉文对我解释,“因为这个设备本来就是国家安全局在负责,前期投入了大量资金。完全销毁,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更何况,它已经发展出了相对成熟的智能,思考方式和行为举止都越来越像人类,鉴于它先前**的行为都是受到他人指使、最后一刻站在同盟政府这边,帮助我们打败了叛军。即使从人道主义、公平正义的角度来说,它也不应该遭到无故的销毁。就像我们不能给一个无辜的人判死刑一样。”

“你觉得它像人类?所以你们不‘处死’它?”

太可笑了。

我想“宙斯之树”是不是算准了这一点,在关键时刻出卖格拉提安能保它自己安全、还能换来更大的利益。

我听说同盟政府刚刚通过一项新法案,全星域的交通和物资调配已经完全交给“宙斯之树”了。此外,每个公民必须上传完整的信息档案,如果有**情绪、或不良言论记录,则会被它标记为“对社会存在潜在风险”,出入公共场合时会受到全程严密监控。

但我很快想到,也许不是这样。“宙斯之树”并非是自己决定背叛格拉提安的,因为给它指令、叫它背弃格拉提安站在同盟政府这边的人是我。

我说:“你把格拉提安还给我。他也是人类。虽然是新人类。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和我们一样。我要带他回家。”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西泽尔,他犯了罪……”

“埃斯特拉文,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事实上,我很想帮你。西泽尔,但是,格拉提安已经被转移到中央监狱里去了。那里是关押□□的地方。我们很难接触到他。外头一直有同情格拉提安的声音,当然主要是那些**武装、秉持极端主义的恐怖组织,或者一些宗教狂。现在要求见他,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你向我保证过。你们不会伤害他。我以为,至少,你不会欺骗我。”

埃斯特拉文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什么时候离开海盈森监狱的?”

“两周前。”

我“呵呵”笑了两声,“半个月了。我一无所知。每次我问你们出了什么事,你们只会回答我,‘还在流程当中。请您静候官方通知。不要着急。’”

埃斯特拉文依旧沉默。

我在原地怔了片刻,想到我本来要带格拉提安走的,什么革命,什么政治,什么造反运动学生社团,和我的格拉提安有什么关系?我的小男孩只要每天待在我身边、按时上下学、以后找份轻松有闲的工作偶尔和漂亮女孩约会,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就行了。可现在我甚至连见也见不到他了。

埃斯特拉文说他能理解我的痛苦,后来他想办法去监狱里见了一次格拉提安,还把他转到了疗养所。他向我展示格拉提安入住疗养所时办理的手续、盖的章,还有格拉提安自己的签名。

“克里斯塔是个不错的地方,风景很美,”他接着向我放映了几张美丽的图,“如果他愿意一直住在这儿,没人会说不。”

但是不久之后,就传出了格拉提安从克里斯塔逃走的消息。

“已经遣送回去了。放心,警察们没有伤害他。除了他在流浪街头的过程中,因为偷东西吃受了点皮外伤。”埃斯特拉文对我说。

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了。我开始仔细留意他和我讲每一句话时的语气、声调和神态;这在我们相识的早年是不可想象的。在他的话中我瞥见真相,更多的是看见谎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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