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阁 第19章 吃饭

“春风舞兰香，日中照炊烟。不念天上阙，愿为杜村郎。”

隐三躺在院子里，将泛着热气的茶杯轻放在旁边桌子上，竹椅轻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开口道。

现在正值正午时分，隐一隐三隐四，刚帮村民们锄地，拔完草回来，在院子里小休一下。还没一会呢，隐三就开始诗兴大发。

隐一摇了摇头，也品了一口茶，并未言语。

隐四抱着剑，道：“你这诗是说书人的水平？”

“哎呀，四师弟，所谓诗，兴起而作，什么水平不水平的，我念着高兴便是。”

“但你荼毒了我的耳朵。”

“没事，我就荼毒了你们俩的耳朵，可没到处传唱荼毒别人的耳朵。”说完又轻轻抿了一口茶，砸吧了下嘴，这粗茶喝着虽没有名贵之茶的口齿留香，清绵之感，口感苦涩粗粝，但够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隐二端着村长做好的一盘野菜放在桌上，又去了厨屋帮村长打下手。

隐一隐三瞅着面向厨屋的隐四，隐一道：“也不知道师妹这内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隐四道：“师姐让小师妹先去救助那些孩子，对于此事她并未很着急，说明应无大碍。等小师妹回来后，让她给师姐瞧瞧，到时候听小师妹怎么说吧。”

隐一点了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不过，我现在反倒是担心那墨梨有此毒术傍身，虽被封了内力，但官府大牢当真能关住他吗？”

隐三摇了摇扇子，道：“师兄，目前官府在管，这是官府应该关心的事，咱们现在就算想管也插手不了此事。若是官府和武林盟都不管，我们隐阁才可为那些受害之人讨个公道！”

“讨什么公道啊？你们几个这才干了半天不到，就又要找借口跑了？”村长端着一盘面饼和一碗粥走了过来没好气道。

隐二跟在其后，端了一碗鱼放在桌子上。

隐三看见鱼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道：“村长，我们哪敢啊？就知道村长您人好，今天竟做了鱼，我就说刚才怎么满院飘香。”

村长摸了摸胡子，满脸微笑，隐三见有效，准备继续拍马屁，就见村长耷下脸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瞅瞅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回来休息就只顾着给自己倒茶，师兄师姐不管，师弟也不管，更遑论我这个老头子了，目无尊卑，也不尊老爱幼，可怜我幸幸苦苦在厨房给你们做吃的，你竟然还要偷跑！”

又指了指隐一和隐四，冷哼道：“你们也别笑，三个人个个人高马大的，让你们干个农活，锄个地，拔个草都得忙活半天！你们能不能学学隐二这个好娃子，武功高不说，一早上帮忙择菜、晒药、打扫院子，心疼我这院子里的一老一小，还特意去河里抓了条鱼，让我们补身子。再瞅瞅你们，哎，依我看，这隐阁有你们，真是师门不幸！”

隐三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道：“我目无尊卑？我不尊老爱幼？”然后对着隐一隐四问道：“我是吗？”。

见两人沉默不语，隐三颤着手来来回回指着二人，道：“好啊，想不到我在你们心中竟是如此。”又对着隐二道：“师姐，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隐二咳嗽了一声，道：“师弟，我相信你本性纯良……”

隐三非常感动，委屈道：“师姐，果然还是你待我最好。”说完竟学那林烨做双臂抹泪状。

隐三还没感动完就听见隐二继续道：“日后定能知廉耻，懂礼仪，做个尊老爱幼的好师弟！”隐三听完暗自跺了跺脚，闭上双眼，白感动了。

村长骂爽了，摸了摸胡子，道：“都站着干什么？不吃饭？等我请你们？”又转过头对着正中的屋子喊道：“小孺，出来吃饭了，今天你二姐姐抓了条鱼,你小子有口福喽。”

一身青衣，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孩跑了出来，趴在村长旁边，“村长爷爷，我要吃鱼！”

村长吹胡子瞪眼道：“叫什么村长爷爷，叫夫子或者老师！”

嘴上责骂着，手上还是夹了一块鱼，放在了小孺碗里，又道：“吃吧。”

小孺撇了撇嘴，道：“好的，村长爷爷，夫子好。”

村长点了点头，看见小孩撇着嘴，哼了一声，道：“怎的？做我学生还委屈你了，你知不知道，做了我的学生，光是你那些曾经的同门师兄姐，就足以让你出门横着走。”

小孺一筷子将鱼放在了嘴里，有点烫，吐了吐舌头，口齿不清道：“是是，夫子最厉害了。”

隐三小声嘟囔着：“老不羞，惯会糊弄小孩。”

村长眯了眯眼睛，道：“我听见了！”

隐三赶紧双手捂嘴，讪笑道：“村长，不，夫子，我错了，呵呵。”

村长白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几人，叹了口气，一言未发，吃起了菜。其他人见此，也赶紧动起了筷子。

众人你一筷我一筷的冲着那鱼夹去，没一会，便要见底。隐二夹了最后一块鱼，放在村长的碗里，道：“老师，吃吧。”

村长抬头诧异地看着隐二，道：“你……”

她遮着面，即使吃饭时，也并未摘下，看不到表情，其他人也是如此。

隐二问道：“怎么了？可是这菜不好吃？”

村长摇了摇头，道：“没怎么，倒是有许久没有听见老师这个称呼，也没有人给我夹鱼了，一时有些怀念罢了。”

他摸了摸胡子，眼含欣慰，面露微笑，道：“你呀，可真是个好娃子，有前途，老夫我看好你。”

隐二道：“如此，便谢谢老师吉言了。”

小孺也学着隐二，夹了野菜，放在村长碗里，道：“夫子，吃吧。”又看了看隐二，坚定道：“我以后也要像大姐姐这么厉害，这样我就能找回我的爹娘了，还要跟着夫子好好识字、读书，这样爹娘看见我如此厉害，更舍不得离开小孺了。”

“小孺，你可真是鬼灵精，来，吃菜。”隐三摸了摸小孺的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小孺碗里。

众人不再言语，很快便吃饱了饭，留了一桌子空碗空盘。

隐二起身收拾碗筷，隐四过来轻声道：“师姐，我来吧，你忙了一上午歇会吧。”

隐一也起身道：“是啊，师妹，你先修养，这些事我们来……”

话还未说完，隐三就蹲在地上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这种时候你凑什么热闹？不得给师弟一个表现的机会。”

隐一低头看了看隐三，又抬头看着隐二隐四，立刻意会了隐三话里之意，道：“此等小事，师妹，就让师弟来吧，隐四在师门里最是勤劳，武功也仅此于师妹，虽说长得不知如何，听声音应该不差，他来最好了。”

隐三捂住了脸，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结果就听见隐二疑惑的声音，“他洗碗，和长相声音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长得差，不能洗碗？”

隐四也转过身来问道：“师兄，你家乡还有这习俗？那你很少洗碗……”

隐一清了清嗓子道：“师弟，我家乡，洗碗，不看脸……”

“哦，那你是为何？”

隐一几步挪到隐四身边小声道：“师弟，师兄这不是在帮你吗？你要是好看，那师妹对你的好感，嗯！”

隐四醒悟道：“对啊！”然后又对着身旁的隐二道：“师姐，你觉得我的声音听起来如何？”

隐一和隐三瞪大双眼，这么直白？两人看向隐二，第一次觉得那个灰色帽子如此碍眼，不能看到两人表情，摇了摇头，暗自可惜。

小孺坐在村长腿上，连连点头道：“大哥哥声音好听的，像黄鹂鸟的叫声一样好听。”

“噗”隐三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着小孺竖起了拇指，道：“小孺，你可真是，哈哈。”就连隐一也忍不住别过脸去暗自偷笑。

小孺眨巴着眼睛，望向村长，道：“夫子，小孺说错了吗？爹娘说过夸一个人声音好听，就说他声音像黄鹂鸟的声音一样，我爹常常这样夸我娘呢。”

村长瞪了院中几人一眼，张了张嘴，道：“小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夸赞之语，你说的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些哥哥。”

隐二这时点了点头，道：“声清音雅，有如泉溪潺潺，好听。”

隐四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姐，你觉得我身形如何？”

村长清咳一声，深怕他们在小孺面前说些不该说的。

隐二站在隐四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到他身后瞧了瞧，又抬起他的胳膊拍了拍，道：“身形挺拔，身材紧实，宛如松柏，不错。”

隐四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师姐，既然我身形不错，声音尚可，那以后出任务就带着我吧，赏金咱俩三七分就行。”

“靠，原来你小子是在打这个主意，我还当你是开窍了，你小子挺贼的哈，看来这次任务跟着师姐没少赚吧，分我一点就原谅你。”隐三赶忙跑到隐四身前威胁道。

“呵。”隐四没理他，别过脸去。

隐三见隐四冷呵一声，并未理他，又忍不住对隐二道：“师姐，你可别听这小子的，这小子明白是要坑你钱啊。”

隐二道：“可我觉得挺好的，三七分虽说多了点，但是他会帮我干活，而且他武力在你们之上，如今我内力被封，花钱雇你确实也值了。”

隐二说来说去，言语间都颇为满意，连连点头，最后对着隐四道：“成交，但我要加一条，以后你要帮我干这些扫地，洗碗之活。”

隐四连忙点头道：“成交！”

两人收拾着碗筷进了厨房，隐三指着隐四的背影道：“卑！鄙！啊！”

看到隐一过来，立刻咬牙切齿道：“师兄，这小子我还当他是春心萌动，出息了，搞半天是冲着那三分赏钱去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隐一拍了拍隐三的肩膀，道：“三师弟，之前师妹一个人幸苦赚钱建设隐阁，养活这么多人，已是幸苦，如今多了四师弟帮他，咱们应该为师妹高兴才是。”

“师兄，这么久了，无论隐四挣了多少钱他都哭穷，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养什么人了，如此开销，啧啧。”隐二摇了摇扇子道。

“咳咳，师弟，注意言行！”感受到村长传来的白眼以及小孺脸上的好奇之意，隐一赶紧提醒隐三道。

隐三闭上嘴，摇着扇子，又坐在院中竹椅上，感叹着隐四的贼，还没叹息两声，村长站起身，放下小孺，拿了一小细柳条，冲着隐三身上甩去。

隐三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赶紧跳离竹椅，躲着细柳条喊道：“村长，你这是何意啊？”

隐一捂着小孺的耳朵，避免他被这杀猪般的嚎叫声吓着，缩了缩脖子，眼前场景真是惨不忍睹啊。

“哼，目无尊卑，不懂尊老爱幼也就算了，还中伤同门，这也就算了，眼里还没活。怎的？戴个帽子，眼力就不好了？老夫我还在桌子上坐着呢？那桌子你不擦是等我来擦吗？还径直躺在竹椅上，真是懒货一个！”

“夫子，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擦，你别打了，哎呦，疼死我了。”隐三被抽得上蹿下跳哀嚎道。

从厨屋出来正准备擦桌的二人见到这一幕，默默地退了回去。

隐一也暗自咽了咽口水，带着小孺，悄悄远离二人，在一旁默默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