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荼蘼 第7章 荼蘼宴上暗流涌

沈蘅快步走回自己的小院，脑子里还在梳理方才听到的信息。东宫的动向、兵部的牵扯，这些碎片必须尽快拼凑起来。她刚踏进院门，周乳母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些许焦急。

“小姐可算回来了，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要商议过几日荼蘼宴的事。”

沈蘅点点头，跟着周乳母去了母亲那里。沈夫人正看着一份礼单，见她来了便放下单子，将她拉到身边。

“蘅儿，过几日府里要办荼蘼宴，届时会有不少宾客前来。你姐姐那边……”沈夫人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你多留意些，莫要离她太近。”

沈蘅乖巧地应下，心里却明白母亲的担忧。沈婉绝不会放过这样公开的场合。

荼蘼宴当日，沈府花园里摆开了宴席。白色的荼蘼花开得正好，宾客们三三两两坐在席间。沈蘅穿着浅粉色的襦裙，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看起来就是个乖巧的五岁女童。

沈婉端着茶盏走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母亲，妹妹，尝尝我新沏的茶。”

沈蘅抬起眼，正好对上沈婉闪烁的目光。她接过茶盏，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触，便察觉出异样。茶温偏高，且有一股极淡的异味，若非她早有防备，根本不会注意到。

“谢谢姐姐。”沈蘅软声道，捧着茶盏却不急着喝。

沈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催促道：“妹妹快尝尝，这是父亲前日才得的好茶。”

沈蘅点点头，作势要喝，却又突然放下茶盏。“哎呀，我的帕子掉了。”

她弯腰去捡帕子，起身时不经意碰倒了面前的茶盏。茶水泼了大半，正好溅在站在一旁的沈婉的贴身丫鬟裙子上。

“对不起。”沈蘅眨着大眼睛，显得无措又委屈。

沈婉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无妨，让春杏去换身衣裳便是。”

那名叫春杏的丫鬟行礼退下。沈蘅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沉。

片刻后，春杏换好衣裳回来。沈婉又亲自重新沏了茶，这次她格外小心，将茶盏直接递到沈蘅手中。

“妹妹小心些，可别再洒了。”

沈蘅接过茶盏，指尖再次触到杯壁。温度、气味，与方才那杯一模一样。她垂眸看着茶汤，突然抬头对春杏笑道：“春杏姐姐站了这么久，也渴了吧？这杯茶给你喝。”

春杏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沈婉。沈婉脸色微变，急忙道：“这怎么行，这是特意为妹妹沏的茶。”

“可是春杏姐姐看起来很渴呀。”沈蘅歪着头，一派天真模样，“姐姐不是说这是好茶吗？让春杏姐姐也尝尝嘛。”

在场的几位女眷都看了过来，有人笑道：“二小姐真是心善，连丫鬟都这般体贴。”

沈婉骑虎难下，只得勉强点头。春杏在众人注视下接过茶盏，小口饮尽。

不过片刻功夫，春杏突然脸色发白，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整个人软软倒地。

席间顿时一片哗然。沈婉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沈蘅躲到母亲身后，小脸吓得发白。沈夫人立即命人请大夫，又让人将春杏抬下去。

宾客们窃窃私语，目光在沈婉和沈蘅之间来回打量。这时，一个身影从席间走出。裴昭不知何时来了宴席，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沈二小姐，”裴昭突然开口，声音清冷，“这茶，可是你亲手泡的？”

沈婉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看向沈蘅，眼神里带着惊疑不定。

沈蘅从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小声啜泣着：“裴哥哥，蘅儿怕……”

裴昭走过来，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别怕。”

他的动作很轻柔，目光却始终冷冷地盯着沈婉。沈婉在这样的注视下，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两步。

“不是我……我不知道茶里有什么……”沈婉语无伦次，额头上渗出细汗。

在场的宾客们都沉默地看着她，那些目光里带着怀疑和审视。沈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昭低头看向怀中的沈蘅，小丫头把脸埋在他衣襟前，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吓坏了。但他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并非源于恐惧。

他的目光在她发顶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这小丫头，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带二小姐回去休息。”沈夫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几个丫鬟上前搀扶沈婉，她失魂落魄地任由她们带着离开。宴席上的气氛一时凝滞，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裴昭依然保持着环抱沈蘅的姿势，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小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但那细微的颤抖却始终未停。

这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的颤动。或许是得意，或许是计谋得逞的兴奋，总之不是一个五岁孩童该有的反应。

他想起那日在书房外看到的情形。小丫头坐在父亲怀里，看似天真无邪地玩着手指，眼神却异常清明。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看来，他的直觉没错。

沈蘅悄悄抬起头，正好对上裴昭审视的目光。她心里一惊，连忙又低下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裴哥哥，”她小声说，“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春杏姐姐会不会有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完美地掩饰了内心的波动。裴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继续轻拍她的背。

“大夫会治好她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宴席因为这场意外很快散了。宾客们陆续告辞，每个人离开时都神色复杂。沈夫人忙着处理后续事宜，吩咐周乳母先带沈蘅回去。

裴昭看着沈蘅被乳母牵着离开的小小背影，目光深沉。小丫头走路时裙摆轻轻摆动，看起来和任何一个五岁女童别无二致。

但他知道，那副稚嫩外表下藏着不简单的心思。今日这出戏，分明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

沈蘅回到房中，屏退了旁人。她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荼蘼花。

今日这一局，她赢了。沈婉在众人面前信誉扫地，往后要想再陷害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裴昭的眼神让她不安。他那般精明，是否看出了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立即收敛心神，换上懵懂的表情。周乳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安神汤。

“小姐今日受惊了，喝碗汤定定神。”

沈蘅接过汤碗，小口喝着。周乳母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的事，语气里满是后怕。

“还好喝下那茶的是春杏，若是小姐您……”周乳母说着，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沈蘅放下空碗，软声道：“乳母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垂下眼睛，长睫掩去了眸中的思绪。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始，沈婉绝不会就此罢休。而裴昭那边，她得更小心才行。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经过。沈蘅警觉地抬头，却只看到荼蘼花影在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