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荼蘼 第43章 密室交锋

沈蘅回到沈府时，夜色已深。手中的金牌硌在袖袋里，提醒着她方才在宫中的一切并非梦境。她轻轻合上后门，将喧嚣隔绝在外，府内的寂静却更令人心神不宁。

穿过回廊走向自己院落，她刻意放轻脚步。窗棂透出微弱烛光，推门而入的瞬间，她便察觉异样——案头多了一封未曾见过的信函。

素白信笺上没有署名，只一行墨迹：“戌时三刻，西市当铺。”

指尖抚过纸面，一丝极淡的沉水香气萦绕不散。这香气她记得，是二叔书房常熏的香。心下一沉，正待细看，窗外忽有黑影掠过。

她立刻转身，手已按上腰间短刃。却见檐角倒挂下一人，玄衣墨发，腰间短刀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吓到你了？”裴昭轻巧落地，声音压得极低，“我放心不下，跟过来看看。”

沈蘅松开刀柄，将信笺递给他：“刚发现的。”

裴昭扫过那行字，眉头蹙起：“戌时三刻？只剩半个时辰了。”他凑近信纸嗅了嗅，眼神骤冷，“沉水香。二房那边惯用的香料。”

“我知道。”沈蘅取回信笺，就着烛火点燃，“西市当铺的掌柜，听说与二叔交往甚密。”

“何止甚密。”裴昭用鞋尖碾灭落下的灰烬，“那掌柜的侄女是二房妾室的贴身丫鬟。此刻约你前去，绝非好意。”

窗外传来打更声，戌时已到。沈蘅走到妆奁前，取出两把匕首，一把塞进靴筒，一把递向裴昭：“走吧。”

裴昭怔了怔：“你当真要去？”

“不然呢？”沈蘅系紧披风带子，“对方既已出招，岂有退缩之理？”

“我可以代你去。”裴昭拦住她，“太危险了。”

沈蘅抬头看他：“陛下命我协查此案，莫非裴小将军觉得我只会添乱？”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昭叹了口气，接过匕首，“好，我陪你去。但一切要听我安排。”

两人悄声出了府邸。夜色浓重，西市街巷空无一人，唯有当铺门口悬着盏昏黄的灯笼。

裴昭拉她隐在对面巷口阴影处：“你看铺门。”

沈蘅凝神望去，只见当铺门板虚掩着，缝隙中透出细微光亮。更令人心惊的是门楣上方——那里悬着一面铜镜，镜面正对街心，分明是预警装置。

“果然有诈。”裴昭低声道，“你在此等候，我绕到后巷看看。”

他身影没入黑暗，不过片刻便返回，脸色凝重：“后门守着两个人，虽作伙计打扮，但站姿步伐都是练家子。”

沈蘅握紧袖中金牌：“若是陛下所赐之物，此刻亮出来...”

“不可。”裴昭立即否决，“敌暗我明，贸然亮身份只会打草惊蛇。况且若真是二房设局，他们岂会认这金牌？”

当铺内忽然传来瓷器碎裂之声，紧接着是压低的争吵。沈蘅下意识上前一步，被裴昭牢牢握住手腕。

“再等等。”他气息拂过她耳畔，“听这动静，不像是在等你入瓮，倒像是...”

话未说完，铺门猛地洞开。一个中年男子踉跄跌出，身后跟着个彪形大汉，手中短棍眼看就要落下。

“是当铺掌柜！”沈蘅认出了那人。白日里她还见过这位掌柜来府上与二叔叙话。

裴昭动作更快，一枚石子破空而出，正中大汉手腕。短棍应声落地，大汉惨叫一声。

掌柜连滚爬爬地逃向街心，却被从铺中冲出的另一人拦住去路。眼看刀光就要劈下，裴昭已疾冲而出，短刀格开致命一击。

沈蘅快步跟上，却见那掌柜瘫坐在地，颤手指着袭击他的人：“你们...二爷答应过留我性命的！”

持刀者见状不妙，吹响口哨。霎时间从四周巷口涌出七八个蒙面人，将众人团团围住。

裴昭将沈蘅护在身后，短刀横在身前：“好大的阵仗。”

为首蒙面人冷笑：“裴小将军，此事与你无关。只要交出那丫头，我们可以放你离开。”

“若我不肯呢？”裴昭声音冷峻。

“那就休怪我们...”话音未落，裴昭已骤然发难。刀光如电，瞬间刺穿最近一人的肩膀。惨叫声中，他反手夺过对方兵刃掷向沈蘅：“接住！”

沈蘅凌空接住长刀，顺势格开劈来的攻击。重生以来她暗中习武，此刻竟派上用场。刀锋相撞震得虎口发麻，她借势后退，恰好与裴昭背脊相抵。

“怕吗？”裴昭格开迎面一刀，气息未乱。

“有点。”沈蘅实话实说，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弧线，“但更怕任人宰割。”

蒙面人攻势渐猛，显然想要速战速决。裴昭忽然低喝一声：“低头！”

沈蘅立即俯身，只听头顶风声掠过，裴昭的短刀擦着她发髻飞出，正中欲从背后偷袭之人的咽喉。

血腥气弥漫开来。剩下蒙面人见状稍有迟疑，裴昭趁机拉起她就跑：“走！”

两人疾奔过漆黑巷弄，身后追赶声不绝。途经一个岔路口时，裴昭忽然将她推向左巷，自己却向右跑去：“分开走！老地方会合！”

沈蘅不及多想，埋头向前奔跑。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她闪身躲进一堆废弃木箱后，屏息凝神。

追兵掠过巷口，径直向右巷追去。她稍稍松了口气，却听见一声极轻的机括响动——冰冷的刀锋已贴上后颈。

“别动。”身后人声音嘶哑，“沈姑娘，我们主子想请你去坐坐。”

沈蘅慢慢举起双手：“你们主子是二叔？”

对方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伸手要夺她手中长刀。就在这瞬息之间，她突然侧身下蹲，靴中匕首向上疾刺！

惨叫声中，她挣脱钳制向前奔去。身后人踉跄追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裴昭截住去路。

“没事吧？”裴昭解决掉追兵，快步来到她身边。

沈蘅摇头，指向地上挣扎的蒙面人：“留活口。”

裴昭已卸了那人下巴防止服毒，用刀挑开面巾——竟是白日里在二叔身边见过的随从。

“果然是他。”沈蘅蹲下身，取出袖中金牌在那人眼前一晃，“认得这个吗？陛下亲赐。若你现在招供，我可求陛下饶你家人性命。”

那人瞳孔骤缩，挣扎着发出呜呜声。裴昭稍稍松开他下巴。

“是...二爷...”那人喘着粗气，“掌柜的私吞了二爷存在当铺的账本，二爷命我们来取...发现姑娘来了，就想一并...”

“账本？”沈蘅与裴昭对视一眼，“什么账本？”

“漕运的...真正的账本...”那人突然抽搐起来，口鼻溢出黑血。裴昭急忙掐住他下颌，却已回天乏术。

“齿间□□。”裴昭探查后摇头，“死士手段。”

沈蘅站起身，望向当铺方向：“掌柜的恐怕凶多吉少了。”

当铺方向隐约传来喧哗声，似乎有官兵赶到。裴昭拉她退入更深阴影中：“此地不宜久留。”

返回沈府途中，两人沉默不语。直到后门在望，裴昭才开口：“明日我派人去查当铺账本的下落。”

沈蘅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那会儿说‘老地方会合’，是哪里？”

裴昭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情急之下随口说的。不过现在想想，确实该有个碰头的地方。”

“东市茶楼如何？”沈蘅提议，“二楼雅间临街，视野好。”

“好。”裴昭为她推开门，“明日辰时，茶楼见。”

沈蘅踏入府内，忽然转身：“裴昭。”

他停在门外，月光勾勒出挺拔轮廓。

“谢谢你。”她轻声道，“又救了我一次。”

他摇头：“是你先接住了我那把刀。”语气里带着赞许，“身手不错。”

门缓缓合拢，将他带笑的目光隔绝在外。沈蘅靠在门板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袖中金牌硌在掌心，而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从那个死士身上悄然扯下的腰牌——上面刻着二叔府上的徽记。

远处传来打更声，戌时早过。她低头看着腰牌，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