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野 第1章 第 1 章

炎炎夏日。

无穷无尽的高温，热得人心浮气躁。

唯独禾朝捧着手花，站在被婚庆路引围满的琉璃道上，正面迎着空调传出来的阵阵冷风，心凉了半截。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不过喝了点酒犯了个小错，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对面那在她记忆里难得穿了次正装的人，似乎看出她的犹豫，轻笑着又添了把火：“禾朝，你别想逃。”

见鬼。

她居然…有点心动。

“这新娘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情愿，难不成是被迫的？”

“谁知道？这个圈子水那么深，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也是。”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禾朝眼瞧着禾父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咬咬牙下定决心朝前迈了一步。

“等一下！”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婚礼当中，大门突然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霎时间，所有人都望向门外，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皮衣，配着那一头英姿飒爽的齐肩短发，十分吸睛。

听见熟悉的声音，禾朝迅速转过头，含泪看着对方一步一步状似坚定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这女人难道是新郎的前女友？”

“不像，哪有新娘子看到自己未婚夫前女友，还这么开心的。这新娘子，怕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我看，这场婚姻八成就是场形婚。”

“有道理。怪不得这婚结得那么仓促。”

舆论像爆米花一样在高压下炸开了锅，禾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喊着保安拦着不让人进来。

但那人还是凭着敏捷的速度，轻巧地钻过所有防卫，走到了禾朝的身前，定定地望着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来袭时，那人却只是笑着将禾朝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结婚我怎么能不来。要幸福啊，朝朝。”

这次，禾朝却没法再笑出来。

这场闹剧没有如人期待的展开，便很快被宾客们抛诸脑后。

婚礼照常举行，禾朝明白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再犹豫也无事于补。

好在，今天的婚礼没有请共事的朋友们过来，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禾朝表演得更加自在。

宣誓、交换戒指一气呵成，就连拥吻那么亲密，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好不容易捱到仪式结束，禾朝才得空一个人逃回休息室喝口水。

习惯了早上人来人往的喧嚣，此刻的宁静都让人倍感煎熬。

禾朝望着镜子里看上去有些陌生的人，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在还穿着开裆裤滚泥巴的日子里，就与裴暮野相识。两个人年龄相仿，兴趣爱好又相似，交友圈重叠率高得仿佛就像是在另一个空间维度里，遇见了另一个自己。

毕竟从小到大，家住在对面，班级在隔壁，大学是同一个，学的还是相同的专业。

以为大学毕业就能摆脱彼此，结果无意间又进了同一家工作室。不仅职位一样，就连工位都只隔了一道墙。

做的工作，还是同样的房屋设计。

有时候禾朝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就像是不停地在追赶对方，无论做什么都要比个输赢。

两家父母也不是没有动过定亲的心思，甚至百般撮合。但至少在这之前，禾朝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和裴暮野在一起。

他们一起长大，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该干的不该干的，也都干了七八。

一个张扬肆意，一个吊儿郎当。

两个人从小到大，暧昧倒没有，架是没少打。

以至于到了这一刻，她也无法想象，这样性格的两个人，对彼此没有一点神秘感，怎么能走一辈子。

换下头纱时，禾朝还能安慰自己，不去想婚姻这两个字。可等到晚上她抱着枕头，躺在裴暮野的卧室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

这种感觉很新奇。

禾朝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高中理科成绩差，找裴暮野帮忙补课时来过，和朋友吵架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来过。

极简化的白色书桌，摆满了一整块墙的奖状，贴着年轻时热烈追求过的明星贴纸的衣柜。

那些彼此争吵陪伴的日子历历在目，却从未生过更多旖旎的心思。

不像现在，这间对她而言原本应该无比熟悉的房间，空气里处处都充斥着裴暮野的味道。

陌生的，带着些成年男人的侵略意味。

人都会长大。

禾朝没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还不怎么能够适应。那个曾经在她眼里，像是永远都会中二又没有风度的人，变成了如今冷静圆滑的大人。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好事，但禾朝总感觉，她被人丢下了。

她好像仍旧没那么优秀，但她的伙伴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她。

认清了这个令人挫败的事实，禾朝又突然觉得，结婚也不错。

禾朝环视着四周，最后停留在一角的沙发。那里套上了她上个月，刚建议换成的绿色外罩。

同样是一抹简单的绿，看上去不搭，却又显得无比契合。

禾朝不禁想，人是不是也会这样。

和一个自己曾经熟悉的人，即便不搭也无法否认，他们拥有同样的过去，没准也能一起创造更多不同的未来。

只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禾朝叹了口气 。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来回走动。禾朝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也没有推门进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开门。

裴暮野似乎没想过里面的人会帮他开门，愣了几秒又转换成往常不羁的笑：“今天演挺好的。”

禾朝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往旁边稍微挪了一步：“进来吧。”

自然得像是房间原本的主人一样。

裴暮野觉得这情况哪里不对劲，歪着头小声腹诽：“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什么？”

“没...没什么。”话虽这么说，裴暮野还是乖乖地跟在禾朝身后进了房间。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缩在床尾，大眼瞪着小眼，都犹豫着不知道谁应该先开口。

好在过了一会儿，禾朝见他缩在角落里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打架时，裴暮野虽然一点也不绅士，但是只要她喊疼，他还是会装模作样认输，任她欺负。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禾朝也终于从熟悉的相处中，找回了一些安定感。

“我们聊聊。”禾朝清了清嗓子。

一听到聊聊这两个字，裴暮野眉头皱得高高的，眼里带着不符合年龄世俗的清澈。

“聊...聊？”裴暮野歪着头一脸疑惑。

裴暮野刚进门时，态度与平常无异，加上行动自如，禾朝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

等到她的心态完全放松，才闻到屋子里满溢着冲天的酒味，刺得人忍不住反胃。

怎么喝这么多？

“也不知道少喝点。”禾朝不禁有些埋怨。

不过裴暮野喝醉酒，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习惯，浑身透着平时不常见到的傻气，一个劲地对着人痴笑。

“算了。”和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谈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裴暮野强撑着听完这句话后，便倒头睡死了过去。

禾朝费尽力气，将人搬到床上安顿好，一阵胡思乱想后，才抱着旁边的枕头想要离开。

可原本应该醉死的人，却猛然间睁开眼睛，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禾朝下意识展开了回击。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禾朝一瞬间有些尴尬，但又理直气壮：“这不能怪我。”

裴暮野显然并不在意，他松开手十分爱惜地摸摸自己的脸，用舌头顶着嘴里的肉，笑出了声。

禾朝还是第一次见到裴暮野这种表情，只觉得这房间的气氛更加令人害怕。

“我们结婚了。”

禾朝连续被吓了好几回，本就不满，这场赶鸭子上架般的婚姻，更让她心怀怨念。

此刻，再听见裴暮野像是根本没把婚姻当成正经事一样，随意挂在嘴边，禾朝心里发堵，没好气道：“我知道。”

“我们结婚了。”裴暮野阴沉着脸，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执拗。

“都说了我知道了。”禾朝不想认输。

裴暮野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性格，一眨眼的功夫，眼里开始噙着泪。

“我们结婚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禾朝没办法。

过去裴暮野也常惹她生气，可只要一见到他哭，她就会不自觉心软。

禾朝觉得这种习惯不好，可她看看他，又看向沙发，心里拼命挣扎着，还是妥协：“知道了。”

这一次，裴暮野才带着满足的表情，安心地闭上眼睛。

禾朝见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认命地躺上了床，轻嗅着满屋子熟悉的味道，渐渐失去意识。

黑暗中，有人再度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轻轻地将人拢在自己的怀里。

*

昏黄的灯光下，嘈杂的酒吧里，大多人都随着音乐的变化，调整成各式各样的舞姿，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陶醉忘我。

禾朝在人群中穿梭，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最后硬生生被人流挤了出来。

再一次来到这里，禾朝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着同样的地方前进。一直走到某个包厢门前，禾朝面无表情地将门推开了一个小口。

“你这...是真对禾朝上了心？”

“没有。”熟悉的声音漠然又清冷，是她记忆中的声音，又不太像。

“还是喜欢禾今？”

“嗯。”

“我就说嘛，那禾朝又没她姐漂亮，也没她姐聪明，脾气也不好，怎么能比得上禾今这道白月光。”

接下来的话，禾朝一个字也没听，大概也没有必要再去听。

曾经发生过的事再次重演，让禾朝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而这些事原本给她带来的伤害，似乎也都在那场闹剧似的婚姻里消失殆尽。

她没有多难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灌了半箱酒后，明明醉得都分不清南北，却还是能准确无误地从手机里找到裴暮野的名字，拨了出去。

梦里，裴暮野来得比现实更快，就好像他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守着她。

真是做梦。禾朝嗤笑。

裴暮野没能把人拉回去，反被禾朝怂恿着又一起喝了半箱。

整整一箱酒下肚，禾朝喝得眼冒金星，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着在自己面前不停晃悠着的粉嫩嫩的果冻，重重地咬了一口。

软软的，润润的，被咬了还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梦里的禾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正在做梦的禾朝，却又再一次经历了要命的绝望。

她拦不住自己。

“禾朝，我不是裴暮江。”

禾朝当时没能听清这句话，如今还没等她琢磨完意思，人就躺在了床上。

裴暮野被她缠着喝了很多，已经无法再维持清醒。两个醉醺醺的人互相纠缠着，疼痛在酒精的麻醉下被无限减轻。

但禾朝也算不上快乐，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事情发生的过程。

只是就这么看着裴暮野从额头开始亲吻自己，身体竟又悄悄热了起来，吓得她立马从梦境中醒了过来，才发现她被人紧紧禁锢着，难以动弹。

她在想什么啊。

禾朝皱着一张苦瓜脸，挣扎着想要从裴暮野的怀里逃出来，只是她没逃出来，闹出来的动静却把正陷入沉睡的人，强制性地叫醒。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裴暮野刚睡醒，嗓子还哑得不像话，莫名有些勾人，沙哑厚重的声调总让禾朝忍不住回想起刚刚做过的梦，心跳如雷。

“没…没有。”

“那怎么脸这么红？总不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裴暮野疑惑。

禾朝一阵心虚，音调猛地拔高，大声反驳：“我才没做那种梦。”

话说得太快，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禾朝说完，便后悔莫及。

“那种…是哪种？”禾朝那愈发红润的脸色，让裴暮野嘴角的笑容加深。

他猛地靠近禾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小巧饱满，玉润桃花。

勾得人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

于是，他半歪着头，呼吸轻柔却炽热：“这样吗？”

存稿存稿努力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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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闹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