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乌铁山表态,乌雪已经按照计划先一步吐露出他的恶行:“陛下,母亲当年为求父亲认下我,在乌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活活打死,尸身抛入枯井。”她指尖掐进掌心,眼眶里也生出泪水,“臣妾这做女儿的,是真真心痛她,父亲今日若还有半分良心,就该让母亲魂归宗祠……”
乌铁山气极反笑,不作辩护,只是一味追问道:“贵妃娘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可不能空口白牙污蔑朝廷重臣。”
“证据也是有的。”一旁的樱冉插上话。
她从袖中掏出一份证词,上按着数个鲜红手印:“请在场诸位大人做证,这是当年乌府老仆的供词,还有仵作验尸记录。乌将军若不信,我等现在就可派人去府上后院枯井查证……”
一道道证据如山一般立在他面前,乌铁山已经脸色惨白——他早该想到,皇帝既已设局,怎会不留后手?
琴蜃接过樱冉手中的证据,这些都是当初让她查各位娘娘的出身时查出来的。她是个办事的好手,各种细节都相当齐全。以这些要翻出一条三年前的命案,足够了。
琴蜃中气十足的叫唤道:“大理寺中人何在?”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颤颤巍巍出列,拱手鞠躬:“臣乃大理寺少卿姚弘,叩见陛下。”
琴蜃把证据递给他:“拿着这些文书下去,然后该干嘛干嘛吧。”
“是……”姚弘双手接过证物,不敢有丝毫怠慢地叫唤手下人把人拿下离场。
这场闹剧似乎算是结束了……
“杜宰相,”琴蜃忽然转向杜痴,语气轻快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庇护的人做出如此品行不端之事,宰相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是了,乌铁山可是杜痴一手扶持上来的,他做的这些丑事杜痴不可能不知道。
然这件事,细思才恐:陛下和宰相原本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如今突然发难,怕是要起风波动荡!
杜痴轻笑,像是欣慰。他拱手愧疚道:“是老臣有眼无珠,错把奸佞当忠臣,多亏陛下慧眼如炬、勘正除误。得主如此,实乃我国之幸也。”
周围一众大臣也有眼力见地奉承:“陛下圣明!”
好一个官场老手,这种时候还知道给自己放个花言巧语的烟雾弹。
想全身而退?想的美。
琴蜃根本不受蛊惑,直逼而去:“看来宰相大人也是知道自己大不如前了。既然如此,不如把统兵权柄交出来,让朕这个慧眼如炬的来活动活动身手。”
喔……揽月楼设宴、翻断乌家案,原来都是为了这个。杜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直到现在才看透这个小皇帝的计谋。
他如同长辈般无奈道:“陛下想要兵符,何必搞这些声东击西的?这东西本就该由天子掌管,老臣不过一个赶鸭子上架的。如今看着,陛下也是长大了,那老臣自当高高兴兴地物归原主。”
他叫来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回府里将那两块兵符取来,交还皇上。”
“慢着——”琴蜃叫住那位小厮,看向巫白娑:“为防意外,将军也跟着去一趟吧。”
巫白娑抱拳,领命跟着小厮退下。
杜痴见状甚是满意:“胆大心细,陛下果真是长大了。如此,老臣过两年也可安心乞骸骨了。”
琴蜃也配合着微笑:“宰相可是我国栋梁,莫不可如此做甩手掌柜啊。”
完了,琴蜃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这老狐狸的权势在看文时就知道不一般,毕竟是最终**oos——可也不是这么个不一般吧!
一国兵权都能当给孩子买玩具一样拿来逗趣?自己千辛万苦绞尽脑汁想得到的东西,在这老家伙眼里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现在就跟他老人家翻脸是不是太早了?以及,怎么哪里都有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啊!!!
抱着“事已至此,只能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琴蜃僵着脸给这位大佬陪笑,只能在心底里一个劲的哭唧唧。
大家同是反派,怎么还分档次的?对比杜小老头的配置,自己做个炮灰都是人家给抬的身价啊呜呜呜……
宴会已了,兵符也顺利拿到,琴蜃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巫白娑拿到兵符回来复命后,琴蜃便找理由早早退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宫又拟了旨意,将半块兵符交给巫白娑调兵遣将,这事才算真的结束。
办完正事,琴蜃一头栽倒在龙榻上。明明是打了胜仗,却像吃了败仗一样浑身脱力。
“陛下今晚劳累了,喝口参茶吧。”樱冉捧上茶盏轻声道。
琴蜃跟融化一般爬起身,垂头丧气地接过樱冉手中的参茶。
“话说,乌贵妃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贵妃在后宫好生歇息着,也吩咐下面人领着陛下意思看护起来,没人敢找她麻烦。”
“那就行……”
一碗参茶下肚,琴蜃觉得舒服不少,看来这身体是真的虚啊。
巫白娑领了兵符,心底却一直有些慌张。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三更时分,府内仍旧灯火通明。墓啼正焦急地在厅内踱步,见巫白娑安然归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追问:“如何?兵符可到手了?”
巫白娑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鱼符,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拿到了。”
“太好了!”墓啼大力拍拍巫白娑的肩膀,兴奋道:“这下咱们可以名正言顺调兵了!”
在墓啼的欣喜下,巫白娑眉头紧锁,将虎符小心收好:“事情没那么简单。今晚陛下在揽月楼设局,先是借乌贵妃之事拿下乌铁山,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杜宰相交出兵符……”
墓啼不解:“这不是好事吗?他俩打得不可开交,我们也能渔翁收利啊。”
“问题就在这——陛下与宰相向来亲如父子,怎会突然翻脸?而且……”他回忆起御书房中那个举止怪异的皇帝:“陛下他,像是变了个人。”
墓啼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有人冒充陛下?他图什么?”
“不清楚。”巫白娑摇头:“虽说于我们有利,但此事蹊跷,还是查个明白的好。回头叮嘱留在京中的探子们留心皇帝动向,我们还是先操心北关一事……”
两人翻出疆域图,商讨起云宁城战事后续。
两日后,巫白娑又一次出征。当日景京城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琴蜃站在城楼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城门鱼贯而出。阳光下,铠甲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旌旗猎猎作响,士兵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震得城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陛下,风大。"樱冉为他披上一件狐裘披风,轻声提醒。
琴蜃拢了拢披风,目光一路移到队伍最前方的黑马上。巫白娑一身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忽然抬头回望,与城楼上的琴蜃四目相对,却因军甲在身,不好行礼,只是微微颔首。
琴蜃也稍一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走,回宫。”
樱冉跟着琴蜃离去城楼。
送走了巫白娑,接下来该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朕记得,这些日子快要科考了吧?”
樱冉回道:“是,礼部已经着手准备起来了,殿试日子就定在下月初旬。”
琴蜃点点头。经过这两天的反思和总结,再加上宴会上大致扫了一下杜痴在朝堂上的势力,他最终敲定通过科举选拔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逐步替换杜痴的党羽。虽然见效慢,但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谁人主考?”
“按照惯例,由杜宰相主持科考。”
“怎么又是他?!”琴蜃二度破防。
樱冉咳嗽两声,提醒琴蜃注意风度。
她解释道:“宰相资历深厚、学识渊博,自然当由他主考才压得住那群自命不凡的年轻人,这些年来都是如此。”
社会的险恶吗?很真实了……
琴蜃一个头两个大:“既如此,去礼部吧。”
现在离殿试时间还早,看看能不能用口炮将主持换过来……
琴蜃踏入礼部衙门时,正值午时三刻,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忙碌的人影。科考大事,礼部官员们这些日子都闲不下来,就连皇帝会突然来临他们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这个氛围……琴蜃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同为打工人之魂的琴蜃行至其中,看着这群人手忙脚乱——直到有人忘了看路冲撞上去,众人才忽然大惊失色。
冲撞那人魂没了半响,只是身体本能恐惧地跪下:“微臣叩见陛下!”
其他人也不得不放下手中事务,齐齐跪下:“微臣叩见陛下!”
在揽月楼经历过大场面的琴蜃现在已经对这种恭敬处变不惊,摆摆手道:“诸位请起吧。”
琴蜃目光扫过满屋子的卷宗和名册:“朕听闻科举在即,特来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眠涯从中出列,从容不迫地答道:“回陛下,殿试一切按例准备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按例?”琴蜃轻笑一声,随手拿起案几上一本名册翻阅,“朕倒想知道,这按的是什么例?谁的例?”
礼部内顿时鸦雀无声。琴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在赌,赌杜痴的党羽不敢在明面上违抗皇命。
眠涯恭敬又模糊地答道:“自然按的是我璠国昌盛的例。科举乃国之大事,礼部承此重任,自当全力以赴,还望陛下放心。”
你也是会的啊,拿这种假大空的话来敷衍我……看在同为打工人的份上,琴蜃不好发作冒火,只是一再追问:“那,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依着往年,自然是宰相大人。”
琴蜃循循善诱:“宰相年纪大了,连忠臣奸佞都分不出,怕是糊涂,尚书不妨换个人?”
眠涯顺从他道:“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宰相大人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天下士子无不敬服。若要换,陛下又想让谁担此重任呢?”
这是个好问题。朝中多半是小老头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上——
琴蜃脱口出自己的想法时,眠涯明显愣了一下。
“陛下有心新臣上任,这是好的……”眠涯难得吱吱唔唔一次:“可,陛下,您四岁才启蒙、用功十多年,期间换过无数三师……最后只有宰相大人不嫌弃您,受以三书六礼、教授治国之道。即便如此,陛下您仍不知上进……”
“别说了。”琴蜃黑着脸打住他,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个人能没出息能让人尴尬到什么地步。
怪不得有这么多恨铁不成钢的人呢,是我我也想一巴掌拍死原主这货!
眠涯连忙低头,赔罪道:“无意冒犯天家,只是事关朝堂声誉。主考官一事……陛下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琴蜃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郁闷地先回寝宫休息。
礼部众人:领导好勇!下辈子还跟你领导![66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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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设宴巧钓鱼符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