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都在他那?!”琴蜃气得想掀桌。
原主记忆里也没有这段啊!
樱冉平静解释道:“陛下您年幼继位,朝中大臣不放心您保管兵符,便由杜宰相揽了去。您这些年也没去向他讨要,也就一直他手中。再加上巫将军送回来的那块,可不就是两块嘛。”
现在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用?想想办法怎么从杜老头手中分一块出来才是正事!
樱冉看着自家皇帝独自恼怒……这以前可是没有过的,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往日都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从不遮掩喜怒哀乐,哪里会有这种自己生闷气的时候?
陛下以前也从不过问这些的。
饶是觉得古怪,樱冉也不好当面撕破脸。只是顺从道:“陛下如今想拿回兵符?”
琴蜃闻言抬头盯向樱冉:“你有办法?”
“陛下若要兵符,直接向杜宰相讨要便是。本就该是天子掌管此物,他岂敢不从?”
还真是简单粗暴……但未尝不可。按原主的性子,随便扯个荒诞的理由把兵符借来玩玩也符合人设。
就是不知道杜痴会不会借,而且万一要是被拆穿了会不会给他看出什么端倪,回头找个魔怔的名头囚禁处死自己……那就真的可以准备棺材了。
琴蜃怂了下来:还是不要顶风作案的好。
最好是不用自己出面,就能让杜痴把兵符交出来的一石二鸟之计……
当晚,琴蜃要来往日的奏折,细细琢磨起来。
这些只是部分,大多数都在杜痴那里。而且这上面都不是什么要事,估计要紧的也都在杜老狐狸那。
还真是四面楚歌处处受敌。
有道是朝堂如战场,如今自己手下一个兵都没有,怎么打仗啊?
樱冉奉上一碗冰梨汤,甜而不腻的口感润喉,琴蜃咽下去也能舒心些。
招兵买马是需要钱财权利的,可惜自己现在最缺的也是这些东西……琴蜃想到自己刚毕业找工作的那些日子,对比现在,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同的是,自己现在也不好抛头露面,简直寸步难行。
苦思冥想间,门外有哭啼声传来,琴蜃从奏折中抬眼看向门口处:“外面有人?”
樱冉道:“是丽嫔。往日陛下总会去她屋内留宿,今晚没去,她应是觉得古怪,过来哭诉了。”
“喔……”不是很想管。
原主是个荒淫无度的混子,他不是啊!他对这些房中事还是保持着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美好向往的。
琴蜃开口想将人赶回去,反正以原主的性子,一下子厌烦了这些人也不奇怪。
可转念一想,这些人又是怎么来的呢?
虽说大部分是原主贪恋美色一时兴起所至,大家的遭遇半斤八两,但这半斤和八两也是有区别的,这里面总归有那么一两个背后是有些权势的。不够看是不够看,但总比没有的好,指使她们去干事可比自己上场安全多了。
敲定这一点,琴蜃问樱冉:“让丽嫔回去吧。再去查查宫中各位娘娘们的出处、家境,务必把人查得清清楚楚了,回头一一报上来。”
樱冉点头应下,又问道:“此事张扬,不知陛下该如何向众人解释?”
好问题,得符合人设……琴蜃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一句体面的:“凡后宫中亲眷,都有赏赐。如此一来,定有更多有眼力见的人送来美人,也不算坏了朕的规矩。”
樱冉应下,领命出去办事。
这些日子都没了早朝,杜痴在家中也闲得自在。
宰相府内装潢乍看之下并不华贵,是古香古色清新淡雅的。但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屋子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刮的漆也是顺滑的松香漆;池塘边上嵌着的是白亮的玉脂砖;就连养的鱼也是一品的彩鲤……这上上下下,似在遮掩,却也像在同人炫耀。
眠涯过来时,杜痴颇有闲情地在自家池子里钓鱼,不过钓上又放生了回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然大人们的兴趣不是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能飞短流长的,眠涯拱手参上:“下官拜见宰相大人。”
“嗯,”杜痴淡淡回应,问过去:“科举的事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到时只要宰相您到场就好。”
“知道了,退下吧。”
眠涯拱手,却并不退下。杜痴见状追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这些日子又不上朝了,宰相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说是龙体有恙,要好好修养一番。”杜痴答他:“眠尚书也不必如此操心,就算皇上倒下了,我们也是要干活的,否则岂不罔顾君臣一场。”
看来宰相大人也不知因果。眠涯识趣退下:“是,下官僭越了。”
不过,皇帝如此怠政也是有些坏处的。之前想让陛下训斥巫将军一番不成,现在想找机会在陛下面前好好参他一本也没机会……
如今,又莫名其妙操心起后宫那群妃子来……
在官场混迹多年,杜痴有着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觉和判断。他自知奇怪,却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挑出错来。
这才是最让人心慌的地方。
樱冉办事利索,两日后,她便抱着一堆文书到了琴蜃面前,数量之多让琴蜃心底一颤。
这副身体才几岁啊?横竖应该没比自己大多少啊?已经糟蹋这么多人了?敢情被男主逼宫是假,纵欲过度而亡才是真吧!
抛去这些无关紧要的,琴蜃从中抽出一张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丽嫔,穷苦出身,后作舞姬买艺营生。得人赏识送入宫中,在上月宴会上被收入后宫。家中父母已殁,有一幼弟刚满十岁……
何妃,家境平常,家中做客栈营生,于上上月微服私访后收入后宫……
左看右看大多都是些平常人家,派不上什么用。不过想来也是,有钱有势的大家女儿都被自家家长好生护着,怎么舍得送来皇宫这虎狼窝。
琴蜃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看下去,后来也是烦了,让樱冉挑些家中有官职的、非富即贵的出来。那些实在派不上用场的就赔偿些银钱,找理由打发出去,告诉她们皇宫不养闲人。反正也是已经厌弃了的旧人,旁人也挑不出毛病。
经过樱冉筛选一番,琴蜃终于从中找出背景最大的一位嫔妃——乌贵妃乌雪。
乌雪,乌铁山之女。乌铁山官任职正三品左羽林军将军,掌景京城禁军。乌家世代将门,祖上曾出三任大将军……
这地位高的甚至有些离谱。
出身高贵成这样的孩子还被送过来糟贱,家里肯定是爹不疼娘不爱。不过这也有好处,这样的人说不定好摆弄些。
他往下看:乌雪乃为乌家府中外室所生,外室以命相博,得其女留名吴家族谱。然入乌家后,乌雪受乌家排挤,不得善待。后又被乌家献好送入宫中,得乌铁山官职高升。
买女求荣吗?果然炸裂……
琴蜃的脸色被这短短几行字折腾得变来变去,好生精彩。
这孩子也太命苦了……万一生出了报复社会的心思,会不会弄巧成拙啊?
琴蜃盯着乌雪的档案看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
可她的身份地位又实在诱人,难以舍弃啊……
樱冉站在一旁,目光低垂,等待皇帝的指示。
“这个乌贵妃……”琴蜃斟酌着字句,“她入宫后表现如何?”
樱冉微微抬眼:“回陛下,乌贵妃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入宫三年,除了必要的宫廷礼仪活动,几乎足不出户。”
“那她做过什么祸事?受过什么责罚吗?”琴蜃突然问道。
樱冉摇摇头:“没有。不仅如此,乌贵妃也从未像其他嫔妃那样争宠献媚过。”
琴蜃点点头。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在这深宫中独自生活三年,心中难免积怨已深。这样还能安生度日,想来是个知道轻重的软骨头。
“传乌贵妃来见朕。”琴蜃合上档案,“就说是……朕近日身体不适,想找人说说话。”
樱冉领命而去,琴蜃趁着这段时间措辞。约莫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脚步声。琴蜃整理了一下衣冠,在龙椅上坐好。
“陛下,乌贵妃到。”樱冉在门外通报。
“宣。”
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缓步走入。她身量不高,步子也小心翼翼,像是一阵声响就能惊走的鸟儿。待人走近再看,她的容貌倒是绝美,可没有一点生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像是被剥离了什么,空有躯壳却不成人样,支离破碎。
“臣妾参见陛下。”乌雪行礼,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贵妃免礼。”琴蜃示意她起身:“赐座。”
乌雪谢恩后坐下,姿态优美,目光却始终低垂,不与琴蜃对视。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琴蜃轻咳一声:“爱妃入宫已有三年了吧?”
“是,有劳陛下还记着。”乌雪答道,声音依然平静。
琴蜃观察着乌雪的反应,又问:“不知贵妃可还与家中有联系?”
乌雪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可能是当初受的苦在她身上有了烙印,这辈子都忘不掉。她强撑着回道:“家中圣眷正浓,也是多了事务,甚少联系。”
“是嘛。”琴蜃步步紧逼:“贵妃此等温婉贤良之人,想来家中也是惦念。朕当初说过,凡后宫中亲眷,都有赏赐——”
“不如赏赐贵妃与家人团聚一场,就定在明日,如何?”
乌雪终于抬头,惊恐的看向琴蜃。
他想干什么?!
虽说皇宫的日子也不怎么样——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到那个地狱里去了。
琴蜃看得出她的恐惧,也不戳穿,只是补了一句:“只是小聚一场吃口饭,也能得贵妃如此欣喜吗?”
“……是,能得陛下恩典,臣妾三生有幸,自然是感激不尽。”乌雪的声音细若蚊蝇,指尖死死嵌进掌心,不敢表现出丝毫抗拒。
只是吃顿饭的话……还好……
“贵妃高兴就好。”琴蜃笑笑,叫道:“樱冉——”
樱冉上前行礼。
“宴会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到时跟着贵妃,让她记着回来,也莫要怠慢乌家各位。”
樱冉点点头,“是”的一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