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卯时,九霄宗云来峰新扩的千音广场飘着星砂与杜鹃混染的甜香。
广场四周扎着绣星砂纹的红绸,十二根云纹木柱挂着金纹彩旗,最中央的青石台用星陨阁碎砂铺就,在晨光里泛着金红微光。
夜凝萝站在石台左侧,赤焰剑斜倚身侧,发间星砂花比往日大了两圈,银铃随着她转身动作撞出清越声响:“火音关在演武场,”她指向东侧用符阵围起的竹篱,“持剑者试'燃'字诀,引丹香生火;持刀者试'灼'字诀,裹符音熔刃。”
话音未落,竹篱内传来“轰”的爆响,穿灰布衫的青年举着焦黑刀刃跑出来,“夜师姐!
我这刀熔到一半火就散了!”夜凝萝屈指弹向他刀背,金砂窜出绕成小剑,“你引的是外门弟子的哭声,”小剑在刀脊划出金痕,“换前日春杏拔灵草的笑声试试。”
青年重入竹篱,片刻后传来清亮的剑鸣,刀刃竟裹着金红火焰悬在半空。
石台右侧,苏念衣蹲在半人高的符案前,案上摆着二十张星陨木符纸,每张都画着不同的音波纹路。
她指尖沾了沾朱砂,在最上面一张符角点了三点:“符音关考的是听声辨纹,”她抬头对围过来的散修笑,发梢金砂落在符纸上,“我吹三声灵哨,你们要画出对应的音波——第一声是柳师姐炼丹的'叮',第二声是白灵姐烤松饼的'滋',第三声...”她突然抿嘴,指尖在符纸上轻叩,“第三声是宗主前日在杜鹃林背的诗。”
人群里穿青衫的李慕白眼睛一亮,掏出玉箫抵在唇边:“苏师姐,我能借箫声记音波么?”
苏念衣把符笔递给他,“用箫声描在符纸背面,算你过关。”
石台北侧的梧桐树下,秦雨薇支了张藤编矮几,几上摆着七孔玉笛、青铜编钟、云纹手鼓。
她穿着月白襦裙,腕间银镯碰着编钟边沿,“和音关要三音同起,”她拿起玉笛轻吹,编钟“嗡”地共鸣,手鼓自动震出鼓点,“剑鸣、符裂、丹开——”笛声突然拔高,编钟音波裹着鼓点窜上树梢,惊得两只朱顶雀扑棱棱飞起,“你们三人一组,用各自法器凑出这三音,能让梧桐叶飘成圆圈就算过。”
穿墨绿短打的赵成拽着两个同伴跑过来,他腰间药锄还沾着灵草汁:“秦师姐!
我带了培元丹,丹开声够不够?”秦雨薇把编钟推给他,“你敲钟,他打鼓,她吹笛——记住,丹香要裹在音波里。”
日头升到竿头时,广场四周的符灯突然亮了。
这些灯是苏念衣用星陨木刻的,灯身雕着音波纹,此时金红光芒顺着纹路流转,把广场照得如同浸在朝霞里。
外门弟子春杏举着木牌跑上石台,木牌上用朱砂写着“已过百徒”,后面跟着阿梨举的“已过二百”,小桃举的“已过三百”——每过百人,石台前的金砂堆就“唰”地腾起,凝成“九霄”二字的笔画。
林子豪站在石台最中央,青衫下摆沾着星砂,发间没戴任何装饰,只别了朵从杜鹃林采的野菊。
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有持剑的粗豪汉子,有抱琴的清瘦书生,有挎药篓的娇憨少女,连鬓角染霜的老修士都挤在后排,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九霄音图》抄本。
人群里突然传来嚷嚷:“宗主!听说您言出法随,能让死草开花?”
林子豪低头,见说话的是前日求入宗的陈清。
陈清的断剑此刻裹着金红剑音,剑刃缺口处竟长出片新铁,像被什么力量慢慢补上。
林子豪伸手摸了摸腰间玉牌,牌面“九霄言灵”四字正微微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沾了金砂似的,每字都往众人耳朵里钻:“九霄宗不重出身,不论男女,”他指尖划过石台上的星砂,砂粒随话音飘成“同修”二字,“能听万音者,皆是我徒;愿传大道者,皆为我友。”
话音未落,广场四周的符灯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苏念衣的符案上,二十张符纸同时亮起,画着的音波纹路连成一片,把“同修”二字围在中央;夜凝萝的火音关里,所有悬浮的刀剑突然振鸣,金红火焰窜到半空,凝成朵巨大的火焰花;秦雨薇的梧桐树下,三组弟子刚凑出的和音突然拔高,编钟、手鼓、玉笛的音波缠在一起,把整棵梧桐树的叶子卷成金色漩涡。
最震撼的是九霄宗旗。那面原本挂在主峰的龙纹旗不知何时飘到了广场上空,星砂龙纹活了似的游动,龙尾扫过的地方,杜鹃林的花全开了,连青竹峰的灵草圃都冒出新枝,赤焰花的花苞胀得像小灯笼。
有散修指着旗子喊:“龙眼睛动了!”众人抬头,见龙目处的星砂正随着林子豪的话音明灭,左目是“传”,右目是“承”。
日中时分,春杏的木牌换成了“已过九百”。
石台前的金砂堆突然“轰”地炸开,砂粒漫天飞舞,最后落回石台,拼成“千徒”二字。
夜凝萝发间星砂花亮得刺眼,她望着林子豪,银铃撞出急促的响:“还差十个!”
苏念衣翻着符纸,突然拍案:“有了!”她举起张符纸,上面画着细密的音波纹,“这是刚才山门外的马蹄声——三匹快马,马上人佩着玄铁剑、青铜琴、鎏金铃,音波里裹着'求见宗主'四个字。”
林子豪顺着她手指望去,见山门外三骑正往广场奔来。
为首的骑手穿玄铁鳞甲,腰间悬着七尺青锋;中间的抱青铜竖琴,琴身刻着二十八星宿;最后的挎鎏金铃铛,铃铛上铸着“万音”二字。
三人离广场还有十步,同时滚鞍下马,玄甲骑士抱拳:“苍梧山玄霄剑派,弟子萧云,求入九霄宗!”
琴师抚琴:“南海听潮阁,弟子顾砚,求入九霄宗!”
铃师摇铃:“北漠万音谷,弟子阮棠,求入九霄宗!”
广场瞬间静了。夜凝萝的银铃不响了,苏念衣的符笔掉了,秦雨薇的玉笛从手里滑到几上。
萧云的玄铁剑突然出鞘三寸,剑鸣裹着金红音波冲向林子豪;顾砚的青铜琴自动弹出三音,音波在半空凝成“拜师”二字;阮棠的鎏金铃摇出一串脆响,铃音裹着星砂,把三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林子豪望着三人,腰间玉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衫。
他伸手接住飘到眼前的星砂,砂粒在掌心凝成“千”字。
远处主峰传来“嗡”的轻响,那面龙纹旗突然俯冲而下,龙首对准林子豪,龙尾扫过萧云、顾砚、阮棠——玄铁剑的缺口补上了,青铜琴的断弦续上了,鎏金铃的裂痕长平了。
春杏的木牌终于换成了“千徒”。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外门弟子把符灯抛向空中,女修们把星砂花撒向人群,男修们举着刀剑琴笛高喊“九霄”。
林子豪望着台下,见夜凝萝的银铃歪在耳后,苏念衣的符纸沾了满脸朱砂,秦雨薇的玉笛还攥在手里,柳絮儿从万音阁跑过来,丹炉里的宗音丹“叮叮当当”往外蹦,每粒都裹着新弟子的音波。
他突然想起前日在杜鹃林背的诗:“千花同放春方好”。
此刻金砂正顺着这句话的轨迹飘向天空,在云来峰上方凝成巨大的诗行。
有散修指着天空喊:“快看!宗主的诗成了!”
众人抬头,见金红砂粒组成的诗句在阳光下流转,每字旁边都跟着新弟子的音波——剑鸣是赤,琴音是蓝,铃音是银,连外门弟子的笑声都化成银线,把“千”字的每一撇每一捺都缠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