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五卯时三刻,九霄宗云来峰下新筑的“星陨台”还沾着晨露。
台基用青纹石砌成,台心嵌着前日星陨留下的金砂,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
台四周立着十二根朱漆木柱,柱上缠着苏念衣亲手绘制的“百花朝凤”符纸——每朵花都绣着九霄宗弟子的名字,最中央那朵牡丹,用的是夜凝萝剑鞘上的朱绳线。
“夜师姐!这盏琉璃灯的位置偏了!”外门弟子小桃踮脚扶着灯架,发辫上的杜鹃符纸被风掀起一角,“苏师姐说要和西首的莲花灯对称,您看......”
夜凝萝正往台边石栏挂红绸,闻言把手里的绸子往肩上一甩,走过去单手托起灯架。
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窄袖裙,腰间系着赤焰剑,剑鞘上的同心结换成了三串银铃,走动时叮铃作响:“往左挪三寸。”
话音未落,灯架“咔”地一声卡在新位置,石栏上的符纸突然亮起来,把琉璃灯映得像团流动的火。
“夜师姐又用琉璃火体了!”春杏抱着一摞青瓷杯跑过来,杯里盛着柳絮儿新炼的“星露茶”,“苏师姐在后台发脾气呢,说你把她符纸的光都压下去了。”
夜凝萝低头扯了扯裙角,唇角翘了半寸:“她画符要静,我挂绸要动,本就该一静一动。”
说着接过春杏手里的杯子,喝了口茶,舌尖泛起清甜的赤焰花味——是柳絮儿特意加的。
后台竹帘被掀起,苏念衣抱着画轴探出头。她今日穿月白交领襦裙,裙裾绣着星罗棋布的符纹,发间插着根青玉笔簪,笔杆上沾着金粉:“夜凝萝!
你把我'百花朝凤'的主符挪到东边了?”她扬了扬画轴,轴头的杜鹃花瓣“刷”地飞出来,绕着夜凝萝转了三圈,“符阵讲究阴阳平衡,你偏要把火属性的红绸挂在阳位......”
“苏师姐!任瑶姑娘到了!”阿梨的声音从台口传来。
任瑶穿藕荷色广袖流仙裙,腕间玉笛系着九霄宗招贤榜的金漆缎带,正被沈清韵引着往后台走。
沈清韵今日换了竹青对襟衫,腕上香盒飘着星子香,见了夜凝萝和苏念衣,笑着递过两盏香丸:“任瑶的笛子要配星子香,顾清欢的舞裙要配茉莉香,秦昭的话本要配沉水香......我各留了三粒,你们收着。”
“顾清欢到哪了?”夜凝萝把香丸塞进袖中,往台口张望。
顾清欢是前日招贤时最惊艳的女修,舞起来像团流动的月光。
正想着,远处传来银铃声,顾清欢穿银纱裙从杜鹃林里走出来,裙角缀着十二枚小凤铃,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
她腰间系着九霄宗新制的“星陨佩”,是苏念衣用金砂符纸叠的。
“苏师姐的画轴借我看看?”顾清欢走到后台,指尖轻轻抚过苏念衣画轴上的金粉,“我想把符纹绣在裙上,跳舞时要是能亮起来......”
“要加符纹得用我的朱绳线。”夜凝萝从剑鞘上解下根朱绳,“你裙角的银铃是金铁属,朱绳是火属,水火相激,亮得更久。”
苏念衣把画轴往顾清欢怀里一塞:“符纹要画在裙腰,从左肩到右胯,走直线才不会乱了阵眼。”
她转头对夜凝萝挑眉,“你那朱绳线细了,得用三股合捻,不然承不住符力。”
林子豪的脚步声从后台传来。他今日穿玄色云纹直裰,腰间系着九霄宗玉牌,牌面刻着“星陨盛宴”四个篆字——是前日觉醒言灵后,他亲手用符纹刻的。
见几个女修围在一起,他伸手摸了摸任瑶的玉笛:“都准备妥当了?”
“任瑶的《清商曲》练了七遍。”任瑶把玉笛递过去,笛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最后一段要吹高音时,苏师姐的符纸会亮,夜师姐的朱绳会发热,能帮我稳住音准。”
“顾清欢的《踏星舞》改了三次。”顾清欢转了个圈,银铃叮咚,“沈师姐的星子香能聚灵气,柳絮儿的星露茶能润喉,跳完不会喘。”
“秦昭的《九霄志》写了八页。”秦昭从怀里掏出话本,封皮是苏念衣画的云来峰图,“要讲到宗主觉醒那天,柳絮儿说加段培元丹的香,读者闻着香,记得更牢。”
林子豪点头,目光扫过台心的金砂。前日主峰护山大阵异变后,东南方的新星每日寅时都会落下金砂,他昨日试着说“金砂聚星陨台”,今早台心就铺了层细碎的金粒,像撒了把未化的星子。
辰时整,星陨台四角的青铜鹤灯同时亮起。十二名外门女弟子捧着青瓷盘鱼贯而入,盘里盛着柳絮儿炼的“星陨丹”——丹身嵌着金砂,在灯光下像缀了星子的红玛瑙。
“星陨阁盛宴,开!”林子豪站在台心,声音不大,却像撞在青铜钟上,嗡嗡响遍整座云来峰。
他说完这句话,台心的金砂突然升起来,在半空聚成“九霄”二字,符纹光从字里渗出来,把整座星陨台照得亮如白昼。
台下响起抽气声。来赴宴的女修有百余人,多是散修或小宗门的弟子,此刻都仰着头看金砂字。
有个穿浅蓝衫子的女修攥着腰间的青玉坠子,小声对同伴说:“这金砂能聚字?
我听说九霄宗宗主有言灵之能,今日算是见着了。”
“那是自然。”另一个穿鹅黄裙的女修拨了拨发间的珠钗,“我前日在云来峰买养颜丹,亲眼见苏姑娘用符纸变杜鹃,比真花还香。”
夜凝萝站在台侧,手指轻轻敲了敲剑鞘。她能感觉到赤焰剑在鞘里发烫——这是琉璃火体与金砂共鸣的征兆。
林子豪的目光扫过来时,她冲他点了下头,提起裙角走上台。
“《赤焰引》,起!”她话音刚落,赤焰剑“嗡”地出鞘,剑尖挑着朱绳线,线尾系着苏念衣画的“百花朝凤”主符。
符纸突然燃起来,不是火,是金红色的光,顺着朱绳线爬到夜凝萝指尖,又顺着她的裙角爬到脚边。
她转了个圈,红光跟着转,把整个人裹成团跳动的火焰。
台下响起喝彩。那个穿浅蓝衫子的女修攥紧了青玉坠子,指节发白——她本想在宴上展示自己的火焰术,此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念衣抱着画轴从后台走出来。她的画轴展开时,台心的金砂突然落下来,铺成张巨大的画纸。
她提笔蘸了蘸金砂,笔尖刚触到纸,符纹就自己爬了出来:先是云来峰的杜鹃林,然后是演武场的八卦阵,最后是林子豪站在天音秘谷,金红光顺着手臂往上爬的画面。
“这是......宗主觉醒那天的场景?”任瑶捏着玉笛,眼睛亮得像星子,“苏姑娘怎么画得这么清楚?”
“她前日在秘谷画了三幅速写。”夜凝萝收剑入鞘,朱绳线还泛着余温,“我帮她打了三次灯,沈清韵撒了两次香,柳絮儿喂了四次蜜饯。”
台下又响起议论。那个穿鹅黄裙的女修摸了摸发间的珠钗,突然站起来:“小女子青鸾宗任瑶,献曲《清商曲》。”
她的玉笛刚吹响,苏念衣画里的杜鹃林突然动了,花瓣从画里飞出来,绕着任瑶打转。
顾清欢的银铃声紧跟着响起。她踩着花瓣起舞,银纱裙上的符纹亮起来,和任瑶的笛声、苏念衣的画、夜凝萝的红光缠在一起,像团织锦的云。
秦昭捧着话本站在台边,每翻一页,话本里就飘出股沉水香,把所有声音、光、香都裹在里面。
林子豪站在台心,看着眼前的热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言灵在轻轻跳动——任瑶的笛声高了,他心里想“稳些”,笛声就沉了半度;顾清欢的舞步乱了,他心里想“顺些”,银铃就重新敲出了节拍。
“九霄宗......”那个穿浅蓝衫子的女修突然站起来,声音发颤,“小女子愿入宗!”
“我也愿入!”穿鹅黄裙的女修跟着站起来,珠钗上的珍珠晃得人眼花,“我会炼养颜丹,比云来峰卖的还香!”
台下此起彼伏的“愿入宗”声里,夜凝萝把赤焰剑往台上一插,剑鞘上的银铃响得清脆:“想入宗?
等会看我们的试炼!”她转头对苏念衣笑,金粉在她眼角闪了闪,“你画的符阵够不够难?”
苏念衣把笔往发间一插,画轴“刷”地合上,金砂画纸重新聚成字:“星陨盛宴,九霄纳贤。”
她看了眼林子豪,嘴角翘得像弯月:“难不难,试过才知道。”
东南方的新星又亮了亮,星光照在星陨台上,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影子里泛着淡淡的符纹光,和林子豪直裰上的青纹交叠在一起,像幅会动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