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日晷刚转过辰时三刻,星陨阁的鸾车便载着凌霜离去。
青石板上还留着金铃震落的残红,夜凝萝正弯腰捡地上的断剑,忽闻风中飘来一丝腥甜——是妖修特有的血气。
“林师兄!”苏念衣攥着符笔的手一抖,符纸“刷”地烧了个窟窿,“东南方妖气翻涌,至少有三位金丹境大妖!”
林子豪正替沈清韵别回被削断的木簪,闻言抬眼。
他本就站在演武场最高处的观礼台,这一望便见东南方云层翻涌如墨,三团青黑妖气裹着腥风直扑而来。
最前头那团妖气里,隐约能看见鳞甲反光,像是条化形未全的蛟龙。
“是青鳞蛟王的座下!”白灵突然从演武场西侧掠来。
她今日穿素白狐裘,发间只别了根青玉簪,此刻玉簪微颤,耳尖泛起淡淡粉意——那是妖力即将失控的征兆。
自上次林子豪为她梳理妖力后,她虽化出九尾,却极少显露全部妖相,此刻眼尾却浮起红纹,像簇小火焰。
“他们冲神卷来的。”白灵站到林子豪身侧,指尖掐住他袖口,“我能闻见...神卷碎片的气息混在妖气里。”
话音未落,三团妖气已砸落演武场。中间那道身影足有两丈高,肩披青鳞甲,额间长着根半尺长的独角,正是青鳞蛟一脉的化形大妖,名唤“沧溟”。
他身后跟着两个妖修,一个是披虎皮的熊妖,一个是梳蛇髻的蝮蛇精,腰间都挂着串人骨念珠。
“九霄宗的小娃娃们。”沧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牙,“把天音神卷交出来,本王饶你们全宗不死。”
他扫过夜凝萝时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石榴玉坠上,“这小丫头的火灵根不错...剥了皮献给蛟王,倒能暖床。”
夜凝萝的火焰“轰”地腾起。她今日穿赤焰纹战裙,此刻裙摆被火舌舔得翻卷,连观礼台的木柱都烧出焦痕:“老匹夫敢动我?
先过了我的琉璃火再说!”她抬手画了个圆,演武场瞬间被火海包围,赤金色火焰里浮着九朵青莲——正是她新悟的“九焰焚天阵”。
熊妖嗤笑一声,抡起铁杵砸向火阵。可铁杵刚触到火焰便冒起青烟,熊妖的掌心被烫出个焦黑窟窿:“这火...竟能烧妖丹?”
“不止烧妖丹。”柳絮儿不知何时绕到妖群侧后方。
她穿月白采药裙,腰间挂着十余个玉瓶,此刻抛起三枚朱红丹药,“还能烧你们的妖力!”
丹药落地炸开,腾起淡金色烟雾,熊妖的妖丹气息顿时弱了三分——那是她新炼的“锁妖丹”,专克妖修的本命精元。
蝮蛇精hissed一声,吐着蛇信子扑向柳絮儿。
沈清韵早候在侧,抬手撒出一把青灰色香粉。
香粉遇风扩散,蝮蛇精的蛇信子刚沾到香气便剧烈抽搐,蛇尾在青石板上拍出深坑:“这是...苦楝子加断肠草?”
她蛇目充血,“你竟用毒香?”
“九霄宗的香,可不止用来熏被子。”沈清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她今日戴了对珍珠耳坠,此刻随着动作轻晃,“这是'乱神香',你每吸一口,妖丹就多一道裂痕。”
沧溟的独角泛起幽光。他显然没料到几个女修能挡住手下,粗粝的手掌拍向林子豪:“小娃娃,你是宗主吧?
本王给你个痛快——”
“够了。”
林子豪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银针扎进所有人耳中。
他本负手站在观礼台,此刻往前踏了半步,青衫下摆无风自动。
沧溟的手掌停在离他三寸处,像被无形的墙挡住,连妖力都运转不畅。
“在九霄宗撒野。”林子豪垂眸看向掌心,那里躺着片天音神卷的碎片,“得问问我养的小狐狸同不同意。”
白灵的狐裘“唰”地绽开。她身后浮起九条银尾,尾尖缀着细碎的星芒,每一条都比她人还长。
原本素白的发丝泛起银光,眼尾的红纹蔓延至耳畔,化作九尾天狐特有的妖纹。
她抬手抚过林子豪的手背,声音甜得发腻:“阿豪让我赶人,我便赶得干干净净。”
沧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九尾天狐是妖界最顶尖的血脉,莫说他这小小蛟妖,连青鳞蛟王见了都要退避三分。
他刚要后退,白灵的银尾已缠上他的独角。尾尖的星芒刺入他妖丹,痛得他仰头嘶吼:“你...你是天狐一族?”
“从前不是。”白灵歪头笑,银尾轻晃,沧溟的妖甲竟被尾尖的星芒割出裂痕,“现在是了。”
她另一条尾巴扫过熊妖和蝮蛇精,两妖的妖丹瞬间崩裂,化作两团黑雾消散——这是九尾天狐特有的“妖魂吞噬”,专克低阶妖修。
演武场陷入死寂。外门弟子们攥紧手中的剑,看着白灵九条银尾在阳光下流转,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夜凝萝的火焰悄悄收了,她盯着白灵的狐尾,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她突然想起昨日替林子豪缝补青衫时,他说“白灵这孩子,总爱往我怀里钻”。
“滚。”林子豪开口时,白灵的银尾刚好松开沧溟。
沧溟连滚带爬退到演武场边缘,独角上还挂着星芒,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看了眼白灵,又看了眼林子豪,终于咬牙化为青鳞巨蛟,卷着两个残魂仓皇逃去。
“阿豪,他们跑了。”白灵收回狐尾,发丝和衣摆却还泛着银光。
她伸手摸林子豪的脸,被他笑着躲开,“下次我把他们的妖丹掏出来,给你炼补元丹好不好?”
“胡闹。”林子豪转身要走,却被夜凝萝拦住。
她今日没戴面纱,眼角的泪痣在火光里格外明显:“林师兄,刚才那蛟妖说要剥我皮...你都没夸我火阵厉害。”
“夜姑娘的火阵,烧得蛟妖手都抖了。”林子豪被她堵得没法,只得拱手作揖,“柳姑娘的锁妖丹,让熊妖妖力散了半;沈姑娘的乱神香,逼得蝮蛇精现了原形。”
他最后看向白灵,“至于白灵...你这九尾,倒比我见过的所有法宝都厉害。”
白灵眼睛一亮,刚要扑进他怀里,却被柳絮儿拽住。
柳絮儿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白灵姐姐,你妖力刚用太多,我新炼的'固元散'给你留了半瓶——要现在吃吗?”
沈清韵也凑过来,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我调了安神香,你用狐尾扫扫,能缓妖力躁动。”
夜凝萝哼了一声,转身去收火阵。她的火焰在演武场留下九道焦痕,像朵未开的莲花。
她蹲下身摸了摸焦土,突然笑出声——这九道焦痕,正好能当新火阵的阵眼。
林子豪站在观礼台最高处,望着下方四个姑娘闹成一团。
他不知道白灵的九尾在阳光下有多美,也没注意到外门弟子们看她们的眼神有多亮。
他只觉得,今日的演武场,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是他求了许久的,修仙该有的热闹。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桃花。白灵的银尾扫过花瓣,竟将它们串成个花环,歪歪扭扭套在林子豪头上。
他愣了愣,伸手要摘,却被夜凝萝按住:“别摘!
阿豪戴花挺好看的。”
“就是就是。”柳絮儿踮脚替他理了理花环,“像话本里的仙君。”
沈清韵没说话,只是笑着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往空中撒了把茉莉香。
清甜的香气混着桃花味,漫过整个演武场。
林子豪望着她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太虚古经》里的话:“大道至简,不过人间烟火。”
他伸手碰了碰头上的桃花环,轻声道:“明日...带你们去后山看新开的杜鹃。”
话音未落,东南方又传来细微的妖气波动。白灵的狐耳动了动,银尾再次泛起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