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哥儿,你在家里看着阿泽,我去镇上医馆给阿泽买药很快就回来。”赵母冲房间里喊了一声。
“娘,家里的盐快没有了,你去镇上记得买一些回来。”方棋原本在厨房刷锅洗碗,听到赵母的声音忙从厨房里走出来。
“哎,我晓得了。”
赵母应和一声,又听见棋哥儿问她,“娘,我一会儿要去河边洗东西,你有没有需要洗的衣物?”
“你洗你和阿泽两个人的脏衣裳就好,我没有需要洗的。”
“娘,你路上小心一些。”方棋温声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
赵母和棋哥儿打声招呼便背着竹筐推开木门出门了。
院子里传来关门的声音,方棋洗干净锅碗,在围裙前随意抹两下擦干手端着灶台上放凉的汤药朝他和赵泽住的卧房走去。
今天是他和赵泽新婚的第二天,距离他被赵母从外面带回家那天也过去五六天了。虽然他和赵泽已经成为了夫妻,但是他面对赵泽这个名义上的相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方棋用胳膊肘推开房门,端着药走到床边不好意思又尴尬地叫了一声躺在床上假寐的人,“阿……阿泽,我把药给你端过来了……”
赵泽睁开眼,沉默着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接过药碗又沉默许久方才开口,“我问过母亲了,你我的婚事是她临时决议,未办婚礼,只是口头上通知村里人咱们的关系,也尚未在族谱和官府登记你我的亲事,按道理来说,你并不能算是我的夫郎。”
“我如今是这副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对你来说也是累赘。待母亲从镇上回来,我会再劝劝她,将你我的亲事作废,对外我们以夫妻相称,关起门我们是兄弟,等过了一年,我会对外说已经同你和离,让你寻一位良人成亲生子。”
方棋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他清楚知道赵母选他这个逃难之人当儿夫郎的缘由,他答应嫁给赵泽时便做了要伺候赵泽一辈子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今日赵泽会对他说出这一番话来。
这人……说话做事怪让人意外的,这就是读几年圣贤书的人会有的想法吗?怪不得人家能考上秀才。
片刻,方棋掩下脸上的惊愕,开口说道:“药熬好了,你趁热喝了吧。”
“娘说她出门去给你买药去了,想来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应该回来了。”
“嗯,我刚才在房间里听到了。”
方棋开口问他,“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还行。”赵泽明显不想多讲,说完这句话便再次沉默。
方棋听出他话语中的郁气,见他不愿多讲,也没有再找话题和他搭话。
也怨不得赵泽心情不好,好好一个秀才在秋闱赶考路上摔下山断了腿,双腿没了知觉如同一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得此噩耗的赵父经兄弟和父母撺掇后不愿意为赵泽看病,和赵母和离后又是将母子二人赶出家门,扬言已经和赵泽断绝父子关系,种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
方棋找出他和赵泽换下来要洗的衣裳,温声对赵泽叮嘱道:“我要去门口小河边儿洗衣裳,你有事喊我一声。药喝完了把碗放在床边矮柜上,我洗完衣服回来就来收走。”
“嗯,麻烦你了。”
方棋抱着装有脏衣裳的木盆出门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那里有一群人正在洗衣物。
有人注意到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人,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
方棋在那群人中没有看到眼熟的面孔,索性寻了一处离她们稍远的地方蹲下来专心洗衣服,没有搭理那些人肆意打量他的目光。
方棋不想同不远处那些妇人和夫郎说话,并不代表那些人不想和他说话,方棋刚洗完一件衣服便听见有人叫他。
“哎,那边那个小哥儿,赵泽家的,你叫什么名字?”一位穿着深蓝色棉麻衣物,嘴边纹痕深重,嘴角有一个媒婆痣的富态白发老妇人喊道。
方棋也不想得罪她们,听到有人喊他便温声回应道:“我叫方棋,你们可以叫我棋哥儿。”
对方从善如流改了口又问道:“棋哥儿,你就是赵泽他娘给他带回来的夫郎?你父母怎么这么狠心把你嫁给一个瘫子?”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一边掩饰性地搓揉着手里的衣物,高高支着耳朵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方棋听到对方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说话太难听了,方棋不想和她过多解释,开口说道:“我的家乡发生洪灾,逃难路上我和父母分散了,我是自愿嫁给赵泽的。”
“哎呦,可怜的娃子。”妇人哀叹几声,随后又说道,“棋哥儿,你长得这么漂亮,嫁给一个瘫子可是可惜了,你要是愿意,大娘可以再给你找一个好夫家。”
呵,这是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对方都已经知道他是赵泽的夫郎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要给他找新夫家。
方棋听不惯对方说的话,也不想惯着对方,故意笑着开口问她,“大娘,你要给我找什么样的夫家?我现在的相公还没死呢。你要是真想给我找新夫家,难不成你还能再给我找一个像赵泽那样有秀才功名,每月能从衙门领到三两银子,长得俊秀,婆婆脾气也好,进门就可以当家做主的好夫家?”
“大娘,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要是你给我找的好夫家比不上我现在这个夫家,那你还是不要领到我面前来了。”
对方没有想到方棋是一个有脾气的小哥儿,嘴上笑眯眯说着开玩笑的话,话里话外却带着挤兑人的意思。
“大娘说错话了,实在对不住啊。不过大娘确实没想到啊,你现在没爹没娘,也算是个孤儿,没想到你找新夫家的要求还挺高的。”
“唉……也是个稳不住心的,大娘只不过是想诈诈你,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有换新夫家的打算。”
方棋不是任由别人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的人,他从小爹疼娘爱全家宠,养了受不得气的性子,今天他被人这样污蔑,不反击回去实在是对不住他这十六年以来被宠成的脾气。
方棋阴阳怪气地反唇相机,“大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你一上来就说要给我找新夫家,还诋毁我现在的相公是个瘫子,我已经委婉地拒绝你给我找下家的打算,可你话里话外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到头来,你却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大娘,我看以后你们家过年的时候也不用买新符了,把你的脸皮撕下来往门上一贴当对联,往后百八十年你家都不用在对联上花钱了。”
众人听到方棋的话都惊呆了,没想到方棋是个暴脾气,刚嫁过来就敢和村里的人吵架。
“你说什么呢?!你说谁脸皮厚呢?!老娘也是你个毛没长齐的瘪犊子能编排的?真给你脸了!”妇人当即便不愿意了,站起身,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教训方棋。
“说谁呢?说的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死婆娘!”
旁边传来一道厉声呵斥的女声,众人扭头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挽着发髻,头上插着三支银簪子,穿着粗布衩裙的长脸中年妇人抱着木盆朝她们走过来。
众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眼神,这人脾气坏是村里出了名的,和王婆子这个邻居素来不对付,和赵泽他娘从小玩到大后又一起嫁到赵家村,两人做了几十年的朋友,如今让她听到王婆子对方棋说的话,她们可是有好戏要看了。
方棋看到新来的中年妇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认识这人,她是最近经常去家里和赵母说话的桂花姨。
冯桂花最讨厌王婆子这种乱嚼舌根的人,“你要是有给人当媒婆说媒的喜好,与其在这臭不要脸地搅和人家新婚夫妇的感情,还不如豁出老脸去给你那三十多岁还说不上媳妇儿的无赖儿子说一个婆娘。”
“你再眼红、嫉妒赵泽说了一个漂亮能干的好夫郎也没用,赵泽即使现在受伤起不来床,也有说好夫郎的本事,你们王家再赶八百年也赶不上一个赵泽。以后要是让我再听见你臭不要脸地破坏人家赵泽夫妻俩的感情,看我冯桂花不撕烂你的嘴!”
“你!冯桂花!别以为我老婆子不敢收拾你!我那是给你脸呢!”王婆子气愤地指着冯桂花,气得浑身直哆嗦。
“我呸!”冯桂花毫不客气地给出了反应,“你要是今天不想挨揍,就赶紧给我滚!”
方棋眼睛发亮地盯着桂花姨,桂花姨威武!!桂花姨好威风!!
更让方棋惊讶的还在后面,他以为刚才和他吵架的老婆子会生气地叫骂,没想到对方像有什么忌惮一样,真的灰溜溜收拾东西离开了。
王婆子离开以后,冯桂花走到方棋旁边的位置长了一块干净石头垫在屁股下方开始洗衣服,两人和其他人遥遥相对,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其他人也只敢用余光偷偷瞄他们两个人。
“桂花姨,你好厉害。”方棋小声说道。
冯桂花冲棋哥儿笑得和蔼,根本看不出刚才怒骂王婆子的样子,“有的人就是不能惯着,你越是忍让,对方越是蹬鼻子上脸。以后再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嗯嗯!”方棋重重点头。
“阿泽今天怎么样?他的腿有没有好一点?”冯桂花转头问起赵泽的情况。
方棋摇了摇头,“没有,他的腿还是没有感觉,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不愿意出房间。”
“唉……”冯桂花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愤恨地骂起那个不舍得花钱给赵泽看病的赵家人和那个马上要娶新妇的赵父。
“什么?!”方棋惊愕一瞬,压低声音开口,“赵泽他爹要娶新妇?!”
这才和离多久啊?不到一个月就要娶新妇,全不顾和赵母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感情,赵母知道此事该有多难过。
冯桂花长叹一声,“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婆婆,告诉了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听说赵泽他爹娶的那个新妇是隔壁村的寡妇,打算带一儿一女一起改嫁。”
可恨就可恨在这里,赵泽他爹宁愿娶一个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的寡妇,养寡妇前头相公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也不愿意和赵泽母子俩过日子。
赵泽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每月可以从县衙领银子,那个寡妇的一双龙凤胎已经十岁,可以记事的年纪,赵泽他爹分明是在给别人家养孩子。
方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父母恩爱,以为天底下每一对父母都是像他父母一样恩爱,哪能想到天底下还有像赵父这样不爱孩子和媳妇的人。
“你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婆婆和赵泽,他们知道以后也只有伤心。我先想想要怎么说,一会儿等你婆婆去镇上买药回来再亲口将此事告诉你婆婆。”冯桂花叮嘱道。
“好,桂花姨,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两人洗完衣服,方棋将桂花姨请到家里院子里坐下,一边说话一边等婆婆从镇上回来。
方棋从上午一直等到晚上天黑也没有等到赵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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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