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传唐：穿越时空的爱恋 第13章 孤旅

紫宸殿的余音尚未散尽，剖心证道的震撼犹在眼前，剑南道的噩耗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秋的心脏！

裴寂重伤昏迷！

这短短几个字，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刚刚赢得胜利的激荡。太医院的明争暗斗，帝王的嘉许，瞬间变得毫无意义。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份染血的军报，和那个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的男人。

“将军……”她低喃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陛下！”林晚秋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御阶之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臣妇恳请陛下恩准！即刻启程，前往剑南道！将军伤势危急，军中恐无良医！臣妇…必须去！”

她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恳求。玄宗看着阶下这个刚刚以惊世医术折服众人的女子，此刻却脆弱而决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深知裴寂的重要性，也深知林晚秋的价值。

“准！”玄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高力士！即刻安排宫中御马，持朕金牌，命沿途驿站全力保障！裴夫人速去速回，务必…保裴卿无恙！”

“臣妇谢陛下隆恩！”林晚秋重重叩首，再起身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决然。

她甚至来不及回府收拾行装，只在太医院匆匆抓了些可能用到的急救药材和那瓶珍贵的青蒿素液，便在高力士亲自安排下，由一队精锐羽林卫护送，乘上宫中速度最快的四骑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长安城门！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日夜兼程。林晚秋蜷缩在颠簸的车厢内，紧紧攥着装有青蒿素液的小瓶和急救药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裴寂重伤昏迷的样子在她脑中反复闪现，每一次都让她心如刀绞。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她强迫自己冷静，一遍遍回忆着可能的伤势——箭伤？伤在何处？是否伤及内脏？失血多少？有无感染？她需要做什么？清创？缝合？输血？不，这个时代没有血库……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不敢合眼，怕一闭眼就是裴寂浑身浴血的画面。路途的颠簸和疲惫让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护送的羽林卫队长赵宇（裴寂亲点）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心中不忍，劝道：“夫人，歇息片刻吧，路途尚远。”

林晚秋只是摇头，声音干涩：“快，再快一点！”她的眼神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仿佛要将这漫长的路途一眼望穿。

然而，就在她心急如焚、日夜兼程赶往剑南道时，长安城的将军府内，一场针对她的致命杀局，已然悄然启动！

裴寂重伤、林晚秋离京的消息，如同投入暗流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潜伏的毒蛇。武惠妃深宫之内，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冰霜般的阴鸷。麟德殿的挫败，太医院剖心证道的锋芒，都让她对林晚秋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如今裴寂重伤，林晚秋离京，正是剪除这个心腹大患的绝佳时机！

“娘娘，”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明的中年太监躬身立在珠帘外，声音低沉，“人已安排妥当，是府里负责浆洗的哑婆王氏。她唯一的儿子前些日子在城外被山匪劫杀，尸骨无存。她一直以为是将军府派出去剿匪不力所致，恨意深种。奴才已让人暗示她，她那苦命的儿子，其实是替裴将军押送一件紧要东西才遭的毒手……她信了。如今，只等机会。”

武惠妃把玩着腕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眼神冰冷：“‘神仙醉’呢？”

“已通过秘密渠道，交到她手中。此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初时如同醉酒酣睡，半日后，便会在睡梦中脏腑溃烂而亡，神仙难救。事后查验，只会以为是暴病而亡。”太监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

“很好。”武惠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待她毒发身亡，立刻将那哑婆处理干净。死无对证！本宫倒要看看，没了这个‘一品国手’，裴府还如何风光！陛下……又该如何回护一个死人！”

夜色深沉，将军府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护卫的脚步声在回廊间规律响起。林晚秋离开后，府中事务暂由周管家主持，老夫人深居简出，裴氏等亲戚更是夹紧尾巴。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一个佝偻着背、眼神麻木的老妇，提着一个食盒，如同幽灵般穿过回廊，走向林晚秋居住的主院。她便是哑婆王氏。她脚步沉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她的儿子，她的命根子，没了！都是因为这将军府！都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裴将军和他的夫人！

主院门口，两个丫鬟守着。看到哑婆，其中一个丫鬟皱眉：“王婆婆？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哑婆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指了指食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吃东西的样子，然后指指主院方向——意思是给值夜的丫鬟送些宵夜点心来。

另一个丫鬟认得哑婆，知道她是府里的老人，负责浆洗，平日里老实巴交，便没多想，点点头：“放这儿吧，待会儿我们分着吃。”她们知道夫人不在，院里只有她们值夜。

哑婆顺从地将食盒放在廊下的石阶上，又咿咿呀呀地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趁热吃。然后便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转身离开了，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回廊深处。

两个丫鬟不疑有他，正好有些饿了，便打开了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热的杏仁茶。点心香甜，杏仁茶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王婆婆有心了。”一个丫鬟笑着拿起一块点心。

“嗯，正好饿了。”另一个丫鬟也拿起一块，又倒了一杯杏仁茶。

两人就着廊下的灯火，分食着点心和杏仁茶，浑然不知死神已然降临。

约莫半个时辰后。

“唔…头好晕…”一个丫鬟扶着额头，身体晃了晃。

“我…我也是…好困…”另一个丫鬟话音未落，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紧接着，第一个丫鬟也扑通一声栽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夜色中，只有微弱的鼾声从两人身上发出。她们如同醉酒般，沉睡过去。

主院门口的死寂，很快被巡夜的护卫发现。

“怎么回事？！”护卫队长带着人冲过来，看到两个昏死过去的丫鬟，脸色大变！他蹲下身，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但怎么也叫不醒！

“快！去禀报周管家！叫府医！”护卫队长厉声下令，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周管家和府医很快赶到。府医检查了两个丫鬟的情况，脸色极其难看：“脉象…沉细欲绝…神昏鼾睡…这…这像是中了剧毒！而且…毒性已深！”

“中毒？！”周管家如遭雷击！夫人院里的人中毒昏迷！这还得了？！

“快！封锁主院！彻查！”周管家声音都变了调。

护卫们立刻行动。很快，那个被遗忘在石阶上的食盒被发现了！里面还有残留的点心和杏仁茶！

府医立刻取来银针，插入点心和杏仁茶中！片刻之后，银针拔出，针尖赫然变成了诡异的乌黑色！

“剧毒！是剧毒！”府医失声惊呼！

整个将军府瞬间炸开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夫人院里的人中毒昏迷！这目标是谁？不言而喻！是针对夫人！夫人不在，便拿她的贴身丫鬟开刀！这是何等歹毒！

周管家手脚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立刻下令封闭府门，所有人不得进出！同时派人火速前往尚药局和京兆尹报案！

然而，更大的噩耗接踵而至！

派去寻找哑婆王氏的人，在她那间破败的下人房里，只找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哑婆悬梁自尽了！旁边桌上，放着一封歪歪扭扭、充满怨恨的“绝笔信”，信中控诉裴将军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她无力报仇，只能用死来诅咒裴家！对投毒之事，只字未提！

线索，断了！

矛头，被巧妙地引向了一个含恨自杀的下人！看似合情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这分明是精心设计的死局！栽赃嫁祸，死无对证！

京兆尹的捕快和尚药局派来的医官匆匆赶到，面对悬梁的尸体和丫鬟的中毒症状（被描述为“急怒攻心，旧疾复发”），也只能暂时按意外和仆妇泄愤处理，无法深究。

将军府内人心惶惶，周管家焦头烂额。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宫闱深苑。

武惠妃斜倚在锦榻上，听着心腹太监的禀报，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而冰冷的微笑。第一步，成了。那“神仙醉”果然名不虚传。现在，就等着那林晚秋回府了……当她看到心腹丫鬟惨死的模样，会是何等表情？当她自己也饮下那杯为她“压惊”的毒茶……武惠妃眼中闪过快意的光芒。裴寂重伤，再除掉这个碍眼的女人，裴府便不足为虑！至于太平公主那个贱人……武惠妃的目光转向窗外，带着刻骨的怨毒。

然而，武惠妃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林晚秋在离京前，那近乎苛刻的“医训”和她在裴府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主院中毒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清晨。

将军府后角门，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如纸的身影，在赵宇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下马车。正是日夜兼程、几乎耗尽心力的林晚秋！她收到周管家加急送出的密信，得知府中生变，不顾重伤初愈的裴寂（她在剑南道已为裴寂紧急处理伤势，稳定情况后便日夜兼程赶回）的劝阻，执意提前赶回！

当她踏入府门，感受到府内压抑恐慌的气氛，看到周管家惨白的脸色，心中不详的预感瞬间攀升至顶点！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周管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将主院中毒、丫鬟昏迷、哑婆上吊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林晚秋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眼神却越来越冷，如同凝结的寒冰。她一言不发，快步走向主院。

主院门口，守卫森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杏仁茶残留）。两个中毒的丫鬟依旧在昏迷中，被安置在侧厢房，由府医守着，情况危殆，面色青紫，呼吸微弱而急促。

林晚秋走到其中一个丫鬟身边，俯下身。她没有立刻诊脉，而是极其仔细地观察着丫鬟的面色、口唇、指甲颜色，然后轻轻翻开她的眼皮，瞳孔微微散大。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丫鬟的枕边——那里有一小滩尚未清理干净的、极其微量的呕吐物残留！

府医在一旁紧张地解释：“夫人，老朽无能……此毒诡异，脉象沉细欲绝，神昏鼾睡，老朽用了安宫牛黄丸、紫雪丹等解毒开窍之药，皆如泥牛入海……怕是…怕是…”

林晚秋没有理会府医的絮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点呕吐物上。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极其微量的呕吐物粘液。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将银针凑近鼻端，极其仔细地嗅闻着！

没有明显的杏仁味（□□中毒特征）？没有大蒜味（有机磷中毒）？也没有其他刺鼻气味……只有一种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某种陈年酒酿的微醺气息？

林晚秋的眉头紧紧锁起。这不符合她已知的任何常见毒物特征！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丫鬟青紫的面色和散大的瞳孔。这症状…更像是严重缺氧或内窒息？

一个极其冷僻、几乎被遗忘的知识点猛地闪过脑海！‘神仙醉’？！她曾在某本古籍残卷中见过这个名字！那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秘药，无色无味，中毒初期如同醉酒酣睡，继而导致机体细胞线粒体能量代谢障碍，最终因内窒息导致全身器官功能衰竭而亡！症状正是昏迷、青紫、脉微欲绝！

如果是‘神仙醉’……解药！解药是什么？！林晚秋脑中疯狂搜索！那本残卷…那本残卷……她猛地记起！上面似乎提到过，此毒源于某种深海毒藻，其解药……正是新鲜海藻榨取的汁液！富含高活性抗氧化剂！可强行激活被毒素抑制的细胞呼吸链！

“周管家！”林晚秋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颤，“立刻！去东市！找最大的海货行！买！买所有能买到的、最新鲜的、任何种类的海藻！紫菜、海带、石花菜……不管什么！只要是新鲜海藻！越多越好！快！用府里最快的马！”

周管家被她眼中近乎疯狂的光芒震慑住，不敢有丝毫犹豫，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林晚秋看着床上危在旦夕的丫鬟，心中一片冰冷。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她只能赌！赌自己的判断！赌那本残卷的记载无误！

就在她焦灼等待时，一个负责清理哑婆房间的粗使婆子，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破旧的瓦罐：“夫…夫人…老奴在哑婆房里的灶灰底下…扒拉出这个罐子…里面…里面有些…白色的粉末…闻着…闻着有点怪味儿…老奴想着…想着…”

林晚秋猛地冲过去，一把夺过瓦罐！罐底残留着些许灰白色的粉末！她凑近一闻！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