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随笔 第14章 雪海琼阳台

卫敬公主活得最久，什么事情她都知道。

那是一个我死在雪海琼阳台，再也无法飞奔到城楼之上的他的身边的故事。

夜已深重，黄沙漫天，厚重的雾气和尘土搅得难舍难分，不分你我。

立起的烽火在高墙上逐一排开，不禁让我恍惚想起仿佛某一晚亦是如此，宫闱里琉璃屋檐下的宫灯，燃着的凤炬在漆黑中跳动，散着郁光。

大抵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我便无甚顾忌，当是念给自己听的，念起初见时的那首平湖秋月。

“看翠阙风高，朱楼夜午，谁捣玄黄......”

史料和民间话本上对于各式女子的结局各有千秋，或称为一方美谈，或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更有甚者作成祸水典范，在茶楼戏馆里定期上演。

总之我不愿成为后者，以前的萧沅肯定也不愿意，想到她那张无时无刻板起的脸，我此刻的心情竟然好上了几分。

对我而言她早死成老干尸了，死了那么久还要冒出来扰人心绪，讨厌死了。

命运终究还是重叠了，只不过我更惨些，当年叫人把她院里那棵海棠树砍了给她陪葬，一树芳华封存于坟冢内。如今换成我给左卿陪葬，浑身上下有点意义的东西只有我出嫁时左卿托人给我的凤头钗，其他净是些弃之不足为惜的东西。

不足为惜......阿年即位时诏之邦属来朝，诸多珍宝数之不尽，他变着花样和借口塞给我，全堆在角屋里等着发霉。

明珠为冠，彰之华贵，但可能对阿年来说，我的少女时代也跟他赐给我的玩意一样，看起来珍贵罢了。我辅佐到他即位到成人，早朝陪同议事，整治到家国海清河晏，一样落得个去母留子的下场。

要不是我脑子尚还好使，否则真当现在是北魏。

母妃给我起这名字，便是盼我安定，很可惜我这一生起起伏伏波澜不断，和初衷背道而驰。

段晏早死了，从我重进这九重宫阙，改名换姓，入了金殿后我就死了。而今无非是杀我肉身，心既灭矣，何惧其他折磨？

天下人容他弑兄弟手足，我也没办法，死便死了。

“掠芙蓉，度影入银塘......”

银光随着凛凛箭尖夺取视野，听得几声入体的撕裂声，眼前渐渐染为血红，留下的热流像是几条小溪在我身上开洞。

余光可见角楼上金铎迎风而动，沉闷的声音和心跳融为同一拍，层层叠叠的建材和漆画堆砌成眼前繁华，在将死之人的眼里，它还能借题最后发挥一下自己的才情。

恰似十二阑干伫立，凤萧怨彻清商。

在前往下一世之前，我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