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你就笑 第11章 第 11 章

文辰推开家门，屋内熟悉的昏暗扑面而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进房间，顺手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嘴里嘟囔：

“终于到家了，这一天……”

白天在学校的那些纠结、焦虑，像影子似的跟着他，进了家门，依旧黏在身上甩不掉。

他坐到书桌前，台灯的光线在书桌上投下一圈暖黄，文辰盯着眼前的数学试卷，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草稿纸上已经画满了杂乱的线条，有的是演算公式，有的是无意识的涂鸦，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怎么理都理不清。

试卷上的那道几何题已经困扰他半个小时了，图形里的线条在灯光下扭曲成一团，仿佛在嘲笑他的笨拙。

（这道题应该用三角函数...不对，好像要用向量...或者坐标系？）

他皱了皱眉，指腹用力摩挲着笔杆，试图让打滑的指尖稳定下来。可越是用力，笔尖抖得越厉害，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

他烦躁地把草稿纸揉成一团，带着狠劲扔进已经半满的垃圾桶，纸团撞击桶壁的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老式钟表的秒针在 嗒嗒嗒 地走着，每一声都像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已经十点了...还有英语作文没写，物理错题本也没订正完。）

文辰放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壁，试图借一点凉意驱散心头的燥热。可刚放松没两秒，英语演讲比赛的事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带着咸涩的窒息感——

唐曦第三次来劝他时眼里的期待，却被他一句话浇灭；

陈老师得知他放弃后若有若无的失望，那句"有点可惜"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还有转身时听到的同学小声议论：

"他明明准备那么久，怎么突然不敢了？"

"估计是没底气吧，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为什么就是不敢参加...）

（明明稿子背了这么多遍，连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

（明明唐曦帮我改了那么多次...）

（明明陈老师说我的稿子很有感染力，只要正常发挥就能拿奖...）

（可我就是不敢...懦弱...）

（文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他闭上眼睛，胸口像是压着一块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得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需要刻意张大嘴巴，才能吸进一点点空气。

上周拒绝唐曦的场景又清晰地闪回在眼前，连当时教室后排吊扇转动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

"文辰，演讲比赛你真的不考虑了？"唐曦站在他的课桌旁，手里还攥着打印好的赛程表，边角都被捏得发皱。

"...不去了。"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抠得起毛边的校服袖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为什么啊？你明明背得那么熟，上次模拟演讲时陈老师都夸你了。"唐曦的声音里满是不解和惋惜。

（因为站在台上会发抖...）

（因为害怕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好奇的、审视的、等着看笑话的目光，会像探照灯一样把我钉在原地，把我所有的缺点都照得清清楚楚...）

（因为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那里...像我这样连课堂发言都紧张的人，凭什么站在聚光灯下。）

（万一忘词了怎么办？万一声音太小没人听见怎么办？万一被人嘲笑怎么办？）

文辰猛地睁开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像他此刻拧成一团的心。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越想越烦...）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楼下路灯昏黄，光线在地面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圈，偶尔有晚归的邻居匆匆走过，脚步声很快就被夜色吞没，留下更深的寂静。

远处居民楼的窗户亮着零星的灯，每一盏灯下都像是有一个温暖的故事，只有他这里，只剩下冰冷的焦虑。

（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为什么万彦就能那么自然地站在人群里...）

（为什么万彦就能不怕这一切...）

（为什么他要跟我交朋友...）

（为什么...）

一想到这些又是止不住的眼泪...

（好像只有我...只有我像只躲在壳里的蜗牛，稍微碰一下就想缩回去...连正常的社交都觉得累，连在人前说话都要鼓足全身的勇气...）

他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冰凉的泪珠砸在手背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可这清醒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笔，可刚写了两行解题步骤，手腕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笔下的数字歪歪扭扭。

（错了...这里又错了...）

（这么简单的思路都想不起来，上课到底在干什么？）

（废物...）

（文辰你就是个废物...连题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视线开始模糊，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紧发疼。他想开口骂自己两句，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书桌上的台灯明明亮着，可他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光都被心底的黑洞吸走了。桌上的闹钟还在 嗒嗒嗒 地走着，像是在倒数，提醒他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猛地抓起手机，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手机外壳冰凉，硌得手心生疼，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微弱的锚点。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聊天列表最上方是万彦的名字，那个头像在一片灰暗的背景里，显得格外鲜活，像是黑暗里的一点微光。

最后一条消息是晚上八点发的：

“睡了没？今天那道物理题答案是多少？我算出来三次都不一样，怀疑自己算错了。”

他当时正在和这道该死的数学题较劲，看了一眼就关掉了对话框，心里还想着"等我做完题再回"，可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真是蠢得可笑，明明有个能说话的人，却非要把自己困在情绪的死胡同里。

文辰往上翻，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留下一道道水痕——

万彦：周六还是那家书店，别忘了！我带了新的漫画，看完借你。

文辰：嗯。

万彦：你咋老是嗯，多说几个字会死啊？是不是不想跟我去？

（我应该说点什么的...）

（应该说"好，几点去？"）

（或者说"记得带笔记，上次的知识点我还没弄懂"...）

（为什么连正常对话都这么难...）

（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回应别人的好意...）

（万彦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淡？会不会觉得我不想理他？）

万彦：放学一起走？我妈今天给我带了酱牛肉，分你一半。

文辰：不顺路。

万彦：顺！我绕路也顺！就当散步了，你一个人走多没意思。

（他明明知道我在找借口...为什么还要迁就我...）

（像我这样阴晴不定的人，其实根本不值得他这样费心...他应该和张明他们一起走，说说笑笑多开心，而不是陪我这个闷葫芦走沉默的路...）

万彦：汉堡分你一半！今天买一送一，我吃不完。

文辰：谢谢。

万彦：谢啥，下次你请我吃双份！对了，你英语演讲比赛准备得咋样了？需要帮忙就说。

（我还欠他一个汉堡...可我连主动约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问起演讲比赛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说"不去了"？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很害怕？也许他能理解？也许他能帮我？可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指尖悬在"语音通话"的绿色按钮上，剧烈地颤抖着。屏幕的光映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视线时不时被模糊，又被他用力眨掉。

（他会觉得烦吧，这么晚了，大家都该休息了，他说不定应该大概已经睡了，或者在打游戏，或者在和张明他们聊天...）

（他那么阳光开朗，身边都是张明邱泽那样能玩到一起的朋友，他们可以聊篮球、聊游戏、聊笑话，那么轻松自在...）

（和我...除了这些无聊的话题，好像也就那样了...）

（可是...胸口好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可是...手指还在抖，眼泪还在掉，我真的撑不住了...）

（一个人也可以解决的，

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

一个人也会很高兴的...）

没有人能够懂他，包括他自己...

手机又一次震动，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时间已来到十二点，万彦八点发的消息现在还没看，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又想了很多...

（好像只有万彦，他好像总能看出我的不对劲，却从不说破...）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来，漫过胸口，漫过喉咙，最后堵住了所有的声音。他想尖叫，想嘶吼，想把这满肚子的委屈、自责、恐惧都倒出来，可最终只发出细碎的呜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红痕，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却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

（没有人会懂的，他们只会觉得你矫情，傻逼，神经，觉得你小题大做...）

（谁会相信有人会因为一道数学题哭？谁会相信有人连上台演讲都怕得要死？谁会相信有人连正常说话都觉得累？）

（你就是个异类，活该一个人待着...）

（可我真的好难受...好希望有人能陪我说说话...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听我说说话也好...）

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乱划，他看着万彦的头像，这个头像他看了无数次，每次都觉得很傻，可此刻却觉得无比亲切。

（就这一次...）

（只打扰这一次...）

（告诉他我做不出题，告诉他我害怕演讲，告诉他我现在很难受...就算他觉得我奇怪也没关系，就算他以后不想理我也没关系...）

绝望和一丝微弱的渴望在心底拉扯，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只是这次，最终，那点渴望像星火燎原，压过了所有的自我否定。他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正在呼叫 万彦

文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通话界面，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震得肋骨生疼。屏幕的光亮得刺眼，万彦的名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濒死者眼前最后的光晕。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地响，盖过了墙上钟表的滴答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也许挂掉现在还来得及...别让他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别让他知道你有多差劲...

别把他也拖进你的泥潭里...

他那么好，不该被你的负面情绪影响...）

（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挂掉了...）

（万彦...救救我...）

他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校服裤腿。听筒里传来单调的 嘟嘟 声，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在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

......………………

......………………

电话接通了。

[墨镜][墨镜]其实感觉没写出那种感觉，感觉写的一般般，但自己想的时候还是想了好久，想的挺难受的，文辰的经历还真挺惨的，估计后面我还要再憋一个大的[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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