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龙一族在天界享有极高的地位,哪怕是从古至今在龙族中,都有着超群地位的应龙一族与赤龙一族,有时候都不得不碍着一些原因,迁就着璟龙一族。
虽然如今的璟龙一族看着风光无限,但其发家史却充满了辛酸的眼泪,若不是当年璟龙一族的先祖拼尽全力,恐怕今日连“璟”这个族名都不会存在。
璟龙一族与不少龙族一样,有着通黑的全身,这些龙被称之为“黑龙”,四海万界对待“黑龙”的态度都大差不差——最为低贱的龙族。
在龙族的内部,也同样认为黑龙是最低贱的同类,不过倒是有一条黑龙是例外,但毕竟人家出身尊贵,又是四海万界龙族共同的“始祖”,不过不是血脉上的,因为那条例外的黑龙并没有留下任何的后代。
回到正题,说回璟龙。
璟龙虽是黑龙,但偏偏黑龙各族也不待见他们,更是称他们为“杂龙”,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璟龙一族是天界某一黑龙族和魔界某一黑龙族的后代,总之血脉就十分的混杂。
天界的人视他们为低贱的魔物,魔界的人骂他们是恶心的杂种。
总之,就是两边都不受待见,但偏偏还要遭受到两边的追杀。
璟龙一族虽血脉混杂,但又正好继承了天界黑龙掌控水、火、风、雷等元素的能力,以及魔界黑龙好战的性格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躯体,其战斗力仅次于公认的龙族战力天花板——应龙和赤龙两族,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
天魔两界对璟龙一族穷追不舍,表面是害怕这样一个“大杀器”为对方所用,实则是贪图其有助长修为、延年益寿能力的龙丹,以及那坚硬无比的龙骨、龙角,正好用于兵器的制造。
虽然璟龙一族战力超群,但也不过只是战斗力比其他物种强一些的妖兽,所以璟龙一族的先祖只能到处逃亡,以此躲来避无端的追杀。
总之,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当年璟龙一族的遭遇。
而这样的遭遇持续了数万年之久,直到初代天帝发动灭宗之战统一天界,璟龙一族的命运才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转机。
初代天帝从尸堆里爬出来,在血泊中成长起来,无情的掠夺与杀戮,刺耳的、于水火中挣扎的哀嚎,都促使了他要统一天下、结束这一切荒唐世道的决心。
初起,初代天帝的实力十分薄弱,仅有数百名士兵,以及后来在灭宗之战中立下首功的七帝君。
初代天帝苦于实力不济,又无法招募天下英才,而整日忧心不已。
一位无名之士见此,便向他提出一计。
“招贤纳才,无类不歧?”
“不错。”
无名之士对他解释道:“因为七十二宗的腐朽统治,天下万民怨声载道。
虽说天下苦七十二宗久矣,但如今七十二宗尚未完全失势,而且七十二宗之间的利害网络错综复杂,加上各宗为巩固自身利益,不惜出卖天下利益从而换取他界的支持,可以说是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各方势力定然不会坐事不理。
而如今我们的整体实力还十分薄弱,想要以此来与七十二宗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优势。
七十二宗之间虽有利益关系,但同时也矛盾重重,更重要的是他们视天下万民为草芥,其他种族在他们眼中更是低贱。
我们则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发布招贤纳才令,无论种族、性别、年龄、身份、地位,皆可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并且凡是有立功者,皆可受到嘉赏。
只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并且以赤诚之心相待立功者,不歧视任何的一方力量,我们才有可能覆灭七十二宗,一统天下。”
初代天帝欣然采讷了这位无名之士的建议,颁发了招贤令,而这位无名之士也在后来的灭宗之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初代天帝册封为北辰帝君。
璟龙一族的祖先看到了招贤令,于是一条在族中有着极高威望的老龙,决定带领着全族出去拼一把,加入到了初代天帝所领导的队伍之中。
在招贤令的作用和初代天帝事必躬亲的努力之下,其实力越来越强大,最后达到了一方号召,八方响应的局面。
见时机已成熟,初代天帝果断发动了灭宗之战。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统一大战中,璟龙一族首当其冲,为身后的数万兵甲开道,一条黑龙的身躯倒下,立刻便会有无数条黑龙顶上。
遍地皆尸山,大地披血衣。
璟龙一族用自己的身躯与鲜血,换来了一条决胜之道。
灭宗之战胜利结束的时候,原本有近两万条黑龙的璟龙一族,竟只剩下不到一百条存活。
璟龙一族虽在大战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好在最后终是换得了应有的酬劳。
七十二宗尽数覆灭,天界一统之局初现,初代天帝君临天下,成为天界共主。
君临天下之后的天帝,大封功臣,赐予璟龙一族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耀,并赐“璟”字为族名,为战死的璟龙立碑刻字,永受后世香火供奉。
从此璟龙一族成为了天界黑龙一族中,第一个有单独族名的龙族,并且被其他黑龙族尊奉为主。
璟龙一族更是将“璟”作为族姓,后来为了区分一般璟龙族和璟龙族族长,便唯有族长可用“璟”字为姓,而其他璟龙族则“去王用景”,以“景”字作为姓,包括族长的亲属,唯有当上璟龙一族的族长才可“上王为长”。
“璟,玉之光彩也。”
璟尧对着年仅七岁的小儿子景昭解释道:“当年,初代天帝赐予我们这个字作为族名,为的便是希望我们璟龙一族既要如玉石一般光彩不断,同时也要有一颗如玉石般剔透的赤诚之心,时刻将天界万民存放于心中。
于是,我们的先祖便留下了‘怀济天下,玉心永存’的八字祖训,所以小昭明白爹爹的意思了吗?”
只有七岁的小景昭摇了摇自个的小脑袋,璟尧将儿子抱上自己的肩头,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长大之你便会明白了。”
虽然小景照还是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并且无条件地相信他父亲的话都是对的,因为他的父亲是他眼中唯一的英雄。
龙族的寿命要比其他生灵要长得多,有的甚至比天神的寿命还要长,所以普遍认为龙的成年年龄一般为三百岁。
景昭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加冠礼的那一天。
景昭作为璟龙族族长璟尧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天姿聪颖,学什么都要比同龄的孩子要快,并且也更为刻苦努力,更是多次随军出征,立下了不少的战功。
可以说在同龄的孩子中,他的成绩一技绝尘,加上其父亲又是近几代璟龙族长最受崇敬的一位,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将会是下一任璟龙族族长的最佳人选,连由族内最为年长且在族内最有话语权的十二位长老组成的长老议院,都一致选定景昭为下一任族长的接班人。
然而,意外却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加冠礼的这一日一大早,景昭便在佣人的帮助下,穿戴好了加冠礼服。
他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扯了扯袖口,又扯了扯衣领,这才感到些许的满意。
景昭今日很开心,不仅是因为今日是他的加冠礼,还因为今日他的父亲终于要出关了。
璟尧在一次征战中受了伤,据说是为太子殿下抵挡下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战后,太子殿下为感激其救命之恩,亲自登门拜访并且还带了许多疗伤补药。
璟尧哪怕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但听闻太子殿下亲自来访,他依旧带伤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
因为那一次璟尧伤得实在是严重,所以需要闭关疗伤,而他不在的日子,则把族内大小事务交给了自己的堂弟去打理。
景昭问父亲,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关?
璟尧笑着回答道:“估计时间要长一些,可能再次见面,就差不多是在你的加冠礼上了。”
璟尧闭关疗伤的地方是璟谷,那里是璟龙一族的圣地,当年灭宗之战战死的璟龙先祖的尸骨便埋葬在那里,除了百年一次的大祭祀之外,其余的时候都必须有族长的通行令才能够出入。
璟尧闭关其间,除了妻子景娅,连身为少族长的景昭都不能进入圣地去看望父亲。
春去秋来,距离父亲闭关到现在,时间已经走过了整一个甲子,外头现在与当年相比,已是另一翻天地,景昭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景昭欣喜地想着,若是父亲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小作为,会不会很开心呢?
正当他满心欢喜的想着与父亲,即将再次见面的场景时,长老议院的大长老、三长老与七长老带着一队护卫,急匆匆地闯进了族长家,并且找景昭说:“景裕发动族变,族长已经遇害了!”
就在整个璟龙一族都在忙着少族长的加冠礼和迎接族长出关做准备,全族上下都洋溢在欢乐中时,一场阴谋却悄然而至。
身为代理族长的景裕,趁着所有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带着一队人马闯入了圣地,并趁他的堂兄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其残忍杀害。
当族长夫人景娅与长老议院一众长老反应过来的时候,景裕已经用代理族长的职务控制了族内所有的主力士兵,并且准备除掉一切阻止他成为族长的势力。
身为族长夫人的景娅,在得知丈夫已经遇害的消息后,她没有慌神,而是清点了仅有的几百名族长亲卫兵,并将族长印交给大长老,让他将其交给景昭,而她则是当场拔出族长的佩剑,带领亲卫兵为其争取时间。
看着手中的族长印,景昭顿时红了眼,“我要去救母亲!”
他刚要冲出去,却被大长老与另外两位长老给拦了下来,“你不能去!夫人拼了性命,为的就让你逃出去。
如今族长已经遇害,夫人又生死不明,你身为少族长,如果连你也遇害了,那么景裕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坐上族长之位。
活下去,你才有机会为你的父母报仇雪恨,也才有机会夺回属于你的族长之位。
景裕今日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他得意不了多少时日。”
在大长老的苦心劝说之下,景昭才肯换上便衣并在亲卫兵的护送之下,逃出了璟龙一族的栖息地。
族长的亲卫兵战力虽比一般的主力兵要高些,奈何双方数量差距悬殊,最终依旧寡不敌众,族长夫人景娅被数剑穿身而亡。
今日是她儿子的加冠礼,同时也为了庆贺丈夫的出关,她才特意穿上了这一身丝绸白裙,幻想着与丈夫和儿子相拥的场景,而如今却血染白裙,她也在血泊中长眠。
景裕为了彻底掌控璟龙一族,在杀害了堂兄与堂嫂后,又直接血洗了整个长老议院,将里头全换上了自己的亲信,然后又杀害了好几个反对自己的族兄族弟,年长一辈的反对他的,则全部被囚禁了起来。
“说,族长印在何处!”
景裕用剑指着已经失去了双腿的大长老怒吼道。
大长老与另两位长老在护送景昭离开之后,并没有选择逃亡,而选择了回来。
他们很清楚,今日璟龙族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天都却未派一人来阻止,想必景裕早已与朝堂上的一些人,有了串通,加上璟龙一族又远离天都,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太容易了。
大长老对景裕露出一个十分悲凉的笑容,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景裕。
“景裕,你今日杀兄弑弟,残害同族,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最后,不耐烦的景裕一剑结束了大长老的生命。
本该热闹庆贺的日子,却满地尸身,在血腥中结束。
景裕清楚自己这个侄子的性格与能力,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用不了几年,他必定会上门寻仇,为了解决掉这个隐患,他必须斩草除根,而景昭如今能做便只能两个选择。
一是前往天都,向天帝请求救兵。
这个景裕倒不担心,因为他早已在去往天都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定然叫他有去无回。
而且就算他有命走到了天都,那他也休想见到天帝。
而另一个选择则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之际再杀回来。
景裕必然是不会让这个选择成为事实的,所以他不断派人去追杀景昭,让他只能疲于逃亡,总之是活要见龙,死要见尸。
连续逃亡了数日的景昭,终于甩掉了追兵并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可以稍作体息。
景昭躲入山洞后,立刻检查了身上的伤,一条腿已经痛得动不了了,后背也有被烈火灼烧后留下的伤口。
景昭调整了坐姿,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来加速伤口的愈合,但是想要完全恢复需要时间,可他如今最缺的便是时间,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否则很可能会被发现。
调整了半柱香后,景昭才发觉自己受伤的腿终于能动了些,于是他开始一边运灵力调整自身机能,一边去回想大长老所对他说的话。
“今日璟龙族内发生如此的变故,而天都却没派一个人来处理,此事定有蹊跷。”
而景昭却因为一时着急,有些话未思考便说出了口,“难道不是因为璟龙一族远离天都,消息闭塞所造成的吗?”
大长老却摇头道,“依老夫之见,恐怕是内外勾结良多。”
“璟龙族内外勾结?”
“也可以说是朝堂内外勾结。”
大长老的一句话点醒了一开始想前往天都搬救兵的景昭。
就璟龙一族当年与这些年来,对天界所做的贡献,若是天帝得知今日璟龙族内大变,定然不会坐事不理,而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为何天都依旧未收到消息,那必然是有人阻断了当中的联系,那此人又会是谁呢?
如今天都争权严重的是那些人?那必然是皇子之争。
作为最有姿质成为未来天帝的太子与二皇子,皆相继离世,那么最受益的是谁?
如果父亲依旧在位,那么璟龙一族必定全面向着太子殿下,而现在太子殿下刚离世不久,偏偏景裕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急于发动族变上位,一是趁父亲伤势未愈,成功的机会才更大,二是有人急于全面把控天界局势,无论是朝堂上的局面,还是朝堂外的局面。
景裕上位,在天都中谁最为受益,答案不言而喻。
景昭结合所有的线索与猜想,得出了隐藏在背后操纵这场让他家破人亡的族变的罪魁祸首。
他用流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四个字——青玄世帝。
景昭眼含怒火地看着地上的四个字,他一拳打在字上,咬牙切齿道:“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景昭不敢在山洞久留,于是见伤势好了一点便马上离开。
天都是必然去不得了,如果去了便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那他便只能继续逃亡了,待他伤势全愈,再回去找景裕报仇。
然而景昭的运气并不好,才甩掉了追兵不到两天,便又被发现了行踪,而且这一次来追杀他的是与他关系向来不好的堂兄,同时也是景裕的长子——景曜。
“景昭,你还在挣扎什么,如今你已无路可逃了。”景曜露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景曜从小就嫉妒自己的堂弟景昭,嫉妒他的身份、地位、能力等等,凭什么他从出生便是族长之子,凭什么他从小便天赋过人,凭什么整个长老议院都向着他!
明明自己也很努力,明明自己的天赋也不输任何人,可为什么长老议院的那帮老家伙却从未正眼瞧过他。
不过没关系,现在长老议院那群老不死的全都死光了,他的父亲也已经坐上了族长之位,只要再杀了景昭,那他景曜便是璟龙一族未来的新任族长。
任何人都别想阻拦他。
一个名为嫉妒的魔鬼早就吞噬了他的内心,使他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景昭扶着天界的界碑,周围则是想趁机杀了他,却反过来被他杀了的璟龙的尸体。
此刻景昭浑身是血,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好似一个刚被救上来的溺水者。
与景曜一同前来追杀景昭的璟龙,已经对景昭形成半包围之势,而景昭的身后则是万余丈高的鸿沟,跨过鸿沟,对面便是魔族的地界了。
这鸿沟被施了法术,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只要飞到鸿沟之上,便会受到于自身万倍的重力,然后摔向谷底,粉身碎骨,于是天魔两界为这鸿沟取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飞羽不渡。
景曜带人不断逼近,景昭看了一眼身后的鸿沟,前有追兵,后是断崖,如今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越过去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越便是死路一条,于是景昭心里一横,掌心燃起一团火,他将火团抛向景曜,接着火团化一条火龙,没料想到景昭还会反击的景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他急忙用灵力调动水元素,以此来抵挡火龙的攻势。
景昭趁景曜无暇顾及自己时,转身扑向身后的鸿沟,等景曜反应过来,景昭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鸿沟上弥漫的大雾之中。
景曜自然知道这条名为“飞羽不渡”鸿沟的厉害,所以他也不敢再上前一步,但他又害怕这是景昭的缓兵之计,利用鸿沟上的大雾隐藏自己的身形,等他们误以为景昭已落入鸿沟粉身碎骨离去之后,再从大雾里出来,然后再找一个躲起来韬光养晦。
景曜与他的父亲景裕都很清楚,留着景昭的性命就相当于留下一个祸患,所以景昭必须死。
“你们在此处守着,只要看到他未死,立刻将其击杀,但要保留全尸,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现在立即回去禀告族长。”
说罢,景曜留人下来看守后,自己则独自离开了。
景昭拼尽自身所有的灵力来调动风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高高托起,但他还是低估这条鸿沟的力量。
于自身重量万倍之多的重力,一下子全压在了他的身上,加上他拼命控制风元素将自己的身体托起,两股力量将他渺小的身躯夹在中间,景昭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裂开了。
这样的感觉相当难受,巨大的痛觉几乎要使得他昏厥过去,但他依旧在苦苦支撑着,因为一旦在这里昏过去,结局必然是摔向谷底,粉身碎骨。
“还差一点!”
景昭再次发力,让自己的身体加速越过鸿沟,还差一点,因为对岸就在咫尺了。
“啊!”
景昭惨叫了一声,因为他突然发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不动了,巨大的疼痛感好似已经把他的腰给截断,他的筋骨正在断裂。
更可怕的是他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在他底下的飓风消失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来到了对岸的悬崖上,此刻他正在用一只手抓着一块悬崖壁上凸出的石头。
他的灵力已经耗尽,体力也不多了,可是鸿沟法术叠加他身上的万倍重力却没有丝毫的削减,景昭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
最后,景昭仅剩的体力也耗尽了,在万倍重力的加持下,他那渺小的身躯正飞快地落向谷底。
两滴眼泪从景昭的眼角处溢出,他看着越来越远的鸿沟口,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绝望的情绪将他彻底包裹住。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久的渺小。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悲凉的情绪彻底占据了景昭的内心。
就当他要平静地接受死亡时,一股飓风空然从谷底袭来,接着一声鸣叫在景昭的耳畔响起。
这一声鸣叫将景昭从悲伤的情绪给拉了出来,这声音好像是……凤鸣!
景昭觉得身下一软,好像是有一软物正将他托起,他的身形在上升,之前无端叠加在他身上的重力也正在消散。
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不停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景昭能感受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连同那些已经断裂的筋骨,也在慢慢地接上,
景昭身处于狂风之中,勉强睁了双眼,只见自己正趴在一只巨鸟的背上。
这只巨鸟的外形看起来与天界的凤凰十分相似,但它却不像凤凰那般有神火护体,也没有金黄色的羽毛,相反它却有着一身乌黑亮丽的黑羽,并且它的黑羽在烈阳下能反射出五彩的斑斓色,可以说是一只“黑羽凤凰”。
景昭被这只救了他的“黑羽凤凰”惊得说不话来,因为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只“黑羽凤凰”便是书上所说的,被魔族奉为圣鸟的仇冥鸟。
他从小便听父亲讲述过“魂化仇冥”的故事。
相传,魔界的创立者——魔主,在创立了魔界之后,便与当时的天界创立者渊神发生了冲突,后来两界更是矛盾重重。
魔主估计是打得有些累了,于是他一剑将大地一分为二,并在两地之间的裂谷中施加了法术,也就是今天这条名为“飞羽不渡”的鸿沟。
虽然这对于同为创世之神的渊神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至少挡住了不少想找他麻烦的家伙。
后来,魔主与渊神之间发生了一场前所有的大战,不过这场大战的参与者就只有他们两个,也没有人知道这场大战是因何而起,后世的人只知道这场大战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两位创世之神都受了重伤,此战后不久,渊神便陨落了,魔主也时日无多,最终被几十个自称要为渊神报仇的天神杀上门,又一位创世之神也就此陨落。
据说魔主陨落之后,他的一缕精魂化作了一只黑羽巨鸟,形似凤凰,准确来说它诞生得要比凤凰还要早,凤凰见了它都要喊一句宗祖,它便是被后世魔族奉为圣鸟的仇冥鸟。
魔主陨落后出现的仇冥鸟,在魔界的上空足足盘旋了七个昼夜,并且还一边盘旋一边悲鸣,仿佛是不知疲倦,而且其鸣声也是极其泣血悲凉,叫得人心颤抖,鸣得人心泣血。
而七日之后,盘旋于魔族上空的仇冥鸟突然便不见了,后来更是寻无所踪,好似它从未出现过。
直到几千年后的某一天,它突然再次出现,并且其鸣叫声方圆万里之内皆可听到,但这一次鸣叫却无它初次鸣叫之哀伤,然后没多久它便又消失了。
数年之后,魔界诞生了第一位魔君,不仅统御一方,还出现了一时的盛世之景。
再后来,这位千古魔君分享了他的经历,他便是被那黑鸟所救并获得了魔主的认可,这才成就了一番大业。
尔后的数万年里,每当仇冥鸟出现,魔界便必定要有大事发生,于是魔族众人将仇冥鸟看作是魔主对世后的佑护,并将其奉为圣鸟,并且将仇冥鸟的降世视作祥瑞。
景昭也不知道这个传说的可信高不高,反正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活的仇冥鸟,而且书上对仇冥鸟的描述也十分语焉不详。
正当景昭在思考这一切是不是幻觉的时候,仇冥鸟已经带着他飞出了鸿沟,飞向苍穹,继而飞向魔界的腹地,还边飞边鸣叫。
由于大雾的遮挡,守在天界这边的璟龙,除了能听到几声好似凤鸣的鸣叫外,什么也看不到,而魔界这边却能将此刻正在空中翅展高翔的仇冥鸟看得一清二楚。
“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我怎么感觉这只鸟这么眼熟呢?”
“是仇冥鸟!”
此刻在无争城内,魔尊玹明正安静地打坐,下一刻便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一个属下快速走入殿内,对着坐在珠帘后面的玹明拱手道:“起禀魔尊大人——”
“仇冥鸟又现世了?”玹明平静地开道。
属下愣了一下,然后便又很快反应过来,“ 正是。”
在山谷里,一位老者与一位童子背着萝筐采集草药,突然童子指着天边对老者道:“师父你快那边!”
老者抬头望向童子所指之处,只见一只黑羽大鸟正快速向着他们师徒二人所在的方向飞来,飞过他们的头顶,只留下一声鸣叫。
老者望着远去的仇冥鸟,内心久久不能平复,连童子在一旁一直喊“师父师父”,都好似听不见。
老者的干裂的双唇颤抖地自言自语道:“仇冥鸟,是仇冥鸟,老夫竟能在生前两度看到仇冥现世,此生无憾!”
说罢,老者浑浊的双眼更是流下了两行热泪,下一刻他朝着仇冥鸟远去的方向跪了下去,吓得童子连忙去扶老者,可老者却坚持要跪,并且嘴里还喊道:“魔主在上,佑我魔界!”
在魔界的很多地方,山野、田地、市井、宫殿,无论男女老少皆纷纷朝仇冥鸟远去的方向跪地,并且高声呼喊道:“魔主在上,估我魔界!”
魔尊玹明与一众属下纷纷跪在城楼上,朝着仇冥鸟齐声呼喊道:“魔主在上,佑我魔界!”
此次仇冥鸟现世距离上次仅仅只过去了二十一年,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连续两次仇冥现世,这是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景象。
上上次仇冥现世还要追溯回到三万五千多年前,那一次仇冥现世后不久,如今公认的魔界第一人——魔尊玹明,横空出世,并且留名至今。
而上一次仇冥现世的“异象”还未出现,便又来了一次仇冥现世,想必此次魔界出现的“异象”,可能要震惊四海万界了。
景昭不知道这只仇冥鸟要带着他飞向何处,但从它源源不断灌输灵力给他疗伤,景昭至少可以确定这只仇冥鸟暂时还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由于巨大灵力的作用下,景昭身上的伤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移动下身体已经不成问题。
也不知道这只仇冥鸟要带他去哪,但景昭是有点想溜了,毕竟这里是魔界,这些年天界征伐魔界,璟龙一族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人家给记恨上,所以凡事还是要慎些为妙,免得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景昭用手摸了摸仇冥鸟的背,在心里念道:仇冥鸟啊,仇冥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等他日相见之时再报,而现在我真的得走了,后会有期。
正当景昭要溜之大吉时,仇冥鸟突然在空中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没有收到任何预兆的景昭,直接从仇冥鸟的背上掉了下去。
这可是还在数千米的高空上呢,虽没那“飞羽不渡”鸿沟那么夸张,但就这么摔下去肯定也不好受。
就在景昭要念动心诀,化出真龙之身时,他只觉得腰间一紧,竟是那仇冥鸟用双爪抓住了他腰。
然后仇冥鸟用力向上甩它的双爪,一松爪,景昭又向上飞了几米,最后稳稳当当落回到了仇冥鸟的背上。
这时候,仇冥鸟一边鼓动着翅膀向前飞行,一边回头看向背上的景昭,眼神中充满警告之意,似乎是在告诉景昭:老实点,别想跑。
景昭:“……”这算是绑架吗?
经历了一次想逃跑的惩罚之后,景昭整条龙老实了不少,既不知道这只仇冥鸟想干什么,对方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于是景昭干脆是直接躺平了。
魔界的东方边界和南方边界皆与天界接壤,也不知道当年魔主是不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一剑一下的确斩断了魔界与天界的联系,不过仅是断了东边界的联系,南边界不仅没一点断层,还一马平川,所以天魔两界的战事发生于南边界交界处,毕竟“飞羽不渡”那么大的一条鸿沟就横在那里,傻子才会派兵从那里入侵对方,就是过去了,估计也得有一半士兵直接消失。
所以天魔两界大多都会派士兵于南边界进行巡察。
仇冥鸟载着景昭从鸿沟上来,然后一直向西去,接着快到魔界中心地带的时候,仇冥鸟突然一转弯飞向了南边。
景昭眼看着仇冥鸟要载着他去到魔界的南边境,然后回到天界。
景昭:“……”咋滴,魔界一日游是吧。
就在景昭以为仇冥鸟要将他丢回天界的时候,它却飞向了与南边界十分靠近的一座大山。
到了山顶,仇冥鸟终于是落了地,正愣神的景昭,直接被仇冥鸟给甩到了地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景昭瞪了仇冥鸟一眼,“下次再有动作时候,能不能提前告知一声?”
仇冥鸟并未理会他,而是示意他看前面。
景昭看向仇冥鸟所示意的方向,只见一个木头搭起来的院门,院门的两边贴着一对对联。
上联写道:山之颠狡狐野犬伴吾身。
下联写道:南之冠羽语风言入吾耳。
横批:南山冠。
虽说这用纯木头搭起的院门和栅栏,看起来十分的简陋,但配合上这一副对联,景昭居然生出一种到了某位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的感觉,感到一股清新文雅的气息。
仇冥鸟用脑袋顶了顶景昭的后背,示意他赶紧去开门。
虽说景昭身为族长之子,在族内也基本没有什么架子,但好歹在族内凡是见到他的,都会称他一句“少族长”,更是没什么人敢使唤他,结果眼前的这只仇冥鸟不仅戏弄他,还敢催促他,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景昭明白,现在他能够行动自如,多亏了仇冥鸟灌输灵力为他疗伤,“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景昭还是明白的。
况且就这只仇冥鸟在短时间内就能给别人灌输这么多灵力,还飞行万里不用歇息,足矣看出其中的强大,若是现在真动起手来,恐怕他也占不到任何的上风。
景昭老实地去推开了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且一眼能望到头的院子。
院子里的那座简陋的小木屋,应该便是屋主人的住所了。
院子的中央,一条青石子路从院门铺至屋门,小木屋的门口左侧放置着一口水缸,里头装满了清水,想必是屋主人用于煮食的。
院子的角落里竟种种着一棵高大的菩提树,难不成这屋主人乃是一位隐世高僧,或者是来自佛界的活佛?
毕竟景昭从未见过有哪一位天神或冥神是信佛的,魔族便更是没见过了。
院子中还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石桌上放着两个钵盂,一个钵盂里头装着黑棋,另一个钵盂里装着白棋,石桌上面还刻了一个用于下棋的棋盘。
此刻的棋盘上,黑子与白子所占的面积近乎相等,且双方棋皆有通气未死,但也所剩无多,好似只要对方再多下两手棋便赢了。
看着棋盘,景昭的脑海竟浮出了一副画面:
两位意气风发的棋手,在此处以超高水平的棋技大战了个三百回合。
景昭对这位隐居于此处的高人是愈发好奇了。
这次没等仇冥鸟去催促,景昭便已经有几分迫不待地去敲响了木屋的门。
接着景昭便听到屋内传出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下一刻木屋门从里头打开了。
一位长相十分俊俏,甚至是可以说出有几分秀气的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男子看着站在门口外的景昭,瞬间便蹙眉质问道:“你为何人?又为何在此?”
看到男子的时候,景昭给愣住了,因为眼前的男子并非如他之前所想是一位高僧或活佛,男子身上带着的是纯正的魔族气息,并且从其灵力波动来看,其实力绝对不弱。
难道是一方魔尊或魔君?
景昭瞬间便警惕了起来。
男子见景昭不说话,正准备逐客,结果却看见了站在景昭身后的仇冥鸟,男子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是你带他来的?”
景昭不知道男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他身后的仇冥鸟便叫了一声,好似是在回答男子的疑问。
在院子里,男子与仇冥鸟大眼瞪小眼,男子朝仇冥鸟开口道:“你确定你没有搞错?璟龙一族可是有着一半天界龙族血脉,况且魔族与魔界龙族完全是两回事,你确定没有弄错?”
仇冥鸟并未对着男子鸣叫,只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男子,仿佛是在说:老子没弄错。
景昭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也不关心,他现在只想溜之大吉,因为他很清楚,在场的无论是那只救了自己的仇冥鸟,还是眼前这位明显对自己有些敌意的男子,他都打不过,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结果他才刚偷偷地往旁边移了一小步,一只带魔气的飞剽和一根黑色的羽毛,便双双拦住了他的去路。
刚才还在争吵的男子和仇冥鸟,现在齐刷刷地看向他。
男子露出一副懒散相,但说出的话却让景昭觉得渗人无比。
“最近都好久没有开荤了,也不知道璟龙肉好不好吃。”
仇冥鸟在一旁好似附和地叫了两声。
景昭被这俩家伙吓得转身就想跑,结果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低头才发现,一条黑色的索链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给完全绑住了。
男子手握着索链的一端,与仇冥鸟用有几分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他,只听到男子对仇冥鸟说道:“你觉得烤龙肉好吃,还是蒸龙肉好吃。”
仇冥鸟好似回答一般叫了两声,男子点了点头,“烤着的肉容易老,蒸着虽然清淡了些,但是肉嫩。”
景昭一边挣脱着索链,一边在心中默念幻化出真龙之身的心诀,结果念了老半天,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男子握着索链不让景昭往后退,并且一步一步靠近他,“别白费力气了,我这条索链名唤‘缚龙索’,专门用于缚龙,防止他们唤出真龙之身。”
景昭一边挣扎,一边嘴里喊着,“你不要过来!”
男子走至景昭面前,将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并看着他的双眼默念道:“魔眼第一式——读瞳。”
景昭只见男子的双目突然变成了紫色,接着他只觉眼前一黑,但黑的时间十分短暂,仅只有一个呼吸,相当于一次眨眼的时间,男子的双目便又恢复到黑白分明的状态。
男子对景昭“啧啧”了两声,“想不到竟是族长之子。”
随后他转身看向仇冥鸟,“麻烦快些,我还未来得及生火做饭呢。”
景昭不明白男子话中的意思,只见眼前的仇冥鸟鼓动了两下翅膀,接着在一声风鸣中飞向天空,好似要直上九霄,但它并没有飞得很高,而是空中的某一处盘旋。
突然,它朝着景昭所在的方向俯冲而下,这一切有些太突然,让景昭根本没有往后退的机会。
景昭被仇冥鸟用双翅鼓出的风,吹得睁不开双眼,仇冥鸟俯冲向景昭,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站在一旁的男子也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就在仇冥鸟要当头撞上景昭的时候,仇冥鸟的身体被一层薄光所包裹着,接着它身上的光越来越强,仇冥鸟的身形消失在了那团光中,而那团光却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向景昭冲去,最终那团光没入了景昭的眉心中。
景昭只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灵力,正直直地冲入自己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
他忽感身上一松,之前绑住他的缚龙索松开了,然后他又感受到一只手正覆在他的后背上,接着一股冰冷的寒气以手掌为中心,向着景昭全身蔓延。
“这只破鸟总是这样,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当初是怎么就把它给弄出来的。”男子喃喃自语道。
手掌传来的寒气,极大程度地缓解景昭的痛苦,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一团炽热的火焰突然在他体内燃起,并燃至体外。
看着景昭的身体被突然燃起的火焰所包围,男子也跟着加强了寒气的输送。
“集中精神,用心去感受这股代表火的力量,试尝着让它与自己融合,否则你就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烧成灰烬,气绝而亡。
默念你们璟龙一族的心诀。”
不久前曾一只脚踏入过鬼门关的景昭,此刻的求生欲十分的强,他还未为父母报仇,他现在还不想死,所以纵使他对男子还没放下警惕,但此刻他还是想相信男子一次。
景昭一边默念着璟龙一族特有的心诀,一边尝试着接受体内那团炽热的火焰。
按照男子的方法,景昭逐渐控制了体内那团到处乱窜的火,男子也收回了释放寒气的手。
男子记得,璟龙一族虽能掌控水、火、风、雷四种元素,但这四种元素也分强弱,其掌控度也分高低,大多数的璟龙都只能熟练一种到两种,至于剩下则是摆设,用来吓吓敌人还成。
四种元素中当属雷元素和火元素最难以完全掌控,而刚才男子在帮景昭稳定那团火的同时,也探查了一番,发现景昭竟能同时完全掌握水、火、风三种元素,至于雷元素虽没有完全掌握,但也不至于是摆设这么简单。
男子心想:这仇冥鸟选人的方式是简单粗暴了些,但眼光的确不错,眼前这条璟龙才刚成年,便已经到达了让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若是再加以修炼,日后再完全掌握雷元素的使用,那么他的未来必然不可估量。
男子为了让景昭在融合那团火时不被打扰,不仅开启了禁制结界,还在一旁守着。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天色也渐暗,景昭身上的火焰才慢慢消退。
成功融合了那团火后,景昭只觉精疲力尽,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的中午。
景昭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终于醒了?”
他一扭头,就发现距离床铺不到两米处,放一张有些简陋但还算得上干净的木桌,桌上还放着一碟青菜和一碟花生米,男子正坐在桌旁,一只手端着一只缺了一角的陶碗,碗还装不知是水还是酒的液体,一只手则从碟子中取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景昭蹙眉道:“你碗里的是酒?怎么一点儿酒味也没有?”
男子用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看着他。
“废话,清水何来的酒气味?”
景昭承认,这是他活了三百年来,见过的最为寒碜的一顿午饭了。
男子仿佛是看出了景昭的心理活动,于是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道:“像我这种山野村夫,如何喝得起琼浆美酒,吃得起山珍海味,所以引得少族长歉弃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我并没有那个——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景昭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质疑。
男子勾了勾嘴角,又挑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说你父亲贤明是真贤明,作为一族之长,不仅毫无架子,还是事必躬亲。
但这眼光……就差了点意思,居然让一条白眼狼当代理族长。
诶——先别着急,看我的眼睛。”
景昭看着男子的眼睛从黑白分明变成了紫色,然后又从紫色变回了黑白分明的状态。
男子向景昭解释道:“这是我独创的一个招式,我为它起名为‘魔眼’,只要盯着对方的双眼看上一个呼吸的功夫,我便可以获取对方所有的记忆,而对方则只会觉得是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记忆早已泄露。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的问题,问吧,我尽量为你解惑。”
景昭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疑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还是得要你亲自去感受一次,才能更好地了解。
看着我的眼睛。”
男子的双瞳再次呈现出紫色,“魔眼第二式——共情。”
景昭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光明,可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坠,他只觉得四周的景象十分熟悉。
这里是……“飞羽不渡”鸿沟!?
“别担心,这只不过是我的记忆罢了。”
男子的声音有些突然地出现在景昭的脑海中。
“魔眼”不是获取他人记忆的招式么?怎么现在……
男子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是我的魔眼第二式——共情,可以将我的记忆与情感共享给他人。
而你现在所看到的,是以我的视角所看到和所感受到的东西。”
景昭很清楚男子没有说谎,因为当初他被迫掉入“飞羽不渡”鸿沟时,心中是带着绝望与不甘的情绪。
可现在他感受到的情绪却是平静中还带着几分的解脱,好似是死亡对于这些记忆的主人来说,不过尔尔。
忽然,“景昭”感受到用周飓风四起,紧接着便是一声凤鸣。
原来,他也是被仇冥鸟所救。
“景昭”被仇冥鸟救了起来,并且带着他在空中转悠了几圈,最终落到了某个无人的地方。
与之前的情景一样,仇冥鸟的身形化作一道光,并没入了“景昭”的眉心中。
景昭心想,这鸟果真是霸道,压根不理会别人愿不愿意。
然而景昭以为的被烈火所燃烧五脏六腑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而是被一道刺眼白光照得无法睁开双眼,当白光散尽,“景昭”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奇异空间里。
这是……识海?
闯入“景昭”视野里的是,在他正前方有一个人坐在地上,用后背对着他。
“景昭”走近那个人,只听到那人缓缓开口道:“你终于来了,不过有点慢。”
“景昭”对那人道:“你是谁?”
那人用带有几分调侃意味的口吻回道:“我以为你全都想起来了。”
“景昭”说:“刚想起,还有点乱,需要理一理。”
那人道:“也是,不然你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到,要用死亡来获得慰藉与解脱。”
“景昭”并未理会那人的话,“我是最后一个?”
那人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你有点慢。”
“你给了他们两个哪些东西?”
“不能说是给,但是说是还也有些奇怪,这个略过。
一个我给了所有的记忆与情感。”
“差点把人家弄疯了,另一个呢?”
“所有的气运与气数。”
“很好,没什么好东西可以给我了。”
“你将会获得我将近一半的修为。”
“总比没有的强,还有呢?”
“西北方向那根遗骨。”
“你是穷得不行了,才打算拿根破骨头来糊弄我的?”
“别人做梦都想得到,而且另外两位也都获得了一根。”
“景昭”叹了口气,“行,正好我缺一件称手的兵器。”
那人又开口道:“建议做成一把刀。”
“为何不是剑?”
“剑虽为百兵之君子,但实在易折,倒如刀实在。”
“可我不喜欢弯刀。”
“那便制成一把可斩万物的直刀。”
“听起来不错。”
对话结束,那人自始至终都不曾转过身来,然而他的身形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景昭”的眼前。
在完全消失之前,那人对“景昭”说了最后一句话。
“希望你前路无阻,一辈子顺遂如意。”
“景昭”小声腹诽道:“对另外两个说的也是同一句话吧。”
景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再度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小木屋,男子也收起了“魔瞳”。
景昭欲要开口,男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刚才你看到的那个人,便是传说中的魔主。”
魔主,传说中的创世之神。
这一个信息,让景昭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可男子却不管,他问景昭,“知道魔主是为何陨落吗?”
景昭愣愣地点点头,“被几十个天神联合杀死的。”
男子又问,“然后呢?”
景昭说出书上仅有的记载,“分其体,封之”。
“知道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男子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景昭,“那我也不需要再向你解释。”
在看过男子的记忆之后,景昭终于忍不住了,“仇冥鸟的传说是不是真的?你为何会见到魔主?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并没有要再隐瞒下去的意思,“传说是真的。我能见到魔主,自然是我与他人相比,有着不同之处。
至于我是何人,我想你心中应该也已经有了猜想。”
是的,景昭对于眼前男子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既然他能够见到魔主,那他必然是与魔主有着一定的联系。
尽管他的心中有了一定的方向,但男子的答案还是让景昭不禁心头一震。
男子对景昭露出一个非常神秘的表情,“我是魔主的一部分。”
这件事,也是男子二十一年前跳入“飞羽不渡”鸿沟,直到被仇冥鸟救起的那一刻才知道的。
而这也是男子第一次对外人坦白自己的身份,至于其他人,就在他被仇冥鸟所救的第二日,魔尊玹明来看了他几眼后,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估计是认出来了。
还有那个家伙,八成也是认出来了,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拐回去养了几年。
到头来,他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男子看着一愣一愣的景昭,“这就说不出话来了?也好,至少你是相信了,没必要再让我费一番口舌。
现在我基本把自己的底细都交了一遍,但可不是让你当成故事来听的。”
景昭明白男子的弦外之音,“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成之后我又能得到哪些酬劳?”
男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自然是件大事,至于酬劳……你如今虽获得了魔主的认可,也获得他的部分力量,但如果你现在就急着回去报仇,我劝你先暂时死了这条心。
以天赋来说,你的确可以被称一句‘天之骄子’,但景裕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不是你凭借着那点可怜的实战经验便可战胜的。
如果你能沉得住气,能韬光养晦个七八百年,那当我没说,不过那个时候,恐怕……”
“我等不了那么久。”
景昭咬牙切齿道:“我现在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所以我的酬劳是什么?”
“我可以帮你复仇,我发誓,我有这个能力。”
“好,我相信你,所以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男子看着景昭的眼睛,之前脸上所有戏谑和调侃的表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认真与坚定,他对景昭一字一句道:“我要改变这个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