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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物守护师 第19章 名单(上)

作者:奥古斯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6-08 18:16:04 来源:文学城

2005年,戴欲真从国外学成归来,推掉了父母安排的高薪工作,入职江南日报,做起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记者。

在调查一家地下赌坊时,他从家里拿了两万美金,伪装成一个败家赌鬼,成功混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拍几张照,钱就输光了。

好不容易用从美国带来的最先进的微型相机偷拍了几张照片后,他的肖邦手表,诺基亚滑盖手机,LV钱包都已经输进去了,还倒欠十万美金。

……

“不能联系我家里人,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逼我回去相亲,你们的钱,我再想其他办法还你们。”

暗室里,戴欲真被五花大绑,打得鼻青脸肿。

有人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块可疑的东西,赶紧报告给老大。

“梁大哥,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梁大哥看了那东西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洋东西,上面怎么还刻着洋文?”

“这是我的心脏起搏器,你们这群流氓,也忒不识货了。”

说完,便又是好一顿打。

姓梁的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叫停了手下。

“小伙子,你挺有钱的,年纪轻轻的,看着也像是上过学的,你有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我在国外念过书,有硕士学位,课余时间还自学过哲学和心理学。”

梁修身撇了撇嘴,嫌弃地将“心脏起搏器”扔他脸上:“你们这些富二代整天都学些什么花拳绣腿的玩意?”

“哲学?心理学?这玩意能当饭吃吗?能找到正经工作吗?”

越说越气,他又往他腿上狠踹两脚。

踹了两脚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在国外念过书,英语怎么样?”

“很好。”戴欲真淡淡道。

“很好是多好?具体给哥几个说说。”

“好到我的电力电子教授以为我是native。”

梁修身突然瞪大了眼睛,半蹲了下来,问道:“卧槽,你在国外学的是电啊!有前途,你早说啊!”

“年轻人,我考考你,为什么同一批次的小电机,有的准,有的就不准,发牌时总差一两张牌?”

戴欲真倒是笑了一下:“你们赌场出老千出惯了,控制器的程序肯定是没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在电机上,你们是不是没调零位。”

梁修身惊叹:“行家啊,不过出货前,我们技术人员还真统一调过,倒是准了一些,但还是有些问题。”

“要控制温度,电机调一会就让它歇歇再调。”

梁修身点点头,示意手下将他松绑。

手下有所犹豫,悄悄在他耳边低语:“大哥,这不合适吧!要是让老板们知道,咱不好交代啊!”

“没事,他又不是大货,少一个猪猡,老板们不会发现的。”

就这样,梁修身偷偷将戴欲真带回了自己的家。

“修平,修韵,都出来一下,看看我给你们找的好老师。会外语,还会搞电机。”

两人一出来,就看见了鼻青脸肿的戴欲真。

“哥,你这是从哪绑来的猪头?”

“怎么说话的?这家伙欠我老板十万美金,以后就是你们的家教老师了,随叫随到,有不懂的都可以问。”

“他能听你的吗?”梁修韵问了一下。

“不听,死。”梁修身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他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可以捅死他吗?”梁修平满脸期待。

“二哥,既然他是教电机的,我们可以先跟着他学,做一个发电机,然后我们自己发电,电死他,电得他屁滚尿流。”梁修韵笑着说。

戴欲真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头皮一阵发麻。

梁修身倒是不以为意,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劝道:

“别整天想打想杀的,多跟人家学点真本事,走正道。杀人这行没什么前途,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

戴欲真像模像样地教了两个孩子一段时间,越教越觉得恐怖。

这两个孩子,可以细心周到地送自己这个所谓的“家教老师”生日礼物,也可以毫不手软地在学校欺负老师同学。

可以在邻居生病的时候送邻居去医院,也可以因为邻居家的猫太过吵闹而偷偷下老鼠药毒死它。

可以专注读书轻轻松松就考上全校前十,也可以校内打架停课一周。

可以被大哥的仇人寻上门踢断肋骨毫不反抗,只因知道自己伤得越重他们便会死得越惨。

可以每周自发地收集地沟油给附近餐馆免费运过去,风雨无阻。然后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来往食客大快朵颐。

……

……

最让他惊讶的是,面对这一切,梁修身却习以为常。

与之相反,梁修身倒是觉得戴欲真对自己弟弟妹妹的道德教育是在进行一场**裸的绑架。

用世俗冠冕堂皇的德行和规训来绑架自己弟妹的人格和灵魂。

梁修身不怕自己的弟弟妹妹变成混世魔王,倒是更怕他们被戴欲真改造成人善人欺的傀儡,一辈子唯唯诺诺,低眉顺眼,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上面的人卖了,还在替他们数钱。

就像,S城的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看似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实则一辈子都未曾发现自己只是他人手上的棋子。

或许,棋子都算不上,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这些人只是愚蠢的韭菜。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社会的黑暗和残酷,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做一个“好人”的代价是什么?

一想到这,梁修身不寒而栗。

“你越界了,他们需要的是知识,而非道义。”

“习得知识前要先学会做人。”戴欲真据理力争。

“我的弟弟妹妹不需要学做人。”

梁修身继续说道:“你走吧,该滚哪就滚哪去,别再干预我弟弟妹妹的想法。”

“不行,照你这样下去,那两个孩子以后就是连环杀手的料。”

梁修身笑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像我们这样的成长环境,小孩是有可能长成变态,杀人犯,小偷,□□犯。”

“但是戴欲真,心理学难道没告诉你,很多成功人士也是出自这样的环境,不然人们怎么爱说英雄不问出处。”

“放屁。”

突然间,戴欲真停顿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恰恰就是梁修身所说的这种人。

父亲出身寒微,靠自己努力一路读书学医考大学,十年如一日努力终于当上了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他正是世俗眼中的成功典范。

在外,他是救死扶伤,医术高超的名医。病人将他视若神明,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就是一个魔鬼。

戴欲真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只要自己每次考得不好,父亲就会狠狠地打他。

因为是医生,父亲知道如何打人既会使被打者痛不欲生,也不会出现伤痕。

很痛,痛到他第二天爬不起来,老师记他旷课,他解释,却被老师当成了爱翘课的撒谎精,除了母亲,没有人相信他被家暴。

至于母亲,她更是惧怕父亲,每次自己被打时,她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从不劝阻丈夫,更不会保护孩子。

有时她甚至会上手帮父亲打自己,戴欲真一度以为,如果母亲拦在了他前面,那么被家暴的就会是母亲,所以他从不怨恨母亲。

后来,他才渐渐懂得,母亲根本不爱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或许正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切肤之痛,他才格外渴求社会公义,普世价值。

梁修身见他久不言语,问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理解不了?哼,你们这些生在罗马的人哪里懂得社会险恶?”

“没有,我只是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会放我走,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

戴欲真一路跑到了地铁站口,进去的前一刻,他抬头凝望天空,恍若隔世。

一路上,来往行人看见他,纷纷退避三舍,没有一个人会走上前询问:

“Can I help you ?”

他知道,社会公义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回去之后,他洗了顿澡,涂了点药。

有几块头皮被扯掉了,他干脆去烫了个爆炸头,将伤口遮住。

后槽牙被打掉了几颗,他预约好牙医,下周就开始种牙。

眼睛是乌青的,脸是肿的,他戴上墨镜,涂上母亲的遮瑕膏就去报社上班了。

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父母以为他的失踪是去哪鬼混了,报社同事则认为他这种富二代干累了就会给自己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继续走访,卧底,挖掘各种社会现象,也从未停止对地下赌场的暗中调查。

经年查探,他手上收集到的证据越来越多,足以将整个地下赌场的主事人送进监狱。

可随着年月增长的,还有梁修身的势力,五年,他一步步登上顶峰。业务渗透到了S城的方方面面,成为此城真正的幕后之王。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赌场打手,如今已是叱诧风云的“儒商”梁先生。

在S城,连留学生都知道,想办事,找梁先生。论只手遮天,遥想当年杜月笙也不过如此。

而他苦心收集的罪证,发不出报社,登不了互联网,上不了纸媒。

他把证据发到外网,费尽千辛万苦找了国外的纸媒,依旧无济于事,反而给自己带来了诸多麻烦。

“你为什么要到国外抹黑我们S城?”同胞质问他。

“你搞臭了整个行业,我们现在的新闻稿审核越来越严了。”同行恨他。

“梁家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小戴啊,心胸要开阔,你想想,他们给我们城市提供了多少税额,多少就业岗位,多少慈善捐款,赚了多少外汇。何必非要跟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过不去呢?”报社领导劝他。

证据摆在眼前,但世人瞎了。

他思来想去,权衡利弊,决定暗杀梁修身。

法律应当为人民服务,而非相反,如今证据确凿,有何杀不得?

这就是他所信仰的公义

很快,他就付诸实践,可是,一个整天拿摄像机的人怎么能打过一群天天拿刀的人?

他毫无胜算,被抓后,梁修身特意来看他。

他给他带了一本书,大名鼎鼎的东野圭吾的《恶意》。

他读过这本书,这本书讲的是野野口修从小受到日高的帮助,却平白无故憎恨起善良的日高,不择手段织了一张惊天大网只为了让日高身败名裂。

可他不明白,梁修身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带来?他在抽什么疯?

“戴欲真,你真应该好好看看这本书,你的某一部分正被‘恶意’给扭曲了,穷极一生就是为了扳倒我,你和野野口有什么区别?”

戴欲真怒极反笑。

“若我真有罪,那我唯一的罪便是在这至暗时刻仍坚定地信仰公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用不着在这羞辱我。”

“倒不是在羞辱你,你蠢成这样,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实现你心中的公义吗?大错特错,杀了梁先生,还有张先生,李先生,王先生,能人是杀不尽的。”

“我当然知道,但是做总比不做好。”

梁修身突然弯下腰,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治标不治本,有本事,你就咬死我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们,他们才是真正的毒瘤。”

戴欲真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梁先生不过是个白手套,可他又能怎么办,他连梁修身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他背后那群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对此,戴欲真感到深深的无力:

“我势单力薄,蜉蝣难撼大树,螳臂难挡车。不过我相信,哪怕今日我审判不了你们,他日,历史也会审判你们。”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梁修身笑得合不拢嘴。

“戴大记者,我真没想到你当了那么多年记者,也在国外留学过,居然还是那么天真。”

“戴欲真啊戴欲真,你不该叫戴欲真,你应该叫戴天真。”

戴欲真低头不语。

“历史算个屁啊!像刘邦那样的小人,到最后还不是成了后人景仰的汉高祖。梁启超变法失败后,那些原本支持他的江浙商人马上转过头来痛骂他是乱臣贼子。”

“历史,自古就是成王败寇,胜者为王。It’s not fair, right? ”梁修身略带嘲笑地说道。

戴欲真麻木地听着,依旧不说话。

梁修身见此,满脸失望:“戴记者,怎么这么快就道心破碎了,我还以为,你好得会说几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邪不胜正的鬼话呢?

“我连你背后的那些保护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

“我百年之后,会给你留一份名单,希望阁下届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那份恶意发扬光大。”

“你的意思是说我能活过今晚?”

梁修身摊了摊手,耸起肩:“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活着,就有人死死抓着我的把柄,那群主子才能放心地用我。”

“说的好像你危机四伏似的!”戴欲真不屑一顾。

梁修身无奈地叹了口气,“戴欲真,其实你我这样的芸芸众生,都是棋子,谁又比谁聪明呢?”

“说实话,我也真心不想杀你,没有你的摄影机记录一切,后人怎么能欣赏到我伟大的城市艺术!”

“怕不是遗臭万年。”

“夏虫不可语冰,不跟你掰扯了,时间紧迫,我一会还有个慈善晚宴要参加,你就自己爬着回去吧!”

“等等,你刚刚说的名单是真的吗?你真的会把你的保护伞们供出来?”戴欲真急忙往前爬了几步,叫住梁修身。

梁修身边走边说:“戴记者,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恶意,哪怕是像我这样悲悯的大慈善家。”

说完,梁修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戴欲真的双腿被打断了,他寸步难行,是舅舅特意来梁家捞人把他接回去的。

“我早就说了,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在国外纸醉金迷,一辈子风花雪月,当记者算怎么个事,你看看,你差点就回不来了,哎呦,你的腿可怎么办,被打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了。”

舅舅心疼地直掉眼泪。

戴欲真知道舅舅一向嘴硬心软,是全家最反对他放弃工程师职位回国当记者的,也是他,知道自己去《江南日报》上班后,偷偷收购了报社,给自己撑腰。

“你这腿啊,伤得太重了,得去国外治,小真,你下辈子还想走路的话就马上跟我去德国。”

“德国,骨科?”戴欲真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脸上挤出了笑意。

舅舅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得原地跳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是我外甥,你是我爹!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舅舅,不是您从小教我要做个好人吗?舅舅,做好人难啊!多少都是要付出点代价。”

“好人个屁。我那是怕你小子成了败家子,唉,现在弄成这样,还真不如老李家的那几个败家子省心。”舅舅重重地叹了口气。

“能不能在国内治,我报社还有点报道没跟进。”

说到这,舅舅的头更大了。

“别提什么报社了,公司现在全体员工都在闹罢工。”

戴欲真诧异:“怎么会这样,舅舅你没发他们工资吗?”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去刺杀梁先生了,怕得要死,生怕哪天公司就被扔一个炸弹来,或是茶水间被集体投毒,给你小子陪葬了。”

“不过不用担心,这帮怂人可不敢辞职,最多就是罢几天工,闹几句有你没他,有他没你。你舅我有的是手段让他们服帖。”

“哎呀,连小记者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他们不敢惹梁先生,倒是和你水火不容,小真啊,你怎么偏偏选了这条险路?”

“过几天我要把他们全开了,老子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江南日报的老板。”

戴欲真很快就藏起脸上的悲伤,笑着说:“别别别,舅舅,开人要赔 N 1的,您可亏大了。大不了,你就在公司公开咱俩的关系,他们自是不敢再闹什么的。”

“小真啊,快点长大吧,别再胡闹了。”

————————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在德国做了七次大手术,吃了无数顿香肠土豆,穿过上百件冲锋衣后,终于等来了S城的风云变幻。

回国之前,他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清醒的痛苦在于,他知道这仍不是终点。

可他依旧踏上了回国的飞机,若一去不复返,便不复返了!

果不其然,结案后不久,他在伏山监狱探视梁修身,对方一开口就在嘲讽他:

“戴记者,你的人生真是失败,花了半辈子时间就只抓到了我。你把时间都花在哪了?”

“至少,我做到了让你伏法。”

“别忘了,一个梁先生倒下了,千千万万个梁先生就会站出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

“还记得那本《恶意》吗?说实话,那本书我是真看爽了。”

电光火石之间,戴欲真立马想到了他曾提到过的名单。

“你不是说过要把‘书’给我吗?”

“戴记者,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书早就给你了。”说完,梁修身撂下了监狱的电话,起身就走。

隔着玻璃,戴欲真看着梁修身一瘸一拐的背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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