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像一把钝刀,割开相拥的躯体。
林未晞先醒来。江野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后颈。狼头项链不知何时缠在了她们交握的手指上,金属硌得生疼。
她轻轻挣脱,赤脚踩在地板上。镜子里的自己脖颈上布满红痕,像某种犯罪的证据。
“后悔了?”
江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她靠在床头点烟,打火机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未晞看着镜中映出的那双眼睛:“你计划了多久?”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烟雾模糊了江野的表情,“就知道我们会一起下地狱。”
早餐时,林天城显得心情很好。
“永晟退出竞标了。”他切着煎蛋,“江野,你做得很好。”
林未晞握叉子的手紧了紧。原来昨晚的一切,依然在江野的计划之中。
“父亲满意就好。”江野抿了口咖啡,“不过陈董可能会狗急跳墙。”
“他不敢。”林天城擦擦嘴角,“我手里有他更多把柄。”
父女俩相视一笑,默契得令人心惊。
去学校的车上,林未晞一直看着窗外。
“觉得恶心?”江野突然问。
“是啊。”林未晞转回头,“恶心你们,也恶心我自己。”
江野轻轻笑了。她伸手,指尖抚过林未晞锁骨上的吻痕:
“习惯就好。”
车在校门口停下。林未晞刚要下车,突然被江野拉住手腕。
“小心陈墨。”
警告来得太迟。
午休时,林未晞在图书馆被陈墨堵在书架间。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完全不见往日的温文尔雅。
“你们姐妹玩得开心吗?”他逼近一步,“一个装清高,一个卖可怜。”
林未晞后退,脊背抵在书架上:“让开。”
“我查过江野了。”陈墨冷笑,“她母亲死前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你猜是谁给的?”
书架另一侧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你父亲。”陈墨凑近她耳边,“他买凶杀人,伪装成自杀。”
林未晞浑身冰凉。
“现在,”陈墨伸手想抓她,“我们来做笔交易……”
话音未落,他突然惨叫一声。江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反拧着他的胳膊,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无数次。
“交易?”江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配吗?”
她松开手,陈墨瘫软在地,抱着胳膊呻吟。
“保安马上就到。”江野拉起林未晞的手,“我们走。”
她们穿过惊愕的人群,像穿过一片静止的森林。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江野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未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第一次没有想要挣脱。
当晚,林天城大发雷霆。
“谁让你对陈墨动手的?”
江野跪在书房的地毯上,垂着头:“他骚扰未晞。”
“那也不能在学校动手!”林天城摔碎了一个花瓶,“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碎片溅到江野手边,她一动不动。
林未晞站在门外,突然开口:“是我让她做的。”
林天城猛地转头:“什么?”
“陈墨说您害死了江阿姨。”林未晞走进书房,与江野并肩跪下,“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空气凝固了。
林天城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愕,最后归于一种可怕的平静。
“江月是自杀。”他说,“警方有结论。”
“那笔钱呢?”林未晞抬头直视他,“她账户里多出来的钱。”
林天城沉默良久,突然笑了。他走到江野面前,弯腰抬起她的下巴:
“你告诉她的?”
江野迎视他的目光:“她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林天城松开手,转向林未晞,“好,我告诉你真相。”
“江月确实收了我的钱,但不是封口费,是封胎费。”
林未晞愣住。
“她怀了我的孩子。”林天城的声音很轻,“你母亲不能生育,江月想要用孩子要挟我。我只能给她钱,让她打掉。”
江野的身体微微发抖。
“但她太贪心。”林天城继续说,“拿了钱还想曝光一切,我只能……”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未晞感到一阵反胃。她看向江野,后者脸色苍白得像纸。
“那个孩子……”江野的声音在颤抖,“几个月?”
“四个月。”林天城整理着袖口,“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孩。”
江野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凄厉得像夜枭。
她站起身,眼神空洞:
“原来我母亲到死,都在保护你这个凶手。”
林天城皱眉:“你胡说什么?”
江野不再看他。她拉起林未晞,一步步走出书房。
回到房间,她反锁上门,开始收拾行李。
“你要走?”林未晞问。
江野的动作顿了顿:“这不是我的家。”
“那哪里是?”林未晞从身后抱住她,“你还有哪里可去?”
江野的身体僵硬,然后慢慢放松。她转身,将脸埋在林未晞肩头。
林未晞感到颈间一片湿热。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江野哭。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颤抖,像受伤的幼兽。
她轻轻拍着江野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窗外下起雨,雨声掩盖了所有呜咽。
深夜,林未晞被噩梦惊醒。梦里有个婴儿在哭,哭声越来越近,最后变成狼嚎。
她伸手想开灯,却摸到枕边空无一人。
阳台上,江野正在烧东西。火光映亮她的侧脸,眼神冷静得可怕。
“在烧什么?”
“希望。”江野将最后一张纸扔进火盆,“现在只剩下恨了。”
灰烬被风吹起,像黑色的雪。
林未晞看见火盆边缘露出一角照片,是那个未出世婴儿的B超影像。
她突然明白,从这一刻起,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江野转身,在月光下向她伸出手:
“和我一起下地狱吗?”
这一次,林未晞没有犹豫。
她握住那只手,像握住一把淬毒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