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自由鱼 第10章 不想做朋友

“威士忌？”游宽停顿几秒，笑着说，“管够。”

目前是晚上十点二十三，离回家还剩四十几个小时。

机票买好后，曾明志给奚应帘发了个消息，大意是让他定个闹钟。

奚应帘洗漱完穿着睡袍，光着腿躺在床上，房间很小，床离窗户也很近，他把目光投向外面，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

他回想起高中曾喜欢的男人，那是他一起长大的哥哥。他只是提了一嘴，说，他可能是个gay。

结果，结果一切都完了。奚应帘忘不了他惊恐的表情。

那不仅是不喜欢，更是厌恶。

后来的离别也恰如其分，他们全家搬出国，虽然奚应帘知道这和他没关系。

还在读高中的他对着别墅区空荡荡的院子，支着脑袋发呆。

他发育得慢，那时身高才一米七出头，穿着蓝白拼接色的统一校服，衬得人空荡荡的消瘦。

大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沉默半晌才说：“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永远是你哥。”

性取向这件事，他当时只和二哥说过，大哥居然知道了。

明显有人通风报信。奚应帘暗自摇头，二哥嘴巴真大。

大哥的话原本很动听，可配上他别扭的表情和手上毫不留情的动作，十分的煽情只剩下了一分。

可是他知道有人会永远爱他。

所以结果不重要。

奚应帘是个喜欢就会说的人，不会让别人来猜你心思。

思绪停留在这里，他想大哥了。

奚应帘一觉睡得很踏实。

起床后他的生活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他背会儿剧本，趁着没下雪跑到不远处的林子上走了一圈。把游宽急得眉头长出一座山。

“雪刚停，路面这么滑，要是摔跤怎么办？”游宽提着一条红色围巾，走出院子找他。

奚应帘自知理亏，也不辩解，乖乖跟在他身后一块儿回了家。

游宽敦促他收拾行李，今天晚上要喝酒最好早睡，赶明天上午的机票。

奚应帘莫名其妙地心上不爽，直接问：“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这句话有些暧昧了。不过游宽是个直男，想必是听不出来的。

游宽思考一会儿，回答得格外认真：“我很少遇见这么对胃口的朋友，”停顿一会儿接着道，“会想的。到时候电话联系啊。”

“好啊。”奚应帘希望能一直做朋友，如果不是男朋友，普通朋友也好的。

楼上的黑色行李箱被他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侦探小说，他一本一本地整理好往外拿，他搬来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拿不动，没办法只能找托运。

衣服被塞进另一个绿色箱子，捣鼓半天东西，东西都没装完。

出于**保护，这事游宽没有帮他，一个人在楼下给他准备践行晚餐。

整理完毕后，奚应帘往后一仰头，直接跌在床上。

他要干一件人生大事，心里却格外冷静，余光中瞄到之前问导演借的书。他勉强伸手去够。

记得这是本诗集，他起初是被封面吸引的，最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文学素养，书看完了，只是没看懂。

他随手一翻，手指落在扉页，上面光秃秃的，没写字。

眼神漫不经心一转，最后生生被译者一栏拖住了脚步。

“游宽！”不知看到了什么，他从直接床上跳起来，穿着鞋往楼下跑。

游宽煮了汤，此时正在放盐，手一抖，前功尽弃。

他心态很好，慢条斯理地说：“小溪，最好是什么大事。”

留下的话头很给人想象空间。

只可惜奚应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兴冲冲地捧着一本书跑到厨房门口。

鞋也穿反了。

奚应帘勉强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等游宽解下围裙，才拿着那本书问道：“这是你翻译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游宽淡定挑眉，然后点头。

“太巧了！！！”奚应帘沉浸在他们与众不同的缘分里，快乐得像一个充满气的氢气球，手一松就能飘上天。

游宽：“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奚应帘：“为什么？”

为什么……

“昨天你在沙发上看书看睡着了。”游宽微笑着问，“所以这本书这么无聊？”

无聊……

“当然不？”奚应帘求生欲极强地回答，竭尽全力在脑海里思索借口。

“只是昨天太累。”他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

游宽：“哦，那今天能看完嘛？”

“能！”奚应帘这一句话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今天熬夜也得看完这本书。

游宽却蓦然笑了。

“没事，这本书的确有点无聊，这是我大学随手翻译的，后来投给出版社被朋友发现了。对了，这书你哪来的？这么多年，我还以为绝版了。”

灶台上的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奚应帘思考一瞬，实话实说：“从林导那里借的。”

“林斯年？我们是大学同学。”

很神奇，林导和游宽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但他们是大学同学，是很好的朋友。

奚应帘向来思维跳跃，他现在更好奇游宽的大学生活是怎样的，眼前人比他大四岁。

在游宽最意气风发的年龄，奚应帘还埋在应试教育的书堆里。

很神奇。

喜欢一个人，所以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奚应帘最后没问，他告诉自己，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游宽会主动向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咔哒一声，灶台上的火缩回去。

汤好了。

“开饭。”

桌上只摆了两瓶酒，游宽言简意赅：“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哪里知道奚应帘那点三杯倒的酒量。奚应帘就是想要酒壮怂人胆，不然他怕他这辈子都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字。

和游宽做朋友实在是件万分幸福的事，他永远体贴，温柔，替你安排好所有事。

奚应帘真怕，真怕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可他也知道，要是只能做朋友，他会郁闷一辈子的。

他伸手抓过酒瓶，往杯子里倒，一双手颤颤巍巍连口都对不准。

游宽看着好笑，替他稳住杯子。

奚应帘心想：你这是羊入虎口，知道吗？

游宽当然不知道，他还把奚应帘当好朋友呢：“别着急，下次我去你那里玩，也能再聚的。”

他年近三十，从前习惯看世界，背个书包就走，拥有数不胜数的离别经验。

可如今也不知怎么地，有点舍不得，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次在哪里见面。

奚应帘一杯一杯地喝酒，碗里的菜也没动几下。

青年不胜酒力，挣扎起来，一双手撑住下巴。

泪眼朦胧，几滴水从眶里挤出来。

是被酒气熏蒸？还是伤心酿就？

灯下看美人。

游宽的鼻，唇，眉，都像蒙上层纱，一只手蠢蠢欲动，伸出来，心里想把那层纱揭下。

“你怎么这么好看？”

这话一问出口，游宽就知道眼前人醉了。

他也学奚应帘撑着脑袋，笑着说：“你眼睛好看，看我当然就好看。”

奚应帘一把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好看？那只给你看。”

游宽被他逗乐了。

“只给看眼睛？脸呢？”

奚应帘思索片刻，接着酒意：“你想看什么都行。”

游宽大笑出声：“这可不行，万一我是坏人呢？”

他这一笑，两瓣红唇更像玫瑰，奚应帘的手终于够着了，他按了几下，触感冰冰软软的，让人流连。

对面的人僵硬起来，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醉鬼却愈发不老实，整个身子都探过来。

桌子太长，为了讲话，两人原本是都是相邻坐的，如此更方便奚应帘行不轨之事。

“游宽。”奚应帘微张着嘴，不断凑近，最后在游宽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含糊道：“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啊。”

霎时间声色不尽，风月无边。

两人都喉咙发紧，这是喝再多的水，也解不了的口渴。

奚应帘没醉，他还没到一杯倒的地步，尽管接着酒意，也只敢克制地吻脸。

空气凝滞起来，眼前人半晌不发一语，奚应帘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结果出来了，游宽被吓坏了，没有感情，没有爱。

可为什么他不后退？

“小溪。”游宽的声音发哑，“我……我没喜欢过男人……”

他自以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这句话其实只包含了一点信息，他没和男人谈过恋爱。

可奚应帘无限遐想，告诉自己：“对啊，他是直男，他和小时候邻居家的那个哥哥一样，他们都是直男。”

奚应帘突然装不出醉意，身子往后靠去，像只受伤的猫，声音低低的：“嗯……”

反正明天就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

他错了。

面对真正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做不成朋友的。他不想和游宽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