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食客被这动静惊动,纷纷转头看过来。卫暄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苏以凡的后领,将他拖到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掐诀,指尖泛起微弱的青光。
“定。”他低喝一声。
老李的表情突然凝固,眼神变得茫然,像是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他呆站了几秒,弯腰捡起铁钳,喃喃自语:“哎哟,怎么把东西弄掉了......”
卫暄松开苏以凡,冷冷道:“再闹事,今晚就别想吃东西。”
苏以凡撇撇嘴,飘到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托着下巴等烧烤。他的身影在灯光下依然没有影子,但周围的人似乎都视而不见——卫暄的障眼法起了作用。
肉串很快烤好,老李机械地将它们装进纸袋,递给卫暄时还憨厚地笑了笑:“您拿好,小心烫。”
卫暄接过食物,转身走向苏以凡,把微辣的递给苏以凡。夜市依旧热闹非凡,叫卖声、谈笑声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苏以凡接过肉串,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人间美味啊。”
卫暄在他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烤串,目光却不时扫向人群。那些相扑手虽然暂时被甩开,但九菊一流的人混进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喂,”苏以凡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那个老板好像又想起来了。”
卫暄转头看去,只见老李站在摊位后,正死死盯着苏以凡,脸色惨白。他的嘴唇颤抖着,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你的障眼法失效了?”苏以凡幸灾乐祸地问。
卫暄皱眉,正要再次施法,突然脸色一变——老李的眼睛里,倒映出的不是苏以凡的身影,而是一团模糊的黑雾。
“不对,”卫暄猛地站起,“他不是普通人!”
话音未落,老李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整张脸像蜡一样融化变形,露出底下青白色的皮肤。他的脖子诡异地拉长,头颅“咔嗒”一声扭转180度!
卫暄赶忙将刚刚吃在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铜钱剑已握在手中。
夜市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似乎没人注意到这恐怖的一幕。卫暄这才惊觉,周围的喧嚣声不知何时变得扭曲失真,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们被困在鬼蜮里了。
苏以凡却依然悠闲地咬着肉串,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说嘛,这老板烤的腰子......有股死人味。”
老李的身体像蜡油般融化,皮肤下翻涌出暗红色的血肉。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脊椎节节拔高,将原本佝偻的身形撑得异常高大。
"咔——"
他的头颅突然从中间裂开,像被无形的手撕成两半。但诡异的是,没有鲜血喷溅,只有黏稠的黑色液体缓缓渗出。裂开的头颅内部,赫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佛脸——那佛像由蠕动的血肉组成,眼皮一开一合间,露出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
"南无......"
沙哑的诵经声从血肉佛陀的嘴里传出,每吐出一个字,就有细小的肉芽从嘴角钻出,像活物般扭动着。老李残存的手臂合十胸前,手指却像蜡烛般融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
卫暄的铜钱剑嗡嗡震颤,剑身上的古钱泛起青光。他咬破指尖,在剑刃上一抹,鲜血瞬间被铜钱吸收。
"别念了,"苏以凡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异色瞳孔紧缩,"你看周围。"
原本热闹的夜市此刻寂静得可怕。所有食客都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举杯的、夹菜的、说笑的——却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凝固在原地。更骇人的是,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与老李如出一辙的血肉佛相,只是尚未完全成型,像戴了层半透明的肉膜面具。
血肉佛陀的诵经声越来越响,老李已经完全变成一尊三米多高的可怖佛像。它的身躯由无数蠕动的肉块拼接而成,胸口处嵌着九朵盛开的血肉菊花,随着呼吸起伏。当它迈步时,地面留下一个个腐烂的莲花状脚印。
"九菊一派的'肉莲佛',"卫暄的声音发紧,"用活人炼制的邪佛。"
苏以凡突然笑了:"怪不得腰子那么难吃。"他飘到半空,周身泛起幽蓝鬼火,"喂,假和尚,你把我的宵夜毁了。"
血肉佛陀的脖颈突然伸长,那颗可怖的头颅闪电般袭向苏以凡。裂开的头颅里窜出数十条沾满粘液的肉须,每根肉须顶端都长着迷你佛首,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卫暄的铜钱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光斩断半数肉须。黑血喷溅在烧烤架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趁机甩出三张符箓,黄纸在空中自燃,化作火网罩向佛陀。
"没用的,"苏以凡在肉须间灵活穿梭,声音带着戏谑,"这玩意要超度才行——你会念往生咒吗?"
卫暄刚要回答,突然瞳孔骤缩——那些被定住的食客们,此刻正齐刷刷转头看向他们。数百张血肉佛相同时开口,诵经声如同海啸般压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
夜市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血红色。烧烤摊的炭火里,一根根人类指骨从灰烬中竖起,像等待超度的墓碑。
卫暄的铜钱剑在血肉佛相的包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上的铜钱开始一颗接一颗地崩裂。他额头渗出冷汗,目光扫向四周——整条夜市街已经变成血肉道场,每一处阴影里都蠕动着扭曲的佛影。
"啧,"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看来只能......"
"只能什么?"苏以凡突然飘到他身后,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你不会真想跟这群假佛硬拼吧?"
卫暄甩开他的手:"你有办法就快说。"
苏以凡的异色瞳孔在血色月光下流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护国寺的大殿里,不是有尊千年鎏金如来像吗?"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新注册了酆都的直播账号,我们一会去那里直播吧,说不定那里师正佛能保护咱们呢。"
"你疯了?"卫暄猛地转头,"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肉莲佛的诵经声骤然拔高,最近的两个"食客"已经彻底佛化,腐烂的肉莲从他们眼眶里生长出来。苏以凡轻松躲过袭来的肉须,把手机镜头对准卫暄惨白的脸:"家人们看啊,这位道长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苏!以!凡!"
"或者,"苏以凡突然凑近,呼吸冷得像冰,"你更想留在这儿当佛前灯油?不知道道爷这个身板能够连炸几斤油水。"
卫暄瞳孔骤缩!
"走!"他一把拽住苏以凡手腕冲向街尾。血肉佛陀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整条街道的地面突然软化,无数只腐烂佛手破土而出。
苏以凡边飘边调整直播滤镜:"老铁们,接下来带你们看真家伙——"
护国寺的山门近在眼前,却比记忆中破败百倍。朱漆剥落处渗出黑血,石阶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肉芽。卫暄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寺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该信苏以凡"夜探护国寺找线索"的鬼话!
大殿里,鎏金如来像果然还在。
鎏金如来像端坐莲台,在摇曳的烛火中泛着庄严的金光。尽管已是深夜,香炉里仍插着未燃尽的线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殿顶交织成一片朦胧的云雾。
供桌上摆满新鲜果品,最中央的琉璃盏里盛着清水,映照出佛像慈悲的面容。两侧的长明灯昼夜不熄,灯油是新添的,还泛着淡淡的檀香气。殿柱上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红色许愿带,每一根都系着信众最虔诚的祈愿。
卫暄的靴底踩在光可鉴人的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里香火之盛,连地砖都被信徒跪拜磨得发亮。他抬头望向佛像,那鎏金表面光洁如新,显然日日都有人精心擦拭。
"奇怪......"卫暄低语,"这么旺的香火,晚上都关门了,谁还来祭拜......"
殿外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卫暄回头看去,差点心脏停跳——数十尊血肉佛陀正在爬上山阶,它们互相吞噬融合,最终化作一尊几乎与寺门齐高的巨佛。佛首上密密麻麻全是嘴,每张嘴里都在诵念不同的经文。
卫暄甩出最后七张雷符,铜钱剑插地结阵。青光结界撑起的瞬间,第一只佛手已经拍在殿门上,整座大殿簌簌落灰。
苏以凡的直播手机不知何时飘在半空,镜头正好拍到卫暄咬牙硬撑的背影。弹幕疯狂滚动:
【卧槽这特效牛逼】
【主播在哪拍的恐怖片?】
【那个道士小哥哥好帅!】
苏以凡突然打了个响指。佛像应声碎裂,与此同时,殿外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那些血肉佛陀像被抽走骨架般轰然坍塌,化作满地腥臭的黑水。
卫暄脱力跪地,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袍后背全湿透了。他恶狠狠瞪向飘来的苏以凡:"你早就知道?"
"猜的~"苏以凡把手机怼到他面前,"来,跟家人们打个招呼?"
镜头里,卫暄苍白的脸和身后开始渗血的佛像形成鲜明对比。弹幕突然炸了:
【佛像流血了啊啊啊!】
【不是特效?!】
【主播快跑!!!】
苏以凡笑着关掉直播,看向佛像缓缓睁开的血眸:"不过现在,我们好像有更大的麻烦了......"
话音未落,供桌下的阴影里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庙祝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里拿着块抹布,正机械地擦拭着桌腿。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抬手都像提着重物。
苏以凡飘到老庙祝身后,突然"咦"了一声。卫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老人好像没有看见似的,还是继续干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