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卫暄被王官宝派来的商务车接到了一栋破旧的公寓楼下。整栋楼只有零星几户亮着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整栋公寓楼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外墙爬满枯死的藤蔓,在夜风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如同无数干枯的手指在抓挠墙壁。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只剩下几盏应急灯泛着幽幽绿光,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腥臭。卫暄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灰尘,在惨淡的月光下飘舞。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隐约可见一道道抓痕——有些像是动物的爪印,有些则分明是人类指甲留下的。
苏以凡飘在卫暄身后,发现每层楼的消防栓玻璃都碎得干干净净,里面的水管却诡异地拧成了麻花状。三楼拐角处,一面破碎的穿衣镜斜靠在墙边,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依然能照出人影。
"道爷......"苏以凡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次的是不是比之前的要凶好多啊?"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到十楼时,呵出的白气已经清晰可见。楼梯扶手上凝结着一层薄霜,摸上去却有种诡异的黏腻感,像是沾满了看不见的血浆。天花板的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洼。
十二楼的走廊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门牌号"1304"歪斜地挂着,数字"3"不知被谁用指甲划出了无数道痕迹,在月光下像是一张狞笑的脸。
卫暄停在门前,发现门槛下堆着厚厚一层香灰,里面插着几根折断的供香。门框上贴着的黄符早已褪色,上面的朱砂符文扭曲变形,像是无数挣扎的小人。
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带来地下室般的阴冷。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呜咽声,时远时近,忽左忽右,让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真的有人在哭。
整栋楼安静得可怕,连老鼠都不敢在此栖身。只有不知从哪层楼传来的滴水声,规律得像是某种倒计时,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道爷......"苏以凡的魂魄微微发颤,"这地方......"
"卫道长,这次可是大制作!"随行的工作人员兴奋地调试着直播设备,"我们准备了红外摄像机、电磁探测仪,还有——"
"知道了。"卫暄打断他,肩上搭着件皱巴巴的道袍,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在路边买的煎饼果子。
卫暄站在惨白的应急灯下,那张本该天生带笑的脸此刻透着浓浓的倦意。他天生一副笑相......眉梢微微上扬,眼角自然下垂,连嘴角都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平日里就算板着脸也像是在微笑。
可此刻,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下挂着明显的青黑,眼白布满血丝,像是许久未曾好好睡过一觉。
他随意抓了抓凌乱的黑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支棱着,在头顶翘起一个滑稽的弧度。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颓废,连那对标志性的酒窝都因为紧绷的面部肌肉而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递来的直播麦克风被他随手别在皱巴巴的道袍领口,道袍上还沾着昨晚做法事时留下的香灰。他漫不经心地咬着煎饼果子,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连嘴角沾上的酱料都懒得擦。
"卫道长,要不要补个妆......"化妆师战战兢兢地举着粉扑。
卫暄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认真的?",吓得化妆师立刻缩回了手。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随手用道袍袖子抹了抹,在本来就皱巴巴的布料上又添了一道油渍。
苏以凡飘在旁边,看着他这副邋遢样直摇头。平日里那个总是一丝不苟地整理法器的道爷,此刻连铜钱剑都随便插在裤腰带上,剑穗还打了个死结。
"道爷,"苏以凡小声嘀咕,"你好歹注意下形象......"
卫暄充耳不闻,三两口吞掉最后一点煎饼,塑料袋随手一团塞进道袍宽大的袖子里。他眯起眼睛看向那扇半开的铁门,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完整的话:
"加钱。"
苏以凡飘在他身后,紧张地东张西望:"道爷,这栋楼阴气好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上一个老者留下的线索,这里的鬼魂是不是也是被逼着留下来的,才会越闹越凶。"
"嘘。"卫暄继续嚼巴嚼巴嘴里的饼,"先填饱肚子再说。"
电梯早已停用,一行人爬楼梯来到13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贴满了符咒,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
"就是这里了!"工作人员压低声音,"三年前发生过灭门惨案,之后每个租客都活不过一个月......"
卫暄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擦了擦手:"开始吧。"
直播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将走廊照得如同白昼。工作人员瞬间换上职业笑容:"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深夜探灵》特别节目!今天我们请到了著名茅山传人卫暄道长......"
卫暄对着镜头打了个哈欠。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这道士怎么这么拽?】
【装逼遭雷劈】
【自称是茅山的道士多了去了,也不知道从那里假冒的】
工作人员尴尬地咳嗽两声:"现在让我们进入凶宅......"
门锁"咔嗒"一声自动打开了。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卫暄挑了挑眉,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腐臭的甜腻。
"道、道长......"工作人员声音发颤,"设备显示室温突然下降了8度......为了直播效果,我、我先出去了,道长记得把摄像头对准、对准、就......就好。"
卫暄没搭理他,径直走向客厅中央。那里摆着一张积满灰尘的餐桌,桌上放着四个发霉的饭碗,筷子整齐地摆在旁边,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
苏以凡突然拽住卫暄的袖子:"道爷!桌底下!"
卫暄低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一个穿着睡裙的小女孩正蜷缩在桌下,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叔叔......"小女孩伸出青紫的手,"要玩捉迷藏吗?"
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我操操操!!!】
【特效吧??】
【刚才那手绝对穿过了桌板!!!】
【他们家特效一直很可以!!!】
【这次直接是道士人设了吗,会不会比之前更加专业啊】
【特效!燃烧吧经费】
卫暄蹲下身,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棒棒糖:"请你吃糖,告诉叔叔其他人在哪?"
卫暄蹲下身时,原本随意束起的长发松散了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肩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微的冷光。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棒棒糖,手腕上的红绳若隐若现,整个人透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气息。
"叔叔......"小女孩歪着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你的头发......好漂亮......"
苏以凡躲在卫暄身后瑟瑟发抖,半透明的身体不断闪烁:"道、道爷......虽然我也是鬼......但这也太吓人了吧......"他死死拽着卫暄的道袍下摆,"同样是鬼,为什么我弱的和菜鸡一样,好恐怖,他们都好厉害!"
卫暄头也不回,随手把棒棒糖往前递了递:"别怕,她伤不了你。"散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月光下如同流动的墨色,"吃糖吗?草莓味的。"
小女孩的眼睛突然流出两行血泪:"妈妈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但是妈妈死了!!"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墙壁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这演技!!】
【这小孩哪找的?太逼真了吧!】
【血泪特效怎么做的??】
苏以凡吓得直接飘到了天花板上:"道爷!她怨气好重!比我还凶!"
卫暄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把棒棒糖包装纸撕开:"那我自己吃了。"他当真把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民以食为天。"
"道爷救命啊!"苏以凡闭着眼睛从天花板上冲下来,一头扎进卫暄怀里,"我把功德都给你,你保护我一下可以吗!"
卫暄被撞得一个踉跄,棒棒糖差点掉出来。他无奈地单手接住苏以凡,另一只手从袖中甩出一道黄符:"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符纸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金光将女鬼逼退。小女孩趁机躲到卫暄腿后,冰凉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脚。
"叔叔......"她仰起惨白的小脸,"我把我的小娃娃给你,你可以不要杀我吗?"
卫暄嚼着棒棒糖,低头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飘在自己怀里装死的苏以凡,突然笑了:"你把小娃娃给这个鬼哥哥玩玩。"
小女孩的笑容扩大了,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好呀,哥哥!"
小女孩从睡裙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布料已经被血浸透,一只纽扣眼睛摇摇欲坠。她踮起脚尖,把娃娃塞进苏以凡颤抖的手里。
"哥哥要这样抱哦~"小女孩突然飘起来,冰凉的小手握住苏以凡的手腕,帮他调整抱娃娃的姿势,"死掉的娃娃要搂紧一点,不然会跑掉的~"
苏以凡吓得魂体都淡了几分,求助地看向卫暄,却发现自家道爷已经优哉游哉地窝在角落的破沙发上,道袍一裹,眼睛都闭上了。
"道、道爷?!"苏以凡声音都变调了。
卫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你不是说这个小女孩比你厉害吗,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人家学学怎么当鬼,当鬼也是门学问。"说完还打了个哈欠,"我睡会儿,天亮叫我。"
小女孩开心地拍起手:"叔叔睡觉啦!哥哥来陪我玩!"她拽着苏以凡就往厨房飘,"我教你穿墙!我最喜欢在厨房玩刀了,那里的墙最好穿!"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了:
【这道士心也太大了吧??】
【睡着了可还行】
【鬼魂教学现场??】
【不是,楼上你还别说,他们刚刚真的穿墙跑过去了!】
【卧槽,这么有钱的特效!】
【请收下我的火箭!】
苏以凡被拽着穿过厨房门,魂体卡在墙里一半时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地探出头:"道爷!天亮前要直播满两小时,公司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