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狼王传 第138章 西楼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苦儿想着也该洗澡睡觉去了。她到井边去打水，才走进院子，就被人一把拉住，苦儿定睛一看，正是范遥。

“瞧瞧你，弄得满身脏兮兮的，还浑身酒味，成什么样子。”范遥轻斥道。

苦儿一见范遥，乐得跟吃了蜜一样，高兴道：“你怎么来啦？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范遥白了她一眼，道：“明知道我生气，还不来找我，就知道天天跟着韦一笑去玩。”

苦儿道：“你生气我还去找你，不是找骂么？”

范遥紧紧地盯着苦儿，从齿缝中迸出几句：“在你心里，到底是周子旺重要一些，韦一笑重要一些，还是我重要一些？”

苦儿不豫他有此一问，当即怔住，睁大眼睛，张口结舌，愣愣地看着他。

这番话多少有点吃醋的味道，范遥一说出口就觉得难为情，脸一红，不等她回答，一扭身，又跑掉了。

他奔到一座小桥上，回头看了看，见苦儿急急追来，又继续往前走。

来到凝翠园，四处飘荡着异木棉树的花枝。月色清霜，照在范遥的衣衫上，抖落繁星点点。一阵微风拂过，温柔地卷起他的衣衫，将袍角勾在花枝上。

苦儿快步追上，体贴地弯下腰身，将花枝解开，为他拂好袍角。四顾无人，就什么都不管了，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范遥心中一紧，这才停下脚步。

苦儿双手环着他的腰，柔声道：“还用问，当然是你最重要。”

一句话说得直白，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升温。

见范遥没有躲避，苦儿顺势将他又搂紧了些，道：“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只是，他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能够离弃他？”委委屈屈地说起小时候跟小旺相依为命的事。

范遥见她这般低声下气，心早就软了，便静静地听着。待她叽里咕噜地说完，范遥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弥勒宗不与明教为敌，周子旺不是个穷兵黩武的人，苦儿不是他的姐姐，也不是元帝的女儿，该有多好。

可惜世事往往波折横生，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接下来的一系列变故，让范遥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苦儿的感情。

※ ※ ※ ※ ※

这日，光明顶突然收到消息，周子旺亲自率军北上牧歌城，牧歌城守军竟然全都不战而降。原来童光耀早就暗中归顺了周子旺。

周军顺利来到双月湾，将目标对准乔戈里堡。堡主姜珽骏是阳顶天的盟友，与光明顶唇齿相依，顽强抵抗。但因为潮落，姜军的战船搁浅，死者无数，丧失战舰逾百艘，姜珽骏只得坐小船逃走。

周军乘胜追击，大败姜珽骏于垂珠台。姜珽骏放弃乔戈里堡，逃去流萤山，寻求流萤派庇护未果。周军乘胜攻取流萤山，斩杀姜珽骏，流萤派吓得马上缴械投降。

周军长驱直入，抵达斩龙虚。六月，阳顶天听闻姜珽骏败亡的消息，得知周子旺从东北方威胁玉珠峰，急命杨逍等人率领精兵拦截。

光明顶再次面临灭教的危机，不得不举教动员，全体参战。就连士兵们的家眷，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砸锅卖铁，倾尽所有，全力支援明教大军。各地敬重明教的老百姓也自发组织起来，积极筹措资金，募集军费。总坛内务堂收到的捐款高达三万锭，这笔捐款如同雪中送炭，为明教在危急时刻提供了坚实的后盾，也彰显了明教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不仅如此，此战也是明教女兵第一次正式走上前线。她们个个摩拳擦掌，争相要建立军功。

在杨逍出征的前一晚，晓芙来找他，说也想一起去斩龙虚。但杨逍说：“这次的情况跟以往不同，周子旺建立周国后，手下兵马锐增，气势如同雷霆万钧。明教要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晓芙道：“但我们不是有瑶光白晶吗？”

杨逍凝色道：“如今周国的兵马已是我们的三倍有多。就算他不用天狼七星阵，我们也没有把握以少胜多。可惜，那批火焰枪还没做好，教主和阿贝扎德的磋商又僵持不下……”

晓芙担心道：“既然今次出征如此危险，就让我陪着你吧。”

杨逍连连摇头：“不行，我怕到时兵荒马乱，我保护不了你。”

晓芙急道：“你忘记了么？弥勒宗也是我的敌人，我要为父母报仇！让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好不好？”

杨逍一怔，支吾道：“晓芙……其实你父母……”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有些心虚和害怕，但始终不敢说出口。

“唉！总之，你不能去。”杨逍坚决道。

晓芙扑到他怀里，恳求道：“不要丢下我。你答应过的，再忙也要将我带在身边。”

杨逍望着怀中的女孩，心瞬间软了下来，犹豫再三，长叹一口气，轻轻捧起她的脸，道：“好吧，但你务必跟紧我，稍有危险，你便退至后方，绝不可逞强，可记住了？”

晓芙用力点头：“我知道的。”

※ ※ ※ ※ ※

尘土飞扬，战马嘶鸣。

明教大军浩浩荡荡来到斩龙虚，上下一心，奋勇顽抗。

炮火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硝烟弥漫，遮天蔽日。双方士兵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鲜血染红了大地。明教士兵殊死搏斗，射杀了周子旺麾下的黄宗杰、丁宗峰、马宗元、阮宗华四名大将，鳌山五鬼已折损四人。然而，周子旺也擒获了黛绮丝、殷天正以及谢逊等人。

又打了半个月，战况异常激烈，双方势均力敌，胜负悬而未决。周子旺忌惮苦儿和瑶光白晶，一时未敢再摆阵。而明教军火短缺、士兵伤亡较多，也不敢贸然追击。

两边僵持不下，在曹珊瑚的怂恿下，明教的长老都力劝先议和。阳顶天遂派二使前往周军大营谈判。周子旺提出三点要求：第一，以双月湾为界，周军放弃乔戈里堡和流萤山，退回洪都，两军沿边城池，一切如常；第二，明教每年向周国提供军旅费八千两；第三，将赤目狼王送往周国。

阳顶天想到，自从周子旺建立大周政权后，手下兵马比自己多出三倍有多。就算不用天狼七星阵，强攻硬打，也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一众长老不断施压，唯有先答应周子旺的要求。在军旅费的问题上，几经讨价还价，双方达成了明教每年给三千两的数目。至于其他条款，阳顶天全都同意了。

斩龙虚内，明教的大军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二使的消息。听见和谈有望，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是夜，苦儿清洗着兵器上的血迹，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在她心底翻滚。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率兵上战场，直面生死，真刀真枪地杀人。战争的惨烈，远比她想象中残忍得多。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断肢残臂散落一地……

洗着洗着，苦儿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小旺啊小旺，你为什么要掀起这场战争？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想着想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嚎哭起来。

晓芙悄然走到苦儿身旁，眼神中满是疼惜与理解，轻轻递上一方手帕，柔声安慰道：“苦儿，别这么伤心了，战争从来都是这样。”

苦儿抬眸，泪眼朦胧地望向晓芙：“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我？如果注定要成为敌人，当初又何必让我们成为姐弟？我宁愿从未有过这个弟弟！”

晓芙在苦儿身边缓缓坐下，伸手搂住她颤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相信小旺只是一时被权势与**蒙蔽了双眼，他依然是你的弟弟。你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你们之间的情谊，都是真真切切的。”

苦儿听闻，泪水再度决堤，扑在晓芙怀里痛哭起来：“可是他现在已经变了，过往的情谊又有何用？”

晓芙轻拍着苦儿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些许力量：“过去曾经拥有的感情，就算日后分道扬镳，它依然存在过，会变成一份美好的回忆，珍藏在心底，谁也夺不走。”

她眼中带着一丝豁然，又道：“就像我跟杨逍，其实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性格都不适合，但我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我也曾经逃避过这份感情，后来却想通了。不必在乎天长地久，珍惜眼前的时光便好。有过美好的回忆，我们的人生才得以丰润，不至于将来老了以后，脑子里一无所有。”

苦儿慢慢抬起头，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