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丹歌落九天 第6章 第 6 章

树叶飘下，云柏知看着站着对立的两人，这场面，真像她在话本子里见过的场景——所以什么内功，轻功，都使出来吧。

——没有。

一招，仅仅一招。

云柏知只看见谢明身影一闪，接着不见了，须臾之后，谢明从沈妄心的背后刺剑而来，她只看见他的残影，沈妄心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挥手，抬手——她人就出现在了谢明的背后，剑尖直指谢明的脖颈。

胜负已分。

谢明下来后嘟囔道，“我擅长的是阴招，这种一对一的我可不擅长。”

“技不如人，就不要说这种丢人的话啦。”云柏知拍拍他的肩膀。

她转头，李兴已经不见了。

“公子说水冷了……”蔡慧端着水进进出出马车，队伍正在行进，蔡慧就这样进进出出马车，云柏知才发现有几匹马驮着水。

她有些不解，蔡慧看着是李兴侍女之首，不至于几个侍女都使唤不了，实在不用这样忙碌。

“公子说想吃野味！谁还有野味！”蔡慧急急忙忙又跑出马车。

“公子的行囊在哪里，他要佩戴那个藏蓝色的香囊！”

“公子说……”

……

本来半天的路程，被磨蹭得用了一天才到下一处。

大部队进了城门，谢明去联系旧部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开始接触的大叔过来找云柏知，“妹子，你和你阿兄要去都城吗？天子脚下名医也多，你救了公子，我们一路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云柏知想着天子脚下，有权有势之人也多，说不定能碰到一个有心匡扶天下的人。

可惜谢明之后不能陪同她一起演戏，为了不戳穿兄妹寻医的借口，她还是自己赶路去京城吧。

到了饭点，云柏知想着再蹭最后一顿饭——毕竟她也不富裕。

刚好这天沈妄心去后院喂自己的马。

袁慧和李兴一桌服侍他用餐——可不敢再让李兴一个人在房间独处。

本来大家用餐好好的，大堂都是沈妄心那边的人。

突然袁慧那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李兴猛地起身掀翻饭桌，饭菜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李兴冷着脸爆发出怒吼，“那你砍啊！你砍掉自己的右手，我就老老实实去盛京！你不是最忠心的奴仆吗？我让你砍，你砍不砍！”

云柏知皱眉，她有些不舒服。

对于这些奴啊仆啊的话语。

袁慧愤而转身抽出最近的侍卫腰间的长剑，她声音比李兴声音还大，甚至有些破音，“公子有令，奴婢岂敢不从！还请公子不要食言。”

沈妄心赶到的时候，袁慧已经用左手狠狠砍向自己的右手，她毕竟是右撇子，左手不是惯用手，一剑下去没砍掉右手，但是现场已经鲜血淋漓了。

云柏知不知道的矛盾，至此彻底爆发，李兴面色苍白看着沈妄心，沈妄心上前去给袁慧包扎。

“姑姑……”李兴嗫嚅道。

“啪”沈妄心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直接把李兴扇得头颅偏开，头发散乱，不过须臾，李兴的左脸高高肿起，赶来的大夫左右为难——袁慧伤重，此时已经痛昏过去了，但公子身份贵重

沈妄心道，“先给这姑娘看伤，来人收拾桌子，李兴，你换桌吃饭。”

“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李兴高声喊道，可惜沈妄心硬拉着他，按住他的双肩，按着让他坐在凳子上。

“你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再不吃是想直接死路上吗？”沈妄心青筋暴起，气得不行，“哦忘记了——你已经自戕过一回了。”

沈妄心是真生气了，李兴感觉得出来，他嘴唇苍白，周围人的目光若隐若现，那些探究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溺死，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入耳，他们一定在议论他，一定在嘲笑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被选中来到这里，这不公平……

不过片刻，李兴顶不住满心的忧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公子！”这是周遭侍卫的声音。

沈妄心呢，沈妄心有没有担心？李兴不知道了。

看了好一出大戏，云柏知磨磨蹭蹭吃完饭，吃完饭她就被请回房间了，刚回房间，她被吓一跳——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抱住她。

是谢明，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就那样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肩头。

云柏知之前是因为不熟悉和他虚与委蛇过，那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越过线去，这又是怎么了？

她有些不悦，想要推开他，但是谢明抱得更紧了。

“三两黄金。”他说。

云柏知伸出去的手顿住，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来。

不过谢明没抱多久，很快有人来请云柏知，说李兴请她过去，谢明松开手，亦步亦趋跟着云柏知。

“公子这是郁结于心，想开就好了。”

沈妄心有些茫然，什么叫郁结于心？

他母亲耗尽心机，把他送出原先的蛇窟？他有什么郁结于心的？

“姑娘，云姑娘来了。”

李兴躺在床榻上，专注地看着一本游记，似乎听不见大夫的话，直到云柏知进来，才笑着抬头，招呼云柏知进来坐，看见“云明”也一起，有些意外。

“李公子好兴致，”云柏知冷着脸道，“上午才叫嚣着要砍手。”

她对李兴第一印象很好，万万没想到此人颇有些残暴，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以貌取人。

沈妄心给他掖被子，想要再训斥几句，可是想到大夫的“郁结于心”，还是咽回去了，叹着气出去了。

“你识字吗？”李兴问。

云柏知点头。

“十两黄金，”李兴笑眯眯道，“你帮我写些东西好不好，我不识字，我口述，你来写。”

“这……”云柏知有些犹豫，她本来这几天就要辞行的，谢明瞬间明白了云柏知在犹豫什么。

他凑过去笑嘻嘻到，“阿妹，十两黄金，哪里去找这样的冤大头，都说京城名医多，你带着阿兄一起去盛京寻医吧。”

这家伙不是要留在这里吗？云柏知犹豫。

不过白赚钱的机会，云柏知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接过李兴的纸笔，谢明给她磨墨。

李兴开始回忆，“我是吴国的三皇子……”

云柏知手一抖，她现在还有个皇子“兄长”呢，现在皇子是什么很烂大街的玩意儿吗？

我是吴国三皇子，但在我六岁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因为我和我的母妃住在最偏僻，最冷的地方。

那里有疯掉的妃子，有最低贱的宫女太监，。

李兴的母妃，宋青枝，本是最漂亮、最厉害的舞姬，被皇帝宠幸后，又被嫌弃出生卑贱，放逐在这里。

李兴的母妃，宋青枝，在一个寻常的夜晚，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姑娘，那个姑娘孤身闯入皇宫。

宫墙太厚，那是从宫墙外飞来的一只鹰。

那夜到处都在搜查刺客。

那夜皇宫太乱，宋青枝死死藏着这个陌生的、疑似刺客的姑娘，她不认识她，可是倘若之后要继续待在冷宫，她……想留下她。

哪怕说说话也好呢。

幸运的是，没人发现这姑娘，她当夜发起了烧，李兴跟着母亲烧水照顾人，昏迷又受伤的姐姐身旁有一把剑。

李兴有些好奇，他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握住剑柄想要拔出它。

但是李兴拔不出来，瘪瘪嘴正要哭，谁曾想陌生姐姐醒了，陌生姐姐想要动一下，但是伤势太重，动弹不得。

于是沈妄心虚弱地冲他笑了一下，“是你救了我吗？那把剑刚见过血，现在拔不出来的。”

宋青枝端着净水进房，有些兴奋，她一把推开孩子，过去给陌生姑娘擦汗，“姑娘你醒啦！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你怎么进到这里的？今晚好多人在找刺客，你就是刺客吗？那你会武功吗？”

被推开的李兴默默从母亲腋下钻进去，伸出个脑袋，瞪着乌黑的眼睛看向陌生姐姐。

姑娘愣住，旋即浅笑，后来开始变成大笑，她笑的伤口再次撕裂开，血渗出纱布。

“娘，她有病。”李兴仰起头对母亲说。

“对，我就是那个刺客，你们知道我今夜杀了谁吗？”陌生姐姐笑得肆意，脸上全是张扬的笑意，“皇帝老儿昏庸无能，苛捐杂税使得民不聊生，他还要大修行宫，江州水患却还要交税！我杀了他！”

“我还以为我今晚上必死无疑呢，没想到你们救了我，我叫沈妄心，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沈妄心没力气起身，只能握手虚虚一拜。

“哐当”，宋青枝手里的水盆落在地上，“皇帝，皇帝死啦！”

沈妄心笑着点头，“千真万确，我割下了他的头颅藏起来了——不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么，万一他又活过来了怎么办。”

这话沈妄心说得极为平淡，似乎并不得觉得残忍，宋青枝诧异过后，转而被沈妄心吸引过去了。

“那你很厉害了？你养好伤，能不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宋青枝希冀地望过去。

沈妄心那个时候脾气比现在开朗多了。

她还会大笑，“当然！死了狗皇帝，我带你们回我家！我家良田不少，养活你们够了！”

她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