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害了你!”林娘默默呐喊,弯曲着唯一能支配的关节,没人知道她这时的神情。
“你不配说这些话!”无声的嘶吼萦绕在林娘耳中,她忽然想起那个丫头喜欢靠在自己身上睡觉,刹那间,她才发觉那样的日子也不赖。
身旁突然安静,“她说她舍不得!”春来的身体发出虚弱的声音,“否则,你早死了!”监狱里静的蹊跷,连眼泪滴落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这世上有谁爱你!”春来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林娘沉默了,她觉得一切愈发可笑了。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她以前以为皇帝给她的是爱,可如今想想根本不是,她连他在哪,是不是真的活着都不知道。
可这场悲剧始终在二人之间盘旋,场外的宣判声依旧嘹亮。
“根据证人证言,王正德用餐时,只有你一人在屋内,那是三层雅间,不存在任何他人进入的可能。为此,林寒霜判处死刑!今晚夜里问斩!”
行刑前的半个小时。
林寒霜没想到,到最后,竟然会是她陪着自己。
春来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脸上的尸斑慢慢扩散,空气里腐朽的味道渐渐散开,这味道啊!林娘最熟悉不过了,但花楼里扑鼻的香味让她常常对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林娘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在否定些什么。她静静的看着旁边的变化,“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附身鬼是要吸食仇人精气才能活得,春来啊!她告诉我,不能杀你。我便留着你。她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女鬼抬起了头,下巴下面的勒痕清晰可见。
“我姐姐教我说,杀人要背负因果。你和她真像,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就是没有心的狗!”
“你说得对!”林娘抬起头,眼睛通红。
“你不配哭!要不是春来爱你,你早就死了。啊!”惨叫声配合着女鬼面孔中痛苦的表情,“我快要消失了,她想让我替她再看看你!”女鬼声音突然柔和下来,面色憔悴的很。
她用最后的力气尝试解开捆绑林娘的血骨链,自己本就残破的身体被烫了一身伤,好在打开了。“你走吧!好好活下去!别再为谁卖命了。”
春来说完重重的往地面倒去,她抬头看向林娘的眼神,既柔和又犀利,既痛苦又爱慕。
林娘愣在了原地,她没有离开,就那样茫然的站着,漆黑的夜,旁边的人半天没有动静了。
“春来!你还活着吗?”林娘俯下身哭着问道。
“嗯!”春来微弱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秒钟,“春来,你还好吗?”
“嗯……”春来的声音比上一秒更虚弱,像是呻吟。
”春来,你活下去好吗?”
“嗯——”声音被无限拉长。
“好!”
黑漆漆的夜里,一段话发出了微光。
“你快走!你一定会活下来!你一定会有新生!”林娘的声音断断续续。
“快追!林寒霜跑了!”净庭人的声音嘹亮了黑夜。
“怎么可能!绑她用的链子明明是血骨链!”
“怎么会有另一个人的尸体呢?那个人怎么样?”
“死了!死了有些时候了!这事可真是怪得很!”
“她往烟雨阁的方向去了。”
“快追!”
烟雨阁地下室中,几个人焦急的等待着。
“这地下室有什么要保护的?”慕幸靠在背后的墙上,这个洋不洋土不土的建筑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有一壁窄墙,只有五十公分,像狄刀这样的体型,只能斜着像螃蟹一样行走。
而这个狭窄的楼道从地下室直通顶楼林娘的房间,慕幸对这种密道也略有耳闻,比如什么刺客或者见不得光的人就会设计这样一个通道,方便随时逃跑。
今天易希来的时候明明林娘可以跑的,她却正大光明的下了楼梯。
“就是以防万一嘛,我交代给你林娘最后的请求你可记得?”狄刀说。
“就是毁了这里嘛,怎么可能忘!咳!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用你的烟斗。”慕幸被不远处缭绕的烟雾搞得浑身难受。
摇曳的烛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烟雾飘向了一堵石墙的方向。
那堵墙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但之前没人想过这会通往新的地方。
那里比别的墙更加潮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苔藓,但明显的缝隙暗示着它被打开过。
“客人的秘密就是秘密!别老好奇些有的没的。容易早走!”狄刀吞吐着烟雾。
原本众人以为烟雨巷有个地下场所正常的很,类似于狄刀府邸的那个审讯用的房间,进行些猥琐下流的事情。
但这里却干净的很,没有慕幸厌恶的血腥味,几张睡卧的床铺像新的一样,看来林娘一直有悉心维护。
“密党?刺客?师父,前朝的势力还存在吗?”慕幸仅有的信息就是那个诡异到极致的梦了。
“十几年了,早一摊死灰了。谁是老大,都一个样!我不操心这个。”狄刀深吸了一口气,品味着空气的味道。
“他们会来救她们吗?”慕幸想起上次劫囚的场景。
“不会!”狄刀的声音肯定的很,他小心的用铜盖熄灭了手里的烟斗,也熄灭了所有的火光。
“静儿!静儿!”那种空灵,让人畏惧的哭喊声萦绕了整座烟雨巷。
“寒霜姐姐回来了!”原本在一旁看书的静儿突然直起了身子,熟练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静儿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才走近过去。
却不料林娘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静儿!我求求你!救救春来吧!她不会伤害你的,她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只有你能救她了,你是爱姐姐们的对吗?”林娘褪去了所有的骄傲,“你放心,我早就和组织说了,你已经死了!”林娘摸着静儿的脸。
“你接受她好不好?她很乖的!她明明是最乖的!我却——”林娘一字一句地说着,哀嚎起来。
“寒霜姐姐!我怕!”静儿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个飘渺的魂魄,她认得,是春来姐姐,但总感觉有些不大像。
可那团奇异的气体就像是即将步入坟墓的老人,静儿觉得她手一戳,那团气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静儿!没有时间了!我要撑不住了!她不会的,她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林娘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极致。
“我把我交给她了,她就不再是恶灵了,就会有新生。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从来没伤害过你!她只要确定皇帝死了,就可以投胎转世。”林娘说。
静儿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忽而鼓起了所有勇气。
“来吧!姐姐!我带你去找他!”她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静儿!你在干什么?”狄康冲过去,护住静儿的身体,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姐姐!”静儿忽然抱起寒霜的头,话语间充满了不舍,“永别了!”那声音绝不是静儿的。
“庭长,我看见逃犯进了院子里!”
易希双手摩挲着脸,他刚刚正在写给总庭长的信,禀报最近发生的两起诡异事件,谁料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犯人就跑了。
“我一个人进去找,你们在外面等着。”话音落,易希就在众人面前消失。
被封禁的烟雨巷,就像是一座墓园,每一个房间里都埋葬着让人无法回忆的往事。
他推开一间又一间房门,里面除了让人咳嗽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终于,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了逃犯林娘,而林娘的身后还站着狄刀几人,却没有看到慕幸。
“狄刀!我答应你的,你可以去拿了。最后的请求可以完成了。”林娘平静的望前走,整个人因为魂魄正在飘散,显得摇摇晃晃。
她似乎看了眼易希,又好像没看,她站在了院落的中央,安静的向上方瞭望,那么黑,谁知道她看到了些什么。
“地涌千嶂!”慕幸的声音响起,这座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的院落,顷刻间倒塌。
那些鲜红的装饰纱布缓缓坠落,挂着姐妹名字的木牌“哗啦”一声全部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木梁、石瓦碎裂,开始下落。
地下室与一楼的格挡破裂,慕幸呆呆的看着林娘的身体被逐渐掩埋,直至她的头顶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明明慕幸该赶紧离开的,可腿脚却瞬间不听使唤,她看见那些珍贵的书画,精美的木雕,在她的破坏下,变成了垃圾。
她忽而觉得,仿佛一切都是这么脆弱,连同自己。
“慕幸!你脑子坏了吗?”易希的咆哮声传进了慕幸的耳朵。
他嘴上吐槽着,手里却不能停,“人都没出来完,你干什么呢?”他怀里抱着慕幸,深蓝的眼睛像是在看傻子,慕幸看出来他有些慌乱,不过也只是有些罢了。
不是慕幸不想跑,而是刚刚林娘被埋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串数字,“回家进度2/10”。
她也想动,却被这句话硬生生控了几秒,想动都动不了。
“谢谢你,救我。”慕幸站定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不住你,让你受苦了!”易希低着头,为自己刚刚的态度道歉,又想了想之前发生的事情,认真的说这些话。
“你又不欠我,我该走了!”慕幸抬起头看着他,想想这张好看的脸以后就看不到了,有一丝丝难过,不过,以后有钱了,日子或许就好过了。
“我欠你的!欠你的!你可以留下来,我保证在这西庭,没人再敢动你。”易希的话说的动听,伸手想拉住慕幸。
慕幸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对着这些挥了挥手,她再也不想回来了。
“你还回来吗?”易希站在身后问,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不知道!”慕幸头也没回地说,她脑海里想了很多的东西,她不想却只能大胆猜测,从异世界来的人会相互吸引,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想跑,要是能跑掉就好了!
“你最好找个别的好姑娘,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对你没兴趣。”慕幸忽而转头,冲他喊了句,整个人瞬间都轻松了。
“我能用铜翎联系你吗?”易希突然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声音软软的。
“随你便!”慕幸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两人的关系。
“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你等着我!”易希的呐喊声逐渐变小。
慕幸往海湾的方向走,懒散的听着路上激烈的背景音乐。
“你不能把她带走,这东西我们完全不知道!”狄刀掰扯着狄康抱静儿的胳膊。
“师父!不会的!她们不会害静儿的!你当日把师哥留下,我便能把静儿留下。”狄康弯腰看见静儿空洞的眼神。
他也怕,但他更怕后悔。
“真是的!”狄刀一气之下怒了一下。
“你!”狄刀的手指着狄康的脑门,确实随自己。
“跟着就跟着吧!但得立好规矩!”狄刀想了半天,来了这么句话来挽尊。
“好!这都听师父您的!”狄康说。
“这还差不多!规矩要慢慢定!”狄刀说。
“哥哥!叔叔!好大的船啊!我从来没见过!”太阳开始从海平面上升起来,赶到海边时,静儿天真可爱的话,让狄刀再也说不出来什么。
第二个副本就结束啦[猫头][猫头][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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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钦差大臣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