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卧房不够,蔺希和覃透去到王婶家。
“小覃,你们两姑娘挤一挤睡床,也别介意婶子在此打个地铺。”王婶略显局促的开口。
蔺希环顾一圈卧室,大大咧咧的说:“您太客气啦,是我们住您的屋,哪会介意?”
王婶弯弯唇,略显沧桑的脸笑得和气。
“麻烦婶。”绕过地面铺着的床被,覃透将窗帘拉上,回头道,“每次您都得招待我们,这次来的人多,天又冷,是我们打扰了。”
“哪儿的话,你们船队帮了大忙,招待是应该的。我也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小孩了,讨喜得嘞。”
王婶微笑,说着热水已经备好,覃透便先去洗漱了。
床头柜上有个首饰盒,饰品琳琅满目。蔺希瞧见,问:“婶,这些都是您做的?”
“嗯,好看吧?”
“好看。”
自制饰品是坤方岛用来挣钱的一个谋生手段,经由“心有灵犀”船队带到巽方内陆售卖。
了解到这件事,蔺希有些感慨生活的不易,又问:“婶,您有奇力吗?”
“有啊,能在岛上活下来的都觉醒了奇力,不然早死了。”
蔺希一吓,“婶,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对于奇选者原定未来面临死亡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实感,纵然被追杀遇险,终究转危为安。可现在,当王婶诉说身边发生过的可怕事实,她好像一下就体会到死亡的接近。
“没事,都过去了,也亏得奇力不是富人独有,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有个活路。”
“普通人永远是最难的。”
“是这个理。”王婶牵着蔺希坐下,怅然一叹,回忆道,“我们坤方岛啊,曾经有个富商,包揽一大片海域,禁止其他人去那打渔,为海鱼生意,还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碍不住他有势力,没人治得了他。住着豪宅,屋后面一个山头都是他家的,种花,种果树。你猜后来怎么着?”
蔺希认真听着,眼睛一眨不眨,“怎么着?”
“一夜之间,花草树木都变成怪物,将那豪宅毁个彻底。富商被大把杀人草捆着,瞪着一双吓哭的眼,向一个经过的奇力者哭喊求助,奇力者手拿一把菜刀,看也没看他,跑去救其他人了。”王婶看向蔺希,眼中似有不灭的光,“你知道,为什么吗?”
蔺希看不透她眸中复杂的情绪,凭着直觉道:“他们有仇?”
“是,富商为了抢占一批鱼货,害了她丈夫和女儿。”
蓦地,蔺希猜到什么,惊道:“王婶,经过的人是你,对吗?”
“是我。”王婶眸中的那抹光灭了,“我当时还得意,但看到岛上的惨状后,哭都没处哭。我们的坤方岛毁了,家也没了。”
她低头,抽噎出声。
蔺希心中难过,有点着急的想要安慰,“婶,放心吧,坤方岛以前能在你们的努力下恢复,以后也一定能。”她表达决心,“我虽然刚来异世不久,但会尽全力帮忙的。”
“小希……”王婶抬起泪眼,紧紧握了握蔺希的手,“我都和你妈妈一样的年纪,还这样哭,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是人就会哭啊。”蔺希并不在意,看王婶擦过脸后,情绪缓和,便做了个鬼脸。
王婶扑哧一声,“你呀,倒和我女儿有点像。”
蔺希继续做鬼脸,准备换回首饰话题,却听王婶静静望着她,忽道:“小希,婶唐突问一句,你和小俞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吧。”
“只是朋友,没别的?”
“嗯,不可能有别的,我和他互相看不上。”
王婶嗫喏一下,“那你应该不喜欢小穆船长吧?”
“怎么啦?您突然问这个,我蛮不好意思的。”
事实上,没有半分难为情,但莫名的直觉驱使蔺希,能猜到王婶的用意。而如果真是关于这一点,那就无法给出对方满意的回答,她不想让王婶失望,于是打算糊弄过去。
可惜,王婶也是个明眼人,多打量蔺希几眼,了然道:“婶是觉得,你要没那么喜欢,就别喜欢了。月亮向来腼腆,从小穆船长到我们岛来,她就喜欢人家,没出海前总期待他来,之后跟着一同出海,喜欢了足足一年多,感人吧?”
蔺希点点头,长长的眼睫垂下,没说什么。
王婶抚着她的手,感叹道:“再有啊,小穆船长真娶了她,我们坤方岛就后继有望了。”
蔺希抬起小脸,不解,“但他是普世的,总会回去的啊。”
“你不知道吗?奇选者若要担任船长,至少得在异世待够十年,每年也只能回去一次,小穆船长哪有时间回去谈女朋友呢?”
一听此话,蔺希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张张嘴,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
“婶!我洗好了,您来洗吧。”覃透的声音传进来。
王婶大声回应,“我洗过啦!”又拍拍蔺希的手,小声道,“我随意一说,你要不愿意,就忘了。”
蔺希勉强一笑,与王婶将床上棉被铺开,等覃透进了屋,出去洗漱。
只剩小半桶热水,蔺希随意擦洗一番,坐在木凳上,泡脚,一不小心,膝盖磕碰到桶上,她愤愤地握紧拳头按了按膝头。
如果没有来到异世界,穆心游或许会娶冷月亮吧,而她也可能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光想到这个可能性,蔺希就难受不已,只有她傻乎乎努力报考他的学校,而他宁愿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
不,不能这样想。
穆心游因为未来的死亡意外才会被异世选择,来此是拯救自己,完成任务后留下,肯定是因为他的能力可以帮到这边的人们,是他想要拯救异世。
蔺希,不要太儿女情长,你现在要做的也是同样的事。
不要陷入死胡同。
蔺希一遍遍告诉自己道理,却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酸楚,啪嗒啪嗒掉眼泪,泪水一滴滴落入脚盆,溅起小小水花。
死心吧,死心了,该死心。
末了,蔺希擦干眼泪回卧室,像个没事人一般,与覃透和王婶嘻嘻哈哈说起膝盖碰到木桶的糗事。
这边厢,穆心游递给张峰一张画纸,询问他是否见过此物。
张峰捋了捋长长的胡子,接过画纸却不管,只将穆心游从头到脚的看了又看,随即问一旁的汪猛:“阿猛,他应该还和之前一样,没女人吧?”
看他谈及自己,穆心游不愿搭理,兀自在书架边坐下。
汪猛戏谑的看一眼穆心游,答道:“应该没有。”
“这就奇怪了,我咋感觉他和上次来不一样,没有了那股少年的单纯劲儿。”张峰又端详一遍穆心游,“你终于答应小月亮了?”
穆心游看他一眼,“我和月亮只是同伴。”搭在膝上的右手略抬起,食指一指张峰手里的画纸,轻道,“说正事。”
“这是正事啊,你的终身大事可太重要了,这么好的苗子哪能被别人抢走?说说,是哪个女的入了你的眼?我让冷卓去把人解决啰!”
“老张,可别开这种玩笑,当心他一气之下走咯!”汪猛笑着提醒。
果然,他一说完,穆心游从凳上起来,声线微冷,“你们聊,我走。”
“好好好,说正事。”
穆心游复坐下,指画纸。
张峰咂咂嘴,戴上老花镜,拿起画纸仔细察看。
“这链子的卷轴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本古籍见过,得找啊!”他将画纸放在桌上,站在书架对面,从上层到下层扫视一遍,眼中却是迷茫,“以前还嫌抢救回来的书少,这会子要找书了,又觉得多,给我点时间吧。”
“尽快,我们也不能在此多待。”
“那我辛苦帮你翻找,你该答应我一个条件吧?”张峰侧首,看向穆心游,“不难,只要你应了小月亮,怎么样?”
穆心游不答,只是摇头。
“你心里到底有谁啊?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想女人呢?”张峰纳闷,很是不理解的说,“想我当年也是一个儒雅学者,女人啊,不多,但不管朱砂痣还是——”
听到此处,穆心游耐心告罄,起身,昂首阔步。
“欸!小穆,你回来,我还没说完呢,回来!”
一声门响彻底隔绝此话。
汪猛忍俊不禁,上前拍拍张峰胳膊,“老张,都说了,我和你才是知己,你就认清现实吧!”
“滚,谁要和你这样的浪荡富家子做知己?”
“那我也走?”
“走!都走!”张峰挥手赶人。
汪猛到屋外的时候,穆心游已经戴上口罩,人站在屋檐下,仰望头顶漆黑的夜空,身姿孤高清冷。
这种气质也难怪吸引小姑娘。
汪猛轻叹。
两人一道返回住处。
“老张这人虽然啰嗦,不过眼睛的确尖。”
汪猛意有所指,穆心游置若罔闻。
“你不带蔺丫头来,他也猜到了。”
“我跟蔺希不熟。”
“是不熟啊,也不妨碍天雷勾地火,看一眼就来感觉。”汪猛像是个过来人一样看穿所有,他问,“你真对那丫头没那方面的想法?”
“少管闲事。”
“船长的事怎么算闲事?不过我劝你,别拖,我瞧小俞好像也对蔺丫头动了心。”
“闭嘴。”穆心游语声低下去。
汪猛意味深长的一笑。
两人走到屋外,穆心游在前,汪猛在后。穆心游突地驻足,回头盯汪猛一眼,汪猛知他何意,耸耸肩。
“别凶,我不会当他们面说的。”
“也别当我面说,烦。”
汪猛失笑,“遵命,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