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心游银色额发下的双眸沉而亮,只他微昂着头,并不直视蔺希,有种刻意的清高。
沉吟几秒,他轻声答:“谢谢。待会吧,我没胃口。”
察觉他的冷淡,蔺希深吸口气,笑道:“可再过一会,面的口感会变差,你就尝一口,保证不会失望,这可是我的拿手菜。”
望着她如星光一般闪亮的眼,穆心游将碗接到手中,走到一旁,恰有渔民要回去休息,过来与他打招呼,他把面碗放到桌上,同那人说话,好一会,也没有结束。
面汤飘着的热气比之方才明显少了。
蔺希的眼神渐渐黯淡,走到无人的护栏边,迎面海风有了凉意,吹在身上有点冷,她有点后悔回房换衣服。
这件黑色紧身裙是蔺希专门为跳舞所换,后背暴露,不是她平日穿衣风格,不过肌肤的白皙与裙子的纯黑互相映衬,面料还闪着光,让她有种别样的美丽。
不近不远看着这样纯而媚的蔺希,俞司铭心生一种强烈的靠近她的冲动,他抬步,向她走去。
“蔺仙女,和我跳舞吧!”
“烦着呢,不跳。”
“你不是说船长在意你,那我们跳舞不就能刺激一下他吗?”
“这么幼稚的事,我才不干。”
俞司铭有些意外,转而笑了,“那你还我人情吧!”
“说了不欠就是不欠。”
“很简单的。”俞司铭凑近蔺希,不顾抗拒,拽住她胳膊,附耳道,“你有见过一捆竹简吗?”
蔺希一愣,摇摇脑袋,往左挪开一步,方转头说:“怎么忽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有个玩意就是这样的,可惜不见了。”俞司铭转了转脖颈,伸长双臂舒展身体,“你要是看到,记得告诉我。”
“好啊。”
见俞司铭的手快碰到自己右臂,蔺希又往左挪了挪,俞司铭察觉她的避之不及,不由暗恨此人的不识好歹,心思冷下去,走了。
蔺希没理他,再看穆心游刚才所在位置,却已不见那人,桌上的面也没了,不知去了哪。
甲板上的风又大一些,天色也更暗沉。
蔺希双臂交叉搓了搓上臂,去找覃透借外套,覃透很爽快的给了一件外衣,因着还要收尾,蔺希只与她简单闲聊,没有在她卧房多待。
夜风呼呼吹,海面已不平静,翻涌着大小不一的浪花。
“你把这一块扫干净,就可以回去睡了。”吴享看一看天色,提醒道,“待会估计要下雨,速度快些。”
蔺希点头,立即拿起扫把干活。
大家都有卫生意识,没乱扔东西,因此地面比较干净,主要是舞台在拆的过程中掉落一些花瓣和气球碎片,以及无处不在的灰尘。
吴享、吴小乐和俞司铭将桌子搬下去了,汪猛在驾驶室,这个时间,甲板上只有蔺希。
将垃圾用袋子装好,蔺希去往泳池那边。不期然的,望见一男一女。
女孩羞窘的将双手负于身后,踮起脚尖凑近男人。那人站得笔直,银发随风飞扬,恣意又炫目。
蔺希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细节,但是穆心游没有推开对面的女孩,他的脑袋都没有偏一下。
那一秒,蔺希几乎眼前一黑,只觉心上的那抹月光落了,奔向另一个月亮。
轰隆——
雷声震响。
冷月亮捂脸退开,张嘴说了什么,绕过穆心游,小碎步跑过来。蔺希没有避让,杵在泳池入口台阶,一动不动。冷月亮看到她,一惊,旋即脸红得彻底,低头跑走。
蔺希向前走去,无视穆心游的存在,无视他似乎望过来不知何意的目光,围绕泳池将地打扫一遍。
走之前,回头,正与穆心游晦暗不明的眼相触。
蔺希扯个笑,示意一下拿着的扫帚和畚斗,没说什么,提步走了。下楼时,身后传来俞司铭喊她的声音。
蔺希不想停步,但他走过来拉住她。
待看见蔺希苍白的脸,俞司铭问:“看见月亮告白了?”
“你知道?”
“我们几个船员都知道。”
“只有我不知道啰?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别不高兴,毕竟你是新来的,月亮又害羞,她随时可能改变主意,也没必要告诉太多人。”
“你说得对,我哪有不高兴,我很高兴啊哈哈哈哈哈!”蔺希咧着嘴,捧腹大笑。
一点不忍漫上心头,但俞司铭想了想,有些事该说还得说,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
“仙女,别逞强了,放弃我们船长吧。刚才我看见吴厨将一碗面倒进垃圾桶,应该是你做的那碗。”
闻言,蔺希笑容僵在脸上,她一把甩开俞司铭的手,奔上楼,口中还不忘强调。
“不准跟来!”
蔺希在泳池入口找到穆心游,那人静默站着,侧首看往远处,神情凝重。她大踏步到他面前,大力推他。
“你不吃就不要接,为什么浪费粮食?”
穆心游没被推动,蔺希看见他双脚边有两缕小旋风,风的力量稳住了他的身形。蔺希又推他一次,穆心游握她右臂,不让她动作。
“别闹。”
语气微冷。
“你气什么?”
“我气你啊。”蔺希甩开穆心游的手,扬起笑脸,问,“你是不是和冷月亮在一起了?”
穆心游瞧她两眼,不咸不淡的说:“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种私人问题?”
“我是船员,你是船长,关心一下不行?”
“行,但我不想告诉你。”
“好啊,你不说,我就和其他人讲你和我谈过。”
这次,穆心游默不作声,盯着蔺希的眼神异常凶狠。蔺希也冷了脸,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有没有?”
“不。”
“那她亲没亲你?”
“……”
“亲到了是不是?”
穆心游恶狠狠的看着蔺希,压低声音答:“没有。她走了,没亲到。”
蔺希一喜,压了压意欲弯起的嘴角,追问:“如果不走呢,你是不是愿意让她亲?”
其实这个答案她亲眼见到了,只是不问个明白,就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必须亲耳听到才愿认清。
“蔺希,我和她都是单身。”穆心游很不耐烦,走近蔺希一步,低垂的眉眼凶狠褪去,显出几分嘲讽,他低低道,“你不也和别人有说有笑、亲密耳语?我这样,有什么问题?”
蔺希蹙了蹙眉,什么叫她和别人亲密耳语?
“你说我和俞司铭?你看见啦?”
“……说这些没劲。蔺希,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不打扰。”
“可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再问你,为什么单单不和我跳舞?你这样,我很没面子,又或者,你不敢和我跳舞?”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有原因。”
“好。最后一个问题,”蔺希使劲深呼吸,忍住蔓延至喉头的苦涩,让自己语气尽量如常,“穆心游,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
是不是一直恨她当初抛弃他?
尽管还想问这个问题,但蔺希实在没有勇气再次触碰那段过去。在穆心游眼中,她肯定没有资格再追他,只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亲近他。
问出的这个问题是保守的,却也能奏效。
蔺希渴望知道穆心游怎么看待自己,是否如船上的人们一样,是否讨厌她的出现。
一阵大风吹来,空气中有冷流漂浮。
蔺希紧了紧外衣,心焦的等待。
然而穆心游没有回答,他定定看一会她,后退,转过身体,连眼神也吝啬给予了。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原来你也是这样,难怪他们总让我放弃,他们是你的船员,他们很了解你,他们……是对的,我该死心。”
蔺希不争气的哽咽了。
穆心游一点回应没给,昂起的下颌线近乎带着冷漠。
蔺希垂了眼,“没关系。”回想来到异世界这七天发生的事,害怕、欣喜和委屈诸多情绪交织于心,她用尽全力压住,“没关系的,我不难过,没什么了不起,我喜欢自己就行啦。”
说完,她右脚一转,面朝清澈见底的泳池,缓缓呼出一口气。
两人相隔一米远,望着同一方向,半晌无言。
将所有情绪梳理完毕,蔺希露齿微笑,侧首道:“船长,生日快乐。”
穆心游一震,微微偏过视线。
“还没当面和你说,生日快乐。”蔺希的眼睛很亮,嗓音很轻,微微有点颤音,但很温柔。
穆心游心头似乎闪过一阵剧痛,恍惚几秒,蔺希越过他,脚步声逐渐远去。不知过去多久,穆心游觉得双腿站得有点僵,动了动。
俞司铭来到穆心游身前,“船长,你对蔺希太苛刻。”见他望来的目光似有不满,解释道,“我没偷听,只是你今日所为很不像你。”
“比如?”
“不肯和她跳舞,还倒了她的面。”
穆心游默了默,心想俞司铭当真关注蔺希。
“兰兰奶奶和蔺希煮的面,我都吃了,吴厨偏也煮了一碗,我吃不完。”
“……”俞司铭无语,进而略带怨愤的想,这事不告诉蔺希算了,以免她又想入非非。
蔺希回房独自坐了会,便到覃透房里洗漱,她在淋浴间比往日磨蹭许多,出来快到凌晨,返回,打算开灯,一人欺身而来,一手掐握她脖颈,另一手圈住她腰肢,将她禁锢怀中。
蔺希第一反应抬手要扇,鼻息却嗅到熟悉的柠檬香,愣神的档口,有吻覆下,极致深入,颈上的手随即松了力道,似掐又似抚摸。
下一秒,她想,推开吧,可当扇出去的手放到来人肩头,推拒莫名变得无力。
蔺希认栽。
她无法拒绝穆心游,难以反抗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舌尖的纠缠窒息又缠绵,太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