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庄延去找来吴剑升的间隙,白翊用古晓骊给他的茶包泡了杯花果茶,还加了好几颗冰糖,捧着杯子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龚岩祁交待了各自的任务之后,一回到自己工位隔间,就看到眼前这一抹清丽的风景。银白色的柔软发丝随风扬起,若隐若现遮挡着白翊那张俊秀的脸庞,阳光下他的脸颊吹弹可破,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是银白色的,叫龚岩祁不禁想起他的本形,那只小巧可爱的灵雀。
“想什么呢?”龚岩祁凑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假装不经意地一边翻开一边搭话。
白翊没有回头,仍旧望着窗外的风景,淡淡地开口道:“想…什么时候这天上能下金子雨。”
龚岩祁诧异:“神明也很缺钱吗?”
白翊喝了口杯子里的花果茶,甜甜的暖暖的很舒服,他叹了口气道:“我是觉得如果真的能下金子雨,那么凡间该省掉多少因金钱利益而造成的伤害。”
听了白翊的话,龚岩祁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的侧脸,半晌,微微一笑说:“有的时候,光有钱也是没用的,因为人与人之间还有另一种比物质更深的羁绊,那就是感情。与其想着天上什么时候会下金子雨,不如盼着下一场忘情水,这倒是能解决不少麻烦。”
闻言,白翊终于转过头看向龚岩祁,冰蓝色的眼睛在镜片上投下一汪浅泉,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也会有类似的麻烦吗?”
这问题给龚岩祁问愣了,看着白翊的脸,他突然心跳加快,慌忙避开视线看向桌上的纸张,一边收拾一边说:“怎么聊到我身上了,我说的是周琳雅和吴剑升的事。”
白翊见龚岩祁手上没闲着,不停打理着那些原本就不是很乱的文件,一副很忙的样子,于是弯起嘴角微微一笑,转头继续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龚岩祁“收拾”完桌子,把钻石项链的照片放在文件最上面,看了看照片上那闪闪发亮的珠宝,突然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白翊:“哎,问你个事儿,你们神域流不流行送定情信物?就比如钻石项链什么的,会不会觉得俗气?”
白翊望着天儿,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也是在讨论案情吗?”
龚岩祁摸了摸鼻尖:“就…随便聊聊呗,闲着也是闲着。”
白翊喝了口茶,沉了片刻开口道:“神的生命漫长而无际,很少有人会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仪式上。”
龚岩祁:“怎么能是无意义呢?你刚才没看见周琳雅一提到林沫也有一条项链,马上变得愤恨嫉妒的样子?”
白翊冷哼一声:“所以说,这些东西除了能让人吃醋到忘本,还能做些什么?”
龚岩祁撇撇嘴:“哦?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应该是从没收到过这类东西吧?不可能啊,翼神大人这么…英俊非凡,神力强大,雅俗共赏的。在神域就没收到过什么特别的‘礼物’?比如……某位神女珍藏的星辰碎片?或者用月光星河织成的帽子围巾什么的?”
白翊终于瞥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凡人真是无可救药”的无奈,叹了口气:“神域之中,若有想要结为伴侣的两个人,一般会交换神契印记,或者会共享一部分本源神力,以确保联结的纯粹与永恒。”
说着,他抬眼看向背对窗台坐着的人,那人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像个渴望求知的小狗。白翊心里不由得塌陷出一个角落,忙避开他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了,谁会把会发光的石头和易碎的织物当作信物!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这时,龚岩祁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懂了,说白了,你们神域的定情信物不就是互相‘打个标记’,再分点‘血条’给对方吗,这跟网游里组CP也差不了多少嘛!神域果然高级!”
白翊被这过于通俗的比喻给噎住了话,睫毛轻颤,在眼镜片后掀起极其微弱的气旋。他无语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龚岩祁你个白痴!
哎…算了……
庄延办事还算利索,吴剑升很快也被请到了警队。但与早上时的悲痛焦虑不同,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紧张,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不断摩挲的双手和微微闪烁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吴团长,请坐。”龚岩祁语气平淡,“现在请您过来,是想再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应该的,应该的,尽力配合警方调查嘛。”吴剑升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笔直,是常年练舞形成的习惯。
龚岩祁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开口说道:“我们刚刚也和周琳雅聊了聊,她承认,您昨晚送了她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吴剑升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色变暗了许多,勉强维持着笑意说道:“是的,琳雅这次因伤不能参加演出,情绪很低落,我作为团长,安慰一下她也是应该的。”
“安慰一个普通下属,需要送几十万的钻石项链?”白翊插话道,“吴团长对每位情绪低落的员工都这么慷慨吗?这样的话,我也有些想去贵团求职了。”
吴剑升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只是特殊情况……”
“哦?有多特殊?看来周琳雅不只是吴团长你的下属吧?”白翊道。
吴剑升沉了片刻,说道:“我在市芭蕾舞团任职之前,曾是舞蹈学院的老师,周琳雅,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所以,我跟她会比别人更熟悉一些。”
原来如此,怪不得周琳雅管他叫“吴老师”。龚岩祁闻言,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仅仅是‘熟悉’吗?”
吴剑升脸色有些发青,就在他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的时候,龚岩祁继续说道:“我对吴团长的私生活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无独有偶,我们在死者林沫的柜子里也发现了一条类似款式的钻石项链。请问吴团长,这条也是您送的吗?您送给林沫项链,也是为了安慰她?”
吴剑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龚岩祁笑了,“那请您解释一下,为何要从王立祥那儿定制两条昂贵的项链?一条送了周琳雅,另一条打算送给谁?或者说…已经送给了谁?”
听龚岩祁提到王立祥,吴剑升知道蒙混不过去了,顿时语塞,脸色灰白,嘴唇轻颤,似乎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龚岩祁加重了语气:“吴团长,林沫死了,死于谋杀!任何与死者有关的财物往来都可能是破案关键!你购买项链的资金来源是什么?赠送项链的目的又是什么?请您如实交代!否则,就凭你现在的隐瞒行为,只会让嫌疑越来越大!”
压力之下,吴剑升的心理防线也开始崩塌。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眉眼间满是疲惫。
“好吧,我说,钻石项链我确实买了两条。一条给了琳雅,算是…算是对她受伤的补偿,也是安抚她,让她别再闹了,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在团里人尽皆知,就为了一个首席的位置,太不值当了。”
他说着,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道:“另一条…我确实送给了林沫。但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单纯作为谢幕礼物送给她的,毕竟她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就要退居幕后,这些年的演艺成就,她值得这样的礼物,根本不算昂贵。”
这时,白翊开口道:“吴团长,你对林沫,是不是有……”
“没有!”还没等白翊说完,吴剑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和林沫之间是绝对清白的!我只是欣赏她的能力,仅此而已,林沫她…不是那种人。”
见吴剑升突然情绪激动,龚岩祁看了眼白翊,转头继续问道:“你昨晚拿到王立祥送来的项链后,一直都在家吗?有谁能证明?”
“周琳雅可以证明。”吴剑升说道。
“可是周琳雅不是十点半左右就离开了你家,之后的时间段内有谁能证明你的行踪?”
吴剑升摇摇头说:“之后我就睡下了。”
白翊问:“吴团长,您成家了吗?”
吴剑升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没有,我今年四十八岁,至今未婚。”
原来是个黄金单身汉,因舞者出身,身材和颜值都不错,又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怪不得周琳雅甘愿跟他在一起。
龚岩祁暗暗思忖着,周琳雅十点半离开,从吴剑升家到舞团,开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若在周琳雅走后前往舞团,潜入排练室作案,再不引人注意地返回家,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程风说林沫的死亡时间在午夜前后,所以时间上是不能排除吴剑升行凶可能的。
于是,龚岩祁换了个方向提问:“吴团长,林沫推荐苏雯作为下一任首席,而你之前却举荐周琳雅,她是否对你推荐周琳雅感到不满?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争执?”
吴剑升眼神闪烁:“工作就是工作,林沫是个专业的舞者,她推荐苏雯也是从艺术角度出发,我们虽然有过讨论,但谈不上争执。”
“那这张纸条呢?”龚岩祁出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那张写了“永远别想”的碎纸条,“这是在林沫更衣柜发现的,你见过吗?知道是谁写的吗?”
吴剑升仔细看着照片,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没见过,不知道是谁的字。”
询问暂时陷入僵局,吴剑升坚称自己昨晚后半夜没有出门,并一直否认与林沫有超出工作的矛盾或者不正当关系。
眼看没什么特别大的进展,龚岩祁便让吴剑升先去接待室稍作等待。送走吴剑升后,龚岩祁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和棘手。线索很多,却互相矛盾,难以指向同一个方向。
白翊沉思片刻,说道:“吴剑升没有完全说实话,他和林沫之间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纠葛。我看到他在提起林沫的时候,眼神里总会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但我说不清那代表了什么,不像**,也不像仇恨。”
龚岩祁挑挑眉,想了想问道:“你还能透过人的眼睛看到什么?”
白翊:“那可多了,比如情绪,比如**,还有欺骗。”白翊说着,忽然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看向龚岩祁:“其实你每次试图糊弄我的时候,我大概都能猜到。”
龚岩祁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强装镇定道:“翼神大人,您这能力用在破案上就行,能不能别老盯着自己人?”
白翊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语气恢复平淡:“可惜,我只能看穿一瞬的情绪,却看不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龚岩祁拍了拍他的头顶:“行了行了,没时间给你感慨这么多,接下来我得让古晓骊好好查查吴剑升家周围的监控,确认他昨晚有没有再次出门。还有周琳雅提到的跟她视频通话过的黄佳,也得再去核实一下才行。最好再派人跟一下吴剑升和周琳雅的行踪,看看这两天他们有什么异常行为。”
白翊不满这家伙破坏了自己的发型,拨了拨头顶的发丝,抬头看着站在询问室门口的人,不解地问:“那你干嘛还要留他们在队里?”
龚岩祁转头朝他挑眉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俩现在可是待在同一个接待室里呢!”
白翊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轻嗤一声:“你是想看看,把他们单独放在一块儿,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龚岩祁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叫‘压力测试’,人在紧张又自以为没旁人的时候,跟熟悉的人待在一处,最容易说出真话,或者…互相指责。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白翊瞥他一眼,淡淡评价道:“鸡贼。”
龚岩祁不恼,反而笑眯眯地指了指耳朵:“怎么?要不要去隔壁听听墙角?我让庄延在接待室装了窃听器。”
白翊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身为神明,偷听凡间**,有违神德。”
“哦,”龚岩祁遗憾地耸耸肩,“那我自己去听点‘有违人德’的……”
他话音未落,白翊已经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朝门口走去:“偶尔破例,也是为了尽快破案,可以理解。”
龚岩祁看着那故作正经的背影,憋着笑快步跟上:“翼神大人,您这‘真香定律’用得可比凡人溜儿多了!”
“少废话!”
小剧场:
龚岩祁:“哎,要是按你们神域规矩,定情信物得送什么才算有诚意?”
白翊:“至少是千年修为凝成的灵珠,或者取一截神骨炼化的法器。”
龚岩祁:“这不得疼死!你们神仙谈恋爱都这么血腥啊?”
白翊冷笑:“总比某些凡人送会发光的石头和会凋谢的植物要高级得多。”
龚岩祁突然从兜里掏出几颗草莓水果糖:“那…这个能换您多少年修为?”
白翊盯着糖纸沉默三秒:“……龚岩祁,你是在小瞧我吗?你居然想……”
龚岩祁却打断他的话,剥开糖纸塞了一颗在自己嘴里边嚼边说:“算了,本来还想用全副身家换翼神大人打个标记呢!”
白翊耳尖微红:“打…标记?”
龚岩祁:“嗯,你看哪儿合适?嘴上行不行?”
翼神大人洁白的羽翼瞬间变成粉红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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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