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73章 张华短章

贩卖羯人，还真是不把人当人，这世道，羊诚望天： “原来是这样，我家没奴隶。进了我羊家，你就是我家的一份子。”

也不想勉强少年，于是羊诚又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去看看，到时候不想待，你可以自行离开。我想你要是想跑，也没人拦得住你，对吧？”

少年下巴朝天：“那是！谁也不能让我当奴！阿娘说，要读书才有出息，你若真让我读书，我就跟你走！”

是个爽快人，羊诚看着他身后的狼群，还真有点发怵：“不过，我这儿，真没有马可以喂你的狼，它们还能饿多久？”

少年道：“半个月吧，若是再久，弱得会死。”

半个月，那还行，即便不吃也能赶到琅琊山：“行吧。你先下去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你带路，找到前头给你马肉的那些人，把你的狼群喂饱之后，一起赶路。”

少年不动。

“有你这些朋友看着我，你还担心我跑了？” 羊诚激道：“莫不是跟个姑娘一般害羞？”

“谁害羞？”

“头发里长虱子，给你剃了，肯？”

少年点头：“你等等！”

只见少年跑进林子，又跑回来，怀里抱着两只小狼崽，他嘿嘿笑道：“一起洗。”

“你洗它们有什么用，它们得跟母狼在一起，洗了也白洗。” 除非把母狼也洗干净。

“它们的娘被石勒军的弩射死了，狼群里没有生过崽的母狼。我已经很久没找到羊乳了，家主或许能找到。” 少年的蓝眼睛闪烁着贼光。

羊诚算是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它们洗干净了，让我养？” 眼力倒是好，知道他喜欢干净。心思转得这样快！

少年嬉笑道：“家主就当养狗，一样一样的，它们很乖的！”

“慎行，把他头发剃了！剃干净，一根都不要剩！” 羊诚扔给慎行一把匕首。

一阵急促的狼啸声响起，狼群一阵骚动。

少年也赶紧叫了一声，狼群这才安静下来。

“把狼崽子毛剃短了，再洗澡。” 羊诚可不想被虱子咬：“慎行，你控不住狼崽子，让他自己来。你把他头发剃光就行。”

于是，慎行给少年剃完头发，就下山去取干净的衣服了。

温泉边，狼群静静的趴着，羊诚，陈焕和谨言坐着看着一个少年给狼崽子剃毛，再看着它们仨在温泉里撒欢，少年笑声纯净而愉悦。

陈焕问：“家主是准备把狼群带入琅琊山？”

羊诚点头：“琅琊山是个好地方，得想办法把滁州拿到手。让狼群打个前站，安之觉得如何？”

陈焕点头：“此计甚妙，不过滁州刺史徐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且机敏善战。这百余来头狼，他定然不会放在眼中。 ”

徐晃此人，羊诚还没有接触，不过也不着急：“不必来硬的，只要让他们不敢进琅琊山就行。此次回去，马放琅琊山！就让狼群守着。”

“家主，这可是让老鼠守米仓啊！”

“安之，你不要小看这些狼，也不要小看那些马，一旦成群，力量是不一样的。群狼可以围死数匹马，同时马群也可以驱赶狼群。这不是还有那少年嘛。再说，狼一旦吃饱了，就不会多吃。放心吧，不会把马群吃没的，那些会被狼吃掉的马，定然也是比较弱的。有狼群守着，马就不会出琅琊山。给这些战马一段繁衍生息的时间。”

陈焕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战马实在太宝贵了，一匹都损失不起。”

羊诚道：“安之，这些狼，将来也是我们的战力！它们有了跟战马周旋的能力，以后……”

陈焕这才点头：“家主想得远！焕自愧不如。”

“安之何必谦虚，你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羊诚捡起三块白色的卵石，放了三个位置：“琅琊山在这，琅琊山以西有巢湖，巢湖西北方有一个更大的山脉，叫大别山，安之可听说过？”

“知道，那山很大，往北纵深可入信阳。莫非，家主……” 想从哪里纵深部署？陈焕看着那三块白色的卵石，望见一片更宽阔的天地，看向羊诚的眼光更加热切。

羊诚道：“那是狼群以后的家。总有一天这些从北方赶过来的狼，会回到自己的家园去的。 ”

慎行取了衣服回来了：“禀主上，秦将军他们在彭巷村外休整。 ”

“知道了！” 羊诚应了一声，指了指少年。慎行将衣服放在离少年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

少年快要洗完了。

他把小狼崽们放在卵石上，卵石太烫了，小狼崽们跳着脚，朝羊诚等人跑来，一跑就跑进羊诚身边，爬上羊诚的膝头，羊诚疑惑：“这些小家伙能认得人？”

“自然认得，我跟他们说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阿娘！”少年觉得说错了，改了一句：“是衣食父母！这下对了！”

众人笑，羊诚把一对光溜溜的小狼崽兜进大氅中：“下山吧！”

“家主，你还没给我取个名字呢！” 少年穿好衣服赶上来。

把这事儿给忘了，羊诚问：“你可记得自己的姓氏？”

“我没有姓，我阿娘没有姓，她不知道我阿爹姓什么，小时候人人都说我是个野种。” 少年这样说着，别人很动容，但他自己不觉得自己可怜。

“跟我姓羊的话，在我家，你排行第十，羊初十。 ”

“不行，我得当第一。 ”

羊诚笑，总算有了点孩子气。

陈焕建议道：“ 叫初始吧！ 开始的始，你从今日起，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可好？”

寓意是很好，可这个“始”吧会有那么点“屎”的意思，现在不觉得，等回到家跟其他的孩子们一闹起来，少不得被他们笑话。

“喜欢当第一，那就取奕字吧，羊奕，可好？你有这么多狼朋友，也可以取郎姓，郎奕也可以。” 羊诚拿了炭笔，分别将两个名字写在了两块卵石上。

陈焕钦佩：“这个字好，所谓‘奕世载德，不忝前人。’ 是谓为其重。 ‘息金消石，往小来奕。’ 是谓为其大。 ‘张华短章，奕奕清畅。’是谓为其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