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59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

从向来处出来，羊诚去了乔芩的院子，她现在虽是羊莘，是羊家的一份子，但她毕竟是乔家人。

羊诚没有太多的话，直接道：“子蔺，你该回家了。”

乔芩放下战袍，不太高兴：“又赶我，可是我做的铠甲入不了阿兄的眼？”

“不是，铠甲很好，能替我省下不少钱。”羊诚想了想，与其让她瞎猜，不如直接告诉她：“我要去北境了。你住在羊家，我不放心。”

原来如此，阿兄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是要赶她回家，乔芩这才释然，道：“我也要去！”

“不行！没得商量！”羊诚立马用一句话把乔芩可能想到的所有路都给堵上。

“既不让我跟着，那我便留在此处替你看家。这总行了吧？” 乔芩看羊诚太过坚决，只能退而求其次。

羊诚沉吟片刻，才点了个头：“让你家里派几个人来守着你。”

“成！”乔芩知道羊诚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出自真心，投桃报李：“阿兄，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得给你赶制一件铠甲。”

“就这几天吧。我应该用不上铠甲，你不用熬夜。”

“去北境，没有铠甲怎么行。阿兄放心，我很快的，不熬夜。”说着不顾羊诚反对，专心动手做铠甲。

有乔芩在，家中的事情基本就妥当了，只要再叮嘱初一他们几个一声就行。

只是去北境，没有足够的马就很成问题。

出了乔芩院子，遇到急匆匆的阿九：“着急忙慌做什么呢？闷着头往女公子的院子里撞呢！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得跟着七七好好学学管账，收收你这不淡定的性子。”

阿九嘿嘿一笑，七七那是冷，不是淡定，家主才是淡定。阿九不抬杠，禀告道：“家主，我着急找你。门上来报，有个叫陈焕的书生求见。”

陈焕，那位土匪书生，晾了几日总算来了。正好，或许可以把那波人也带走，那些可以算是久经沙场的，肯定能打仗。

“我去迎一迎，你吩咐厨房备些精致的小菜，酒要果酒。”

阿九应诺朝厨房跑去。

羊诚快步赶去外院，果然，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书生，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样子，正是陈焕。衣服洗得很干净，头上扎了方巾，人看着很精神，面色也比数日前红润了不少。

羊诚上前热情道：“安之，别来无恙？”

陈焕执书生礼：“托羊家主的福，一切安好！”

羊诚面上露出笑意：“安之，快里面请！”

陈焕进门，只见庭院里，红梅已谢，桃树春发。院子不大，收拾的很干净。

羊诚不知他来意，找话问：“前日让慎行送去的粮食可够这个月？若是不够，我再准备。北麓若有适合耕种的荒地，也可开垦一二，过些日子可以春耕了。”

陈焕收回打量周围的视线，感激羊诚道：“此番我来，一是为了转达大家的谢意。粮食足够大家好好过这个月。荒地年前就开了一些，正想问羊家主要些稻种呢。”

羊诚满口答应：“这个好说，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就是。”

陈焕浅笑：“怕是还要劳烦羊家主送一趟，我此次来了就不打算回去了。这是我来要说的第二件事。”

“哎呀呀，真的吗？那真是求之不得啊。安之若能来我家常住，我想去街上敲锣打鼓。”这个书生大才，羊诚认真听慎行讲述了陈汉带着那些土匪打得仗。这次去北边本来没什么底，毕竟羊自己不是个会打仗的。商业战，他是不怕的。真刀真枪的冷兵器打仗，他还真不会。不像这个书生，看着弱得很，实则是神鬼之才。

陈焕听羊诚夸张的言语，只是略笑了笑，并不受宠若惊：“羊家主见笑了，敲锣打鼓等到天下大定之后再说。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说，眼下北境又开战了，不知家主作何打算？”

羊诚具体的还不想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羊家自然是要尽一份力的。”

陈焕赞道：“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家主不愧非常人！”

“安之见笑，我这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这话本是顾炎武和梁启超说得，后世经常听到，羊诚随口一说：“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我一个小小的商贾，就想着为这安定的日子尽一份心力，实在不想北蛮子渡淮水南下。”

陈焕作揖道：“羊家主之胸襟，安之不及，安之愿为家主马前卒。”

“安之太过自谦了，若是安之愿来我家，愿拜安之为军师。安之以为如何？”羊诚琢磨着这个时代应该有军师这个说法吧。

“多谢家主厚爱，安之岂敢不受！”

羊诚一听，换了称呼了，这算是接受了，羊诚握住陈焕的手：“大好！”

陈焕没想羊诚如此激动，手抖了抖。

羊诚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放开人家，这毕竟太过亲近了一些。

“家主，膳食已妥，摆在后院了。”恰好阿九出现，羊诚才免于尴尬。

“安之一路劳顿，现随我去吃点东西暖暖肚子。”羊诚这大实话让陈焕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家主说话，真是雅俗共有之。

“好，多谢家主。安之此次来，也有一份薄礼相赠。”陈焕说着取出一张树皮。

就地取材，树皮能做什么？羊诚并不觉得树皮寒酸，反而很好奇陈焕能用树皮做什么。

陈焕看羊诚此刻的神情中没有一丝嫌弃，心下大定，这个家主跟得不会错。

羊诚接过树皮看了看，只见树皮内侧竟写着字：“良马百匹，劣马三十匹，金五百两，银五千两，皮毛若干……”最不可思议的还有：“铁矿一座。”

“安之，这……这是山寨的全部身家吧？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那些粮食也不值得这些。但我眼馋这些马，若是闽之和你愿意出让，我可以以粮食或者金银买。”

“家主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如何说两家话呢？我既是军师，自得有军才有师。这些是我们入羊家的……你且当它是‘投名状’吧。” 陈焕对羊诚的态度十二万分满意，秦超是不同意他这么试羊诚的，只是陈焕吃过太多次亏，有些不放心，最终两人决定还是试一试。试到这里也够了，毕竟这家主实在难得，不能让家主寒心。

“不行，我总觉得心里过不去。感觉我把你们给抢了一般。”羊诚本来是有收拾土匪窝的打算，可看到了陈焕和秦超，便生出了惜才之心，也就罢了原来的念头。

看着羊诚的真诚，陈焕不由心中有些惭愧，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家主不要光看这些，我们山上可有不少老人和妇孺呢！家主这买卖做得可不一定划算。”

羊诚不是刚到启山买宅子的时候了，现在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不管老人妇孺只要位置得当，都是能发挥作用的：“有人就是有钱，这生意怎么会不划算呢！不过你们打算如何安置他们？是继续住山上，还是来启山城？”

陈焕拱手：“单凭家主安排。”

“那就按他们自己的意愿来，想入城的就入城，想留在山上的继续在山上。过几日我找人去山上搭建木屋。孩子们都送去启山南麓吧，我在那里建了一个书院，向夫子会去讲学。安之若是想去，等从北边回来，也可以去。” 羊诚想了一下道：“秦超和你先得去县衙过文书，再把其他人挂入你们名下的，可妥？”

“这……不挂家主名下吗？”陈焕早就听闻羊家不让佃户改姓，如今，还把他们带来的人都挂在他们名下，也就是若是将来有一日，秦超和他想走，还是可以把人带走。

“不用，不用！入了这个家就是一家人，在谁名下都一样。他们跟了你们一路，若是你们这个时候让他们改弦易辙，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我跟家里人都说过，在羊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大家一口吃的。”聚拢人心，形式固然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当家人是否能担负得起这些人命啊。

换句话说，有奶就是娘。

这个道理，暂时适合所有从北边南迁来的流民。至于以后是不是这样，另说。但羊诚有信心，到了羊家，就不会想走。真要走的，留也是留不住的。所以，他乐的送秦超和陈焕这个人情。

而且羊诚也有一个私心，日后，羊家会越来越大，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儿先朽烂。让别人分不清谁是羊家人才是好事呢。

陈焕心道，若真如家主所言，最后这人马怕是带不走的。若家主真是这样的人，反正他是不会走的，于是道：“这话下次家主上山跟大家说说，大家定然高兴。启山北麓还是要留有人看守，扼守启山北麓，启山城可无忧，所以，山上要留人。北麓有一片凹地，水草丰盛，养马很好。百匹马还是少了一些，好在有二十来匹母马，过几年总能多几匹。 ”

果然，他们是看中了启山北麓独特的地理位置，羊诚立马道：“好，木屋和种子会这两日就安排好。安之，要不我们先吃饭？饭后，我带你去见一见向老？”

“好，多谢家主！” 陈焕这才动了筷子，不过一动筷子，就没有停下来。这样精致可口的饭菜已经多年没有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