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51章 真的好想见他

羊诚打了一晚上腹稿，想着要帮慕容轩做些什么。下决心容易做起来难，所以就有一些想太多了，然后自然辗转反侧，一宿没有睡好。

次日，羊诚顶着一双熊猫眼被叫醒，说是乔家来了人。

乔芩带着拜兄礼正式入羊家。她送来的拜兄礼不仅有乔家的东西，还有原本属于柳家的盐路和粮路，目前暂时由阎罗门的人接管，就等着羊诚接手。

“殿下特别吩咐，盐路不可以浮上明面，至于粮路，阿兄本来就是做米粮生意的，倒是无碍，但是明面上也不能太大，省得招人嫉妒。”乔芩将柳家的账册交给羊诚：“这回与兖王共事，倒是发现他与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羊诚承认，昨夜的火气，多半还有不能接手柳家盐路和粮路的成分在里面，毕竟这两东西，他已经盯了很久了。现在突然到他手上，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他昨晚那些举动算什么？慕容轩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除了杀妇孺，其实无可指摘。

“哦，子蔺对兖王殿下似乎印象不错。传言如何说的？”说起来，这个慕容轩虽然早就认识，而且是让羊诚做出走出山林的这个决定的人。但对慕容轩的了解其实也是不多。多半时候，觉得他就是个二愣子。

“慕容家子孙本来挺旺盛的，南迁之后，活下来的倒是不多。这兖王殿下是其中十分矛盾的一位。前几年他不显山也不露水，传言他是个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的皇子。自他第一位夫人去世之后，他倒是奋发图强了，跟大将军府结了亲。去岁北境一役，立下大功，封了兖王。

“传言兖王空有一身蛮力，脑子不大好使。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大约不过是大智若愚罢了。传言那桓妃倒很是贤惠，可我听我从妹说，那桓妃十分善妒，兖王的两个孩子，手上脚上常有淤青。阿兄觉得传言可信？”乔芩一双杏眼眨巴着，透着一股子狡黠。

在兖王殿下手下做了几天事，别的倒也罢了，她现在相信阿兄是个断袖了。因为，兖王殿下每次提及阿兄，眼神就特别温柔，那双桃花眼特别好看。再想想殿下紧张阿兄那样子，就不像对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样子。

柳家的事，说起来是清除北蛮子的奸细，而殿下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阿兄的安危考虑。而柳家所有的财物和利益最终都交到了阿兄手中，自然，她也是从中得了好处，但多半是因为自己跟阿兄的关系是兄妹。若不是兄妹，她怕是已经死在了那柴房了。

兖王殿下此人杀伐果断，但对阿兄真是细致周到。昨晚，殿下如一个杀神一般满身是血出现在乔家，竟跟她说是要来见阿兄，借乔家洗个澡。

如今，再看到提及殿下时，阿兄眼神间的躲闪和阿兄的一双熊猫眼，乔芩心里也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这种事情本来是很难接受的，但对方是阿兄，乔芩想了几日，也算看开了。

既然看开了，少不得跟阿兄说一说那桓妃，那可不是个善茬啊！

“传言可信不可信倒是另说，不过，殿下的脑子大概不太好使，听说他把柳家的妇孺都杀了。”这就像是钻进羊诚肉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一碰就会疼。

“妇孺？阿兄是想说无辜之人吧？柳家哪里来的真正无辜之人？那些婢女都是习武之人，潜藏在我乔家的就有五人，阿兄还记得我那件嫁衣吗？”乔芩说起嫁衣，羊诚有印象，点了个头。

乔芩道：“乔家内宅，可不比普通人家。我那嫁衣竟就这样叫人拿走了，可见手段了得。再细想，更让人害怕。这些婢女若不是偷一件嫁衣，而是行谋刺之事，只怕比精壮的男子更容易得手。

“至于，那柳家幼儿倒是有两个，不过是侏儒罢了，年龄大约比你我还长些。他们潜入江左三年，大概是一心只想潜伏，还没有来得及娶妻生子。这不柳霈刚动了娶妻生子的念头，老天爷就收了他。可见，老天爷也见不得杂种出生呢！”

羊诚听了，暗道：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杂种才有种群优势呢！

不过，听她说完，羊诚也知道，自己错怪慕容轩了。这会儿慕容轩定然很委屈吧，心里定然很不好受吧！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自己非但不领情，反而错怪了他。这事要搁在自己身上，也是过不去的。

很想见他，当面跟他道个歉，可他现在在哪里呢？兖王府离开启山得走两天两夜呢，没有慕容轩那日行千里的本事啊！

可是，真的好想见他啊！

于是，羊诚道：“马车给我留下，我这几日有事要办。”

“阿兄真是小气，我还以为我送了这么多的拜兄礼，阿兄能把马车当回礼送给我呢。”乔芩故意嘟起嘴巴，装出一副生气又可怜的模样。

羊诚无奈一笑：“我听贵掌柜的说你喜欢的东西跟一般的女公子不同，所以，给你准备了袖箭和轻弩。这马车是你阿兄的全部家当，可给不了你！”

“阿兄，小气不用找借口。不过，我更喜欢袖箭，拿来吧！”乔芩伸出双手，她的手心和中指上倒是有老茧，是个常年握弓箭的。

羊诚尴尬：“虎叔还在打制，等打好了给你送去。”

乔芩被逗乐了：“阿兄，可真有你的，这事儿你也打白条，你怎么跟我阿娘一个样。你说，你会不会是我阿娘失散的儿子。”

“这个嘛，你得回家去问你阿娘！”

说闹间，阿九来报，夫子名字已经取好了。

“请家主过目。” 钦之通报之后，进来，向羊诚递上一张红色的花笺。

“怎么是你送来？”羊诚接过花笺：“难得回来一趟，多陪陪你阿爷！”

钦之脸微红，羊诚看得明白，据说乔家女千家求，这小子是好奇还是有意。若是好奇，他常年在东平郡应去乔家门口堵。若是有意，对，就是有意，要不然为什么特地选今日回来看向夫子？

羊诚把花笺还给他，给了钦之一个眼神，示意他给乔芩送过去。

钦之涨红了脸，将花笺送到乔芩面前：“请女公子过目！”

乔芩只觉这个少年脸皮薄，接过花笺，看了一眼，撇嘴，不说话。

羊诚看她似乎不高兴：“要是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换什么？”乔芩打趣：“羊乔氏，如何？”

敢将他军，羊诚坦然道：“你要不怕嫁不出去，我没意见。只是羊乔氏，没有向乔氏好听，你啊，多读点书吧！钦之啊，你有空多教教她！”

“我还要他教？看着都比我小！” 乔芩这话说得钦之的脸更加红了，低着头不敢抬。

羊诚看着直摇头，喜欢人家还这么扭捏，没出息：“没你吃得好罢了，倒是同岁！你啊，还真不如他，我也不考你了。他姓向，他够不够资格教你，你可以回家问你阿娘。”

“向家人？” 乔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她还能不知道向家人，可是：“向家人怎么会在这里？”

羊诚笑了：“你不也在这里？你还是乔家人呢！”

“阿兄，过分了哦，我是羊家人！羊莘。” 乔芩抖着手中的花笺，新鲜出炉的名字呢！

“行了，你这莘莘学子好好跟人家学学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注1）。”

“卖弄学问，你家阿爷知道家主这个德性吗？！” 前半句是说羊诚，乔芩这后半句是问钦之。

钦之老实回答：“家主学问很好，道出‘莘（shen）’的出处，此字也可谐心音，阿爷说，待人以诚心，愿羊家生意兴隆。”

“阿兄是诚，待人以诚，自然生意兴隆。我这是辛，辛苦的辛，还戴个大草帽呢，这可不得做牛做马呢吗，生意想要不好也不行！” 乔芩其实并没有多讨厌这个名字，不过打趣罢了。

拜羊诚为兄，出了一个姓，也算是找回了几分颜面。上元节那晚的事情就算被传了出去，也无碍了。

“那就辛苦女公子，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把这带走！”羊诚把一叠纸给了乔芩，都是新的花样子，过年的时候，朗之和初四无聊时画得：“钦之，你顺道送一下。”

“是！”钦之应得欢快。

羊诚却糟了乔芩的白眼，羊诚暗叹：乱点什么鸳鸯谱。

“阿兄，我还有话没问完，你休要把我赶走！” 乔芩看了钦之一眼，钦之很识趣，红着脸退了下去。

“子蔺还有什么话要问？” 羊诚翻看着柳家的账本，三年经营，却能收刮如此多的财富，不得不说，在经商一途上，柳霈是个好手。

“这么多金银，你准备怎么用？”柳家所得，绝不是小数目，乔芩也没有想到，柳家能在短短三年内积累了近五千万两银子，若是要运送，得几万辆马车才能装运。

羊诚的手指轻轻瞧着账本：“这些钱本来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不如按柳霈的路子走。”

“阿兄，你……”乔芩压低声音问：“你想当皇帝？”抑或是兖王想当皇帝？

羊诚看她震惊的模样，忍不住逗她：“怎么，害怕了？”

乔芩认真想了想，道：“我会尽力说服阿娘支持你的！”

注1: 出自先秦的《鱼藻》，作者不详。意思是：鱼在哪儿在水藻，肥肥大大头儿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