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211章 想走，有那么容易

“共享这天下！听起来很美好的样子！”羊诚吃完了，将碗和勺子往竹盘里一扔：“万吉，你有没有去两淮看看，过了这些年，那些树上可还有树皮？你到底知不知道富庶的江南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羊诚看着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明白了：“你当然知道，只是你选择视而不见！”

两淮百姓的苦是从早年就开始的。而江南百姓的苦，是因布衣军而起的。若不是有羊家、乔家和陶家明里暗里撑着，江南的百姓一定会如两淮百姓一般，好好知道一下民不聊生这四个字怎么写。但即便如此，如今的江南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

常年经历苦难的两淮百姓脑子动得很快，去年开始就有人开始秘密北迁。只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想往南就往南，想往北就往北，做梦吧！汉赵城池担心布衣军渗透，将百姓拒之门外。

往南不行，往北也不行，老百姓没有选择，只好加入布衣军。于是，布衣军就像一个畸形的肿瘤，越来越壮大，人多了要吃饭。

就这样，南迁的燕国刚在江南稳了稳，又开始战火连天。这也怪不得别人，谁让姓王的和姓桓的，都觉得的小小的布衣军成不了什么事呢！

如今，姓王的和姓桓的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姓慕容的摊上大事了。

当今时局，大燕亡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希千才这么红光满面，这么有把握，这么不在意百姓生死。

希千：“家主说过，不破不立！如今看着虽然乱了一些，百姓日子困难了一些，可等将慕容氏赶走，百姓安居乐业，江南只会更富庶。”

“说得轻巧，人都要死光了，凭什么安居乐业，凭什么富庶？粮食难道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种粮食不需要看时令，庄稼生长不需要时间？还有关键的关键，种粮食不需要种子粮的吗？希万吉，你可知道，你已经在这燕国折腾了快三年了！”

如果不打仗，百姓的确可以修养生息，可如今的燕国已经错过两次春耕，燕国境内已经没有什么粮食了，国库空了，商户的粮仓空了，各世家的囤粮空了，燕国境内羊家的粮仓里也快要空了，最近补充的是面粉，而且也不多。

羊家已经供不起布衣军，更养不起燕国的百姓。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若不是他鼓动百姓起义，能让百姓好好种地，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会饿死更多的人。

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羊诚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希千要在这个时候把他劫来了，羊初一定然是给布衣军断供了。月前得了羊家的急报，羊诚下了令，保住种粮，这是底线。

希千不懂稼穑，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么多，想着不打仗之后，粮食问题总会有办法的：“这不是还有启山郡嘛。这几年，启山郡我是一下都没有碰过！”

呵呵！羊诚看着这个只知道打仗的希万吉，真想把他的脑子打开好好洗一洗。

“启山郡的老百姓们这几年的确日夜辛苦劳作，粮食也的确年年丰收，可这些粮食去了哪里？难道万吉不知道吗？不要跟我说你买的是南北铺子的粮食，不是启山郡的粮食。天下无粮，你想没想过，南北铺子的粮食哪里来的？没想过不要紧，我告诉你，那都是启山郡的老百姓一粒一粒节省下来的。一个郡养你一支布衣军，能撑三年，已经是奇迹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已经说尽了。

羊诚摸了摸荷包，里面有五两银子，这是慕容轩给的卖身钱，他一直随身带着。他在手里攥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舍不得掏出来。

“这几日多谢招待，我会让初一送银子来。布衣军也不容易，我就不在这里糟蹋你们为数不多的粮食了。”

说完，起身要走。

“家主，莫急！” 希千放缓了语气：“家主向来心怀百姓，这般走了，就不打算管了？”

羊诚冷笑一声，看来是不准备放他走了，还那住了他的弱点：“管，怎么管？为什么要管？我一个羊家家主，难道还能管得了你一个布衣军的首领，新朝未来的天子不成？”

“羊公子何出此言？我家主上是最宽厚的人，属下们的话都是能听得进去的。”封尚进来了，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希百。

希千宽厚？

要说希千勇猛，那是没说的。但要说希千宽厚，这大约是羊诚今年听到过最好听的笑话了。

羊诚担忧地朝希百看了一眼，希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宽羊诚的心。可他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羊诚没有心思去想希百是不是早就知道内情，看他如今这模样，就算他知道，羊诚也生不出怪罪他的心。

对着封尚暗暗流出阴鸷的眼神，羊诚倒是不太着急走了：“这位想来就是近年来名震两淮的布衣神相了，羊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两淮百姓的现状，这位“布衣神相”居功至伟，不弄死他，简直就对不起布衣军给他封的“布衣神相”这四个字。

羊家密报中提过，这位“布衣神相”最喜欢童男童女，老百姓送自己的孩子到他身边，指望着能得他指点一二。这位“布衣神相”太能干了，经过他指点的童男童女竟然就飞升成仙了。羊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孩子被弄死了。可这几年，竟然没有人能拆穿他这么浅显的阴谋，简了直了。

在长安城外时，羊诚看到这人就不舒服，如今倒是明白了。这是天生跟这人犯冲。

封尚堆起一脸虚伪的假笑：“布衣神相什么的，都是老百姓没见识罢了。如何能与羊公子相比。这几日，封某也算打听清楚了，羊公子年轻有为，智取汉国，我们主上正需要公子这样的贤相相助。”

希千听这话有些贬低羊诚的意思，这不是他的本意，赶紧说道：“家主，你若肯留下，万吉甘受驱策。”

希千“甘受驱策”四字一出，假笑从封尚的脸上消失。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了，看来，这两人是没有商量好。羊诚一笑：“好啊！我留下。”

反正如今在布衣军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想走，也是走不了。

这一点羊诚清楚的很。

更何况，布衣神相什么的，留不得啊！

而跟羊诚相对而立的封尚此刻心中的想法也是很明确：羊诚此人，果然留不得，首领竟然改了主意，连左相都不够份量，打算把羊诚推上去。这怎么行，看了首领三年的脸色，如今倒是给他人做嫁衣。

就算封尚不想当皇帝，但他也想醒握天下权，醉食长生丸。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眼刀来往太过剧烈，希千十分担心的看着两人，希百犹豫再三，还是出声道：“阿兄，我想留在这里伺候家主！”

希千望着自己的弟弟，这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再次见到跟他也不算亲近：“家主哪里需要你伺候，你还是好好跟着军师学阵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