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111章 希百，自曝只为留

秦大夫看羊诚如安排后事一般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不由得有几分担心，于是再仔细诊了诊羊诚的脉，果然，还是凝滞不畅。殿下生死未卜，想来他心中的郁结一时半会儿也去不掉。得想办法让他有点牵挂的事儿。

秦大夫不敢拿殿下的孩子们冒险，于是道：“羊奕小公子的伤势颇重，如今还未醒，此刻让他随大家回启山，怕是不妥，公子不若将他留下，我也可照应一二。”

羊诚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给向来，乔芩，初一他们一一留下书信，已然是疲累不堪。羊奕回去，怕也是给他们添麻烦，留在瓜洲也好。听秦大夫说得有道理，于是便点了头。

原本忙碌的瓜洲羊宅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傍晚时分，希百求见。

慎行看羊诚睡醒了，也快到吃药的时间了，就让希百进去了：“有点眼色，别让主上累着。”

“我省得！”希百暗道，要不是怕打搅家主休息，他早来了，还能等到这日落西山。

羊诚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他与希千虽是兄弟，却是十分不同。希千魁梧，小麦肤色，体格健壮，而这少年人长得倒比希千还高，只是文质彬彬的，倒像是陈焕的兄弟。

近一月的相处，倒也知道了些他的脾性，是个有担当的孩子，由他带领希家的族人回启山，也算是对得起希千的嘱托了：“阿百，可收拾停当了？”

希百顺手给羊诚倒了一碗热茶，跪坐在羊诚榻前：“回家主，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随时都可以启程，家主放心。”

“他们？你还没有收拾？可是腿伤还疼？”

“腿伤早好了，已经不用拐了！我把拐收好了，看羊奕的样子，大约日后他也是要用的，给他留着。” 希百清了清嗓子，道：“家主，此番，我想留在瓜洲。”

“留在瓜洲？” 羊诚打量着这个少年。若是有他在瓜洲经营，于希千而言也是个支撑。可羊诚知道，希千并不希望希家的希望在瓜洲冒险。希百应该在向来的教导下，平安长大，然后担起希家家主的责任。这是希千投奔羊家的目的，羊诚心里明白。

“我想留在家主身边！” 少年机敏，洞悉羊诚眼中的担忧：“这些时日，在瓜洲养病，全仗家主照顾。往日里都是阿兄照顾我，如今是家主。家主不要觉得我狂妄，我视阿兄如父，更视家主如兄如父。但请家主不要如阿兄那般一直将我护在身后。其实，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阿百，我知你心意，可你毕竟还小。”羊诚试着说服他。

“家主，我与羊奕同岁，十七了！他都可以上战场了！我虽从文，但其实，在大燕动乱发生之前，我也是独自离家在山中求业的。家中并不曾骄养我，家主，我能吃苦的！”少年的眼中有恳切和天真，羊诚看着还是摇头。

希百咬了咬牙，道：“家主，有件事阿兄一直不让我与外人说，但我想着家主不是外人。”

别告诉我什么秘密，我已担负不起。此刻羊诚心中只想安置好他们去找慕容轩。

希百继续道：“我自小修习机关术，师从公输翟，也是公输翟的唯一传人。我知道家主此番定是要去找兖王殿下，家主带上我。我有用，能帮上忙的。”

这个希百，要是留在瓜洲还可以考虑一下，竟是要跟着一起往北去。

所谓机关术多为巧用物理学的原理，或许可用，可真要到生死关头，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羊诚想都不想就摇头：“你既然是公输翟唯一的传人，我就更不能让你冒险了。再说，你们希家以后就指望着你呢！”

家主果然跟阿兄是一个调调，可若不冒险如何能成长？如何能让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机关术靠天分，但也要用，也要锤炼。师祖最厉害的机关术就是在逃生的时候创造出来的，但说这些与家主听，定然无用。希百只问道：“家主，你是不是不知道公输翟？”

羊诚确实不知：“是！可既然能让你家人送去你求学，我自知道他是个厉害的。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应该回启山。”

“我还有个更厉害的师父，家主肯定知道这人，诸葛嫈，其叔父诸葛京曾是江州刺史。”

诸葛家的人!

羊诚眉眼一挑：“女子？”

果然，家主对诸葛家比较感兴趣： “诸葛嫈虽为女子，确系诸葛家上一任家主，更是阵法的佼佼者。南迁途中，阿兄救了她，她自知命不久矣，又无子无女，见我颇有天资，便将她一生所学传授给了我。家主若是不信，我可在此宅中摆下一阵，明日定然没有一人能走进家主这院子。”

“不必！我信你！即便你精通机关术和阵法，你还是被困在狱中。阿百，你之所学，将来定然有你的用武之地。这一次，还是回启山比较妥当。”如此人才，羊诚更不可能让他就此折损。潜意识中，他觉得此次北上凶多吉少，多半是有去无回，所以，才做了这么多的安排和布置。

“家主，这我可不服。京口被抓，实在是因为官府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等我准备好要带着族人逃出大牢的时候，他们又将我们转移到了瓜洲。一入瓜洲，我的腿还被打伤了。即便如何，我们也准备好了，准备出逃的，这不是羊奕先找到了我们，我们才没有动手。 ” 希百辩解。

“这话，你说给希千听，他能信你嘛？” 要是希百能带着族人们自己跑出来，希千还至于这么东奔西走，安排救人？

希百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那是阿兄从未见过我的本事，再说，他一直把我当小孩。家主若是不信，等羊奕醒了，你可以问羊奕。听秦大夫说，羊奕会留下养病。”

羊诚瞪了希百一眼，是在这里等着他呢！这是吃定他了是吧？

“你这是铁了心要留下？”

希百扶了一把榻沿，跪直了，道：“恳请家主成全！”

羊诚无奈道：“当是什么好事呢！丢了小命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多谢家主，家主好好休息，我去照顾羊奕！” 希百见羊诚松了口，磕了个头，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走了，生怕羊诚反悔。

羊诚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头：“溜得可真快！看这样子，腿脚倒是真好了。”

羊诚心口闷闷的，一直没有疏解，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提示着什么，羊诚不愿意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