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108章 教子，兄妹可相依

次日一早，慎行看完两个小主人就来找羊诚回禀：“主上，小公子们身边伺候的人要不要换一换？”

羊诚擦了一把脸，洗去睡意：“怎么了？”

“两位小公子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慎行乍见，惊得嘴巴合不拢，这两位那是兖王殿下的心尖肉，谁动的手？

陶麒和羊奕给慕容轩当亲兵去了，闲着无事的只有希百，正好，希百大约也十分无聊，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你把人交给希百，让他好好审一审。顺道把慕容熠和慕容璇叫来跟我一起吃早膳！”慕容轩的娃，谁敢下手？别是这兄妹俩相互掐的。

少顷，慕容熠和慕容璇一前一后进门。

羊诚给两只小狼崽喂食，没抬眼，只道：“坐下吃饭！”

慕容熠见他如此无礼，那肯坐，怒道：“本世子要净手！”

羊诚抬头，看着一脸嫌弃，再看道慕容熠那张酷似幼度的脸，叹了一口气，朝慎行道：“带他去！”

慕容璇则乖巧地坐下，看着小狼崽喝羊奶。

“想喂它们吗？”羊诚问她。

慕容璇激动地点头。

羊诚先把一碗羊奶递给她，再把一只小狼崽放在她腿上。小狼崽自去舔食碗里的羊奶。

慕容璇激动地叫：“它吃了，吃了！”

“大惊小怪，这种有奶就是娘的脏东西吃奶了有什么好希罕的！”慕容熠命令慕容璇道：“去净手！”

慕容璇平日里的好教养觉得自己应该去洗手，可又不想放下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小家伙很快就把一碗羊奶舔完了，乖乖趴在她膝盖上。

羊诚看慕容璇表情别扭，进退两难，安慰道：“别理他！它们刚洗过澡，干净的！”

羊诚：“慎行，把水盆端过来。”

慎行把水盆端到慕容璇身边，慕容璇挽起衣袖，羊诚看到她胳膊上多处紫红的淤青，在她娇嫩的小胳膊上分外惹眼。

慕容熠看着两人待遇如此不同，大为光火。

“本世子饿了！”

羊诚本来吃饭没那么大规矩，这会儿却一本正经道：“等着！”

等到慕容璇洗完手，擦干净，羊诚才道：“吃饭！”

慕容熠和慕容璇本来觉得这种乡野地方定然没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这早饭竟是从未见过的，那什么开花米糕，香糯可口。那什么羊乳酪浆，酸甜爽滑。那什么鸡蛋卷饼，满嘴留香。

怪道阿父说：“跟着你阿爹，别的不好说，吃食定然是最好的。”原本想着，即便再好，还能有王府好？不想竟真的能比王府好。即便那鸡蛋王府也是随手可得，可竟做不出这等味道。

一顿早饭吃得鸦雀无声。

羊诚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孩子，讲究食不言，也只默默吃饭。

吃完之后，他才开口道：“你们可知，这世间你们最亲的人是谁？最可让你们依靠的人又是谁？”

套近乎，谁希罕！

慕容熠怼道：“定然不是你！”

羊诚也不恼，瞧了慕容熠一眼，心道这小子嘴巴倒是快：“自然不是我！我跟你们半点血缘也无，如何亲得起来？”

慕容璇含泪道：“半点血缘也无，如何亲得起来！原来是这样！”

慕容熠小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哭什么哭，早就与你说过，阿母早就死了！那妇人本就与你我无半点血缘。”

羊诚看了摇头，慕容璇这是舍不得那桓氏。

哎，大人的事本不该影响孩子。

慕容轩真是打得好算盘，这破事儿，还得他来收尾！

“即便是你们阿父也不是你们最亲近的人！你俩一母同胞，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比你们自己彼此更亲近？而最能让你们依靠的也不过是你们自己彼此而已！父母能陪你们十年二十年，而终会老去。你们可明白？”

最烦讲这种婆婆妈妈的道理，羊诚觉得浑身难受。

可不给他俩讲明白，私下里不知道两人怎么相互掐呢！

自己幼时没有兄弟姐妹，只把幼度当弟弟养得，疼都来不及，哪里会互掐。

这一对倒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容璇抽泣道：“阿兄，璇儿以后都听阿兄的话！”

慕容熠没好气道：“你装什么可怜，谁听谁的还不一定呢！外人面前说这些作甚？”

慕容璇站起来把小狼崽还给羊诚，牵起慕容熠的手：“阿兄，带我出去玩！”

“嗯！”慕容熠牵着慕容璇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这算怎么回事儿！我还准备了一堆话没有说呢！”这些小屁孩什么路数。

慎行看着那一对明显欢快不少的小主人，心道，果然还是主上有办法：“大约是明白了主上说的话！”

羊诚看了慎行一眼，道：“快跟着，别让他们出府！”

哎，带娃，真是麻烦啊！

……

希百拄着拐杖已经能走了。这拐杖还是羊诚专门给他做的：“家主安好！”

“阿百，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羊诚看着这个倔强瘦弱的少年，这几日总算养出一点肉来了。

“我都快躺得发霉了。鲁班锁闭着眼睛都能解了。”希百实话实话，语气间有无奈也有抱怨。

“我的不是，原本怕你看书伤神。看来，是该给你几本书的。 ”羊诚找了几本读过的山川志。

“多谢家主！”希百收好书，道：“家主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了，我是来回禀的。”

“哦，这么快！”

希百：“那两仆役本就不经绕，没问多少，就一并说了。小公子和女公子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府上使君不贤！”

竟是那桓氏打的？不是两个娃相互掐的！

羊诚耳边想起乔芩的话来：“传言那桓妃倒很是贤惠，可我听我从妹说，那桓妃十分善妒，兖王的两个孩子，手上脚上常有淤青。”

乔芩的从妹正是当今皇后。

两相一印证，羊诚已经确信。

慕容轩，怎么当人家父亲的！ 若此刻见到，必定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这一双孩子怎可留给这样一个女子搓磨！既然皇后知道，他不相信慕容轩完全不知情。

但仔细一琢磨，羊诚多少有些明白。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若不是慕容轩与桓氏和离，若不是皇后已经有喜，这对孩子，估计此刻还在京城。

即便如此，慕容轩定然是还答应了什么，这对孩子此刻才能出现在此处。

想明白其中关窍，羊诚不由得心疼起慕容轩和这对孩子，看向孩子们的眼光更柔和了一些。

羊诚看着眼前的少年问道：“阿百，帮我一个忙可好？”

希百：“家主尽管吩咐！”

羊诚指了指院子里摘花折柳那一对娃：“这些时日，劳烦阿百帮我带着他们玩，教他们认几个字，可好？”

“带他们玩可以，可阿百哪有资格教他们！不若家主教。”希百跪地，这命令可不敢受。

羊诚赶紧扶他：“腿脚刚好些，快起来！别跪地上，地上凉！你比他们年长，哪里就教不得他们了。这里是羊家，不是别处，进门就是一家人。你也不必顾忌他们是谁，只当自家小辈看，可好？”

希百还是犹豫，毕竟这两孩子的身份，别人不知道，他因着审讯了那两仆从，是知道的。

可家主的话说得也在理，本来，来投奔羊家就是知道羊家与别家不同。而此刻若是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将来如何看自己：“好，阿百试试！”

“这就对了！出去跟他们玩吧，彼此熟悉熟悉！把慎行叫进来！”羊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希百应诺出去，羊诚提笔疾书。

慎行有些意外主上竟把小主人们交给希百这个少年。但想着主人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也就安心交接。

“主上！”

羊诚递给慎行一封信：“那一对仆从不能留在此处，你差人把他们和这封信送去东平，让乔家安置他们。” 打杀的事，羊诚做不出来。但也不能随便处置了，流落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于慕容轩不利，还是交给乔家最放心。

慎行接了信，道：“是！”

羊诚虽然不用打仗，每日过得比打仗还忙。但接下来数日，羊诚还是坚持跟这对娃一起吃早膳，饭前，给了他们一人一只狼崽子让他们喂奶。

慕容熠原本是抗拒的，可那一团毛茸茸软绵绵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往外推的手顿时也变得绵软无力。

数日下来，两只小狼崽倒是与他们相熟了。

羊诚笑，有两只萌宠还搞不定两个小屁孩，岂不是要天打雷劈。

羊诚回忆着小时候幼度喜爱的事物，忙里偷闲亲自动手给他们做了风车，跳跳棋，拼插积木等。

某日，羊诚听着两个娃这样议论。

“阿兄，你别老臭着一张脸。阿爹其实挺好的。”

“哪里好？再好也不亲，他自己说的，跟我们没血缘的。”

“阿父跟我们有血缘，可阿父也没给我们做这些好玩的啊！”

“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多想想那妇人当年如何对我们的。再说，谁说阿父没给我们做好玩的，你把那毽子忘了！”

“我听慎行说，那个毽子是阿爹做的，还有过年穿的千金衣，也是阿爹的主意！听说，阿爹会做的东西可多了，阿爹懂的可多了。”

“阿爹，阿爹，阿爹，你快把自己阿父是谁都忘了！” 慕容熠愤然起身，衣角带倒了慕容璇好不容易搭好的积木。

慕容璇金豆子立马掉下来。

“哎，你别哭，别哭，阿兄不是故意的！阿兄帮你一起搭！”

“阿兄，我没有忘记阿父，我想阿父了！”

慕容熠转过身，用手背擦去眼泪：“璇儿不哭，有阿兄陪你！阿父很快就会回来的。”

羊诚听完墙角，悄然离开。慕容轩这几日没有消息送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战事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