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学习那三年 第4章 第 4 章

（一）

天气渐凉，叁参擤鼻涕的声音像只坏掉的小号，连续几天都在冬冬耳边循环播放。冬冬难得看到总是散发着过剩活力的叁参蔫得像被暴雨打过的向日葵，颇有些稀奇。

她瞥见叁参桌上堆积成山的纸巾团和少年泛红的鼻尖，从书包夹层摸出新买的感冒药，撕了张便利贴，写下“一日三次”的用量提示，传到课桌另一边。

药盒从高高堆起的书面滑落，掉到叁参乱糟糟的课桌中央，像一座突兀的小岛。

向后仰倒一脸生无可恋的叁参听见声音，直起身看了看药盒，又看了看冬冬，咧嘴笑道：“同桌你也太细心了，居然还会随身备药！”

“上课别说话。”冬冬小声回。

第二天清晨，冬冬刚推开教室门就听见熟悉的吆喝：“同桌快看！我满血复活了！”

叁参站在班级公告栏前的椅子上，正将预防流感的宣传海报贴到高处，他跳下来时带起一阵风，眼睛亮得惊人。

“药很好用，昨天吃完今天就不咳嗽了！”他从抽屉里掏出剩下的感冒药装进盒子里还给她，凑过来低声道：“不过下次能不能写点别的？比如‘快点好起来’之类的祝福语？”

冬冬盯着他，心想：

真神奇，没到一天就活蹦乱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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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学校要举行篮球比赛，班内征集篮球赛啦啦队员。冬冬正埋头解题，体育委员冲过来双手作揖：“拜托了冬冬你也来参加吧！咱班人数不够！”

不善拒绝的冬冬自然只能答应下来。

比赛当天，叁参穿着球衣在场上热身。他看见穿着统一白色拉拉队服的冬冬站在最后一排，她表情放空，像只误入鹤群的小麻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晕头转脑的，连加油棒都拿反了。

哨声响起，叁参将注意力转回赛场。

并不懂篮球的冬冬含糊念着自己根本记不清楚的口号，看着赛场上那道最熟悉的身影。

抢断、投篮。叁参投出的篮球，让冬冬想起了抛物线公式。

嗯？上午那道题要用哪个公式来着……

两班比分仅仅咬死，不相上下。在众人越来越响亮的加油声中，叁参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啦啦队方向。

冬冬正踮着脚，努力把加油棒举过头顶，但她似乎在低头寻找着什么，注意力完全不在场上。

叁参觉得好笑，心里又有点郁闷，他突然对冬冬所在的位置大喊：“看好了！”随后迅速接过传球，在三分线外起跳。

篮球落入篮筐的声音和终场哨响完美重合。

这一幕正巧落入被唤回注意力的冬冬眼中。

叁参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摆出一副“求夸奖”的得意笑脸扭头去看啦啦队后排的冬冬，但这个时候冬冬又把头低下找东西去了，连加油棒都放了下来。

叁参：……

叁参默默把刚呲起来的大牙收了回去。

队员们被欢呼的人群围住时，冬冬终于找到了自己在球赛开始前买来放在座位上的冰镇矿泉水。

“咱们班的后勤呢？”叁参拨开人群走来，故作不在意地询问。

冬冬正要把手里的水递给叁参，闻言有些无措地顿在原地：“啊，有后勤吗？”

叁参看见她往身后藏水：“给谁的？”

“给你的，”冬冬下意识回答，又连忙补充，“如果不需要，我……”

叁参听到前半句话表情就从“不嘻嘻”变回“嘻嘻”了，他直接探身绕到冬冬身后拿过水瓶，高兴道：“谢了，我现在又热又渴，同桌你可太好了！”

冬冬咽下后半句话，看着叁参一口气灌了大半瓶。他仰头，喉骨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因为喝得很急，有几滴水顺着下巴滑进球衣领口。

“哟——”隔壁班小王子跑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吹了声口哨，“某位选手单独有个后勤组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声。冬冬送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此时后知后觉感到脸颊发烫。她正要扭身离开，却见叁参大大方方朝小王子回：“我同桌就是很靠谱！你没排到这么好的同桌，羡慕去罢！”

“哈哈哈哈……羡慕！羡慕死了！我同桌不给我一锤子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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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温度逐渐稳定，不再忽高忽低。班长撕掉预防流感的宣传海报，将校园辩论赛的海报贴在公告栏上。

叁参边往冬冬课桌里塞新出的抹茶面包，边道“我想报名参赛，锻炼锻炼自己的辩论能力。陪我一起呗冬冬~同桌同桌好同桌~到时候你当二辩我当四辩，绝配双杀！”

冬冬：……

虽然不明白叁参嘴里说的什么二辩四辩绝配双杀，但冬冬耐不过叁参的死缠烂打，还是答应了一起报名。

比赛当晚她就后悔了。

礼堂灯光很亮，冬冬站在辩手席上，能够清楚的看见台下每一张脸。

自由辩论环节，她攥着资料卡的手止不住发抖，几乎反应不来对方说了些什么。

叁参反应迅速，及时接过空隙指出对方错误：“请对方辩友注意，您刚才引用的数据恰好证明了我方二辩的观点。”

同组，被叁参拉来一起参赛的小王子和一个带黑框眼镜的选手也迅速展开有条理的辩驳。

冬冬转头看去，叁参在辩手席最外侧冲她比口型。他举着由冬冬在赛前为大家尽心准备的资料卡，无声鼓励。

——谢谢你的资料整理，很清晰，你太棒了同桌！

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冬冬脚边。

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了面对人群的恐惧，喉咙里的滞涩感奇迹般消失。

“正如我方所述……”冬冬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礼堂里，不再畏畏缩缩细小如蝇，像初春融化的溪水透彻，敞亮又清晰。

叁参在评委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虽然最后没有拿到最佳辩手的奖状，但冬冬看着笑得比自己拿了冠军还开心的叁参，知道自己在这次辩论赛中获得的东西，比奖状更加重要。

舞台灯光太刺眼，冬冬眨掉眼底的湿意，第一次向叁参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少年愣愣地看着那张充满勇气和自信的笑颜。

往后无数次回忆，他都无法忘记自己见证那一刻到来时的心情。

比任何奖状都值得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