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学习那三年 第2章 第 2 章

（一）

冬冬站在教室门口，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昨晚回家后，她特意将那把黑色折叠伞擦得干干净净，结果今早匆忙出门，还是忘在了鞋柜上。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向座位。叁参已经坐在那里，正低头翻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额前的碎发随着窗外的微风轻轻晃动。

“早上好。”冬冬轻声说，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叁参抬起头，充满活力道：“早啊，同桌——作业写完没？”

冬冬：……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叁参夸张地松了口气，双手手心向上做出一个讨要的姿势：“太好了我的好同桌！救我小命！借鉴一下！”

脑子里想着如何交代还伞事宜的冬冬机械地掏出包里的作业递给叁参，直到对方欣喜地接过去奋笔疾书，她才缓过神来：“等，等一下。”

“怎么了？”

“我有件事和你说……”冬冬严肃道。

叁参放下笔，抬头看向她，表情也逐渐严肃：“好的，什么事？”

“那个……”冬冬咬了下唇，“对不起，我把你的伞忘在家里了。明天我一定记得带来。”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一副紧张的样子。”

叁参一下子换掉故作严肃的表情，重新恢复笑嘻嘻的样子：“一把伞而已，都说是为了感谢你上课提醒我回答问题，就当是送给你啦！”

冬冬说不过叁参，心想着下次拿来学校找个机会把伞直接塞回他包里。

她坐下后从书包里取出课本，整齐地排列在桌角，因为实再看不过眼，在经过叁参满不在意的同意后，顺手把他那半边凌乱的桌面一起清理整洁。

折了角的教科书，排整齐；随意放置的草稿纸，丢掉；两支没盖笔帽的中性笔……这个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随他便吧，只要别漏油弄到她放在桌上的课本就行。

第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迅速带着班内同学对完昨天的作业，随后立马开始讲解新课。冬冬坐得笔直，手中的红笔在课本上勾画重点。

十分钟后，她余光瞥见叁参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最终完全趴在桌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冬冬皱了皱眉。这样上课睡觉真的没问题吗？

她轻轻戳了戳叁参，没醒。

她用力戳了戳叁参，叁参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冬冬犹豫片刻，放弃了叫醒同桌这一任务。只是将自己的笔记记得更加详细清晰。

下课铃响起，叁参像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坐直，揉了揉眼睛：“下课了？”

“嗯。”冬冬轻轻应了一声，找出当堂测试刷熟练度。

“同桌，能借我看看你的笔记吗？”叁参伸了个懒腰，“我好像漏掉了一些内容。”

冬冬指出：“不是一些，是整整一节课。”

“好同桌——帮帮我——”

冬冬无语，将笔记本推过去。

叁参随手翻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课堂笔记——冬冬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在旁边空白处补充了相关知识点的例题，甚至画了清晰的思维导图将整个章节内容串联起来。

“哇，你这也太牛了吧！”叁参由衷赞叹，“比教科书还清楚。”

冬冬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不适应地揉了下手底下的纸面：“只、只是习惯这样记笔记而已。”

叁参把自己的笔记本从桌面上摞在一起的“书山”里抽出来，正要动笔，忽然发现里面多夹了一张纸：“咦，你的语文笔记怎么撕下来夹在我这儿了？”

冬冬的手指绞在一起。昨天老师讲解文言文翻译时，叁参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发配”到了教室后面。她看见叁参课本上鬼画符一样的标注……

“我看你的笔记有点乱，就顺手整理了一份……”冬冬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不需要，我以后就不——”

“太棒了！”叁参打断她，眼睛闪闪发亮，“我其实昨晚复习课文的时候还想重新整理一下，但因为字写得太乱实在难以辨识……冬冬！我的超级无敌好同桌！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感谢与赞赏。冬冬收回视线，假装整理书本来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哦对了，你的笔记借我一晚上，明天还你。”叁参把冬冬的课堂笔记塞进书包。

“你要干嘛？”

“当然是拿去打印啊！你写的字比我写的好多了！我就算抄一遍，之后也未必看得懂！”叁参把偷懒的理由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冬冬：“……”

·

（二）

第一次月考，班会。

班主任公布了月考成绩排名。冬冬文科总分年级第三，但因为偏科，弱势科目拉低了她的总成绩。而叁参——

“理科年级第一，叁参。”班主任的声音里带着赞许，“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

冬冬惊讶地转头看向叁参，后者正懒洋洋地转着笔，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叁参小声问。

“你……”冬冬刚想吐槽他的日常作风，意识到这话有些不礼貌，紧急转了个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

“是不是没想到我偷懒睡觉不做笔记还抄作业成绩还能这么好？”

“……我没这么说，”冬冬撇嘴，没忍住，问，“你背着我的视线偷偷学习，趁机内卷？”

“哈哈哈，错——只是因为这些题对我来说非常简单，没什么可学的。”叁参毫不谦虚，语气称得上嚣张。

但配上他那满分的数理化试卷，又显得理所当然。

“不过你的笔记确实帮了大忙，考前复习要用到的时间比以前短很多。”

冬冬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同桌。叁参的行为习惯非常随性，性格也**了啷当的，但接下来上课老师们把他叫到黑板上讲解解题思路，他清晰的思维，迅速灵活的做题方法，彻底改写了冬冬对他先前的固有印象。

原来真正的天才是这样的吗？

脑子聪明，一点就透，不怎么听讲也能考出高分。这就是以前听同学说起的那种学神级别的人物吧。

那一刻，拼命学习付出数倍努力才能勉强称得上一个“学霸”的冬冬，莫名有些无力、羡慕，和，嫉妒。

但她没有时间纠结太多，很快调整了心态，埋头针对自己的弱势学科重新制定计划。

·

（三）

周五放学，冬冬照例前往图书馆自习。这是她每周最享受的时光——坐在靠窗角落，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围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住校的弟弟难得一次放假，妈妈会骑车接他到爸爸工作的工厂附近吃饭，不需要冬冬像平常那样提前回家准备晚餐。

她挑选好几本参考书，走向常坐的位置，却意外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还是个熟人。

叁参姿态随意地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指间夹着没有笔帽的中性笔，转得飞快。

冬冬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正准备转身离开，叁参突有所感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交汇。

“冬冬？”他惊讶地叫住准备遁走的冬冬，“你也来图书馆写作业啊，好巧！经常来吗？我怎么没遇到过你？”

“我只在每个周五过来。”冬冬轻声回答。

叁参恍然大悟：“我一般都是周一到周四来，难怪从来没碰到过你。”

“那你周五都做什么？”

“都周末了作业不急，当然去玩啊！今天我朋友临时有事没时间约，平时我们周五放学都会去公园那边的篮球场玩。”

冬冬的视线落在叁参面前的桌面。除了他刚才在写的作业，旁边全是借阅的课外书。

……他真的是单纯来图书馆写作业而不是额外学习的。

真羡慕。不用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的好脑子，我也想拥有。冬冬想。

叁参并不知道冬冬陈杂的滋味，拉开旁边的椅子：“来这儿坐吧，这里光线最好。”

冬冬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叁参收起写了一半的物理作业，拿出一张英语试卷递给冬冬。

冬冬不明所以地接过试卷，一看，傻眼。

入目一片鲜红……密密麻麻的批改痕迹。

冬冬：哦，收回前言。果然不存在一点不学就能取得好成绩的大脑。

她悟了，随即为自己之前的羡慕嫉妒而感到一丝好笑。

说来也是，叁参能和她一样待在三班，还被老师选来做为“适合学习上互补的人”当同桌，自然有他不擅长的拖分项。

“英语不太好。”冬冬委婉点评。

“岂止是不好，”叁参对自己毫不客气，“简直灾难！老师说再这样下去，无论高考还是申请保送，都是个大问题。”

“我以为你是天才……”

“数理化方面我确实是天才！”叁参想起什么，在书包里掏了掏，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一张因存放不得当而导致皱成一坨的奥数竞赛奖状。

冬冬……冬冬有些窒息。

她把那张奖状铺平压好，拿起叁参的英语试卷。

“主要是语法和作文失分严重。这些是常考的高频语法点，你可以先重点复习。”冬冬看了看试卷，抽出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重点。

叁参凑过来看，青柠的香气再次萦绕在冬冬鼻尖。

“冬冬，”叁参突然说，“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你帮我补英语，我帮你补理科，”叁参指了指她的物理试卷，“我看你力学部分有点弱，刚好这是我强项。咱俩互帮互助，怎么样，同桌？”

冬冬有些心动，她的理科问题一直是她的痛点，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上徘徊。

但叁参的提议……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多除课堂之外的时间一起学习。

“不愿意吗？”叁参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不，我是说……”冬冬深吸一口气，“好啊，谢谢。”

“欧耶！那说定了！下周一开始，除休息日外每天放学后一小时，轮流辅导？”

“嗯，每天早自习之前你也可以提前来教室，我一般都会提前一小时到学校。”

“对了，说到早自习，”叁参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豆面包，“给。”

冬冬摇摇头。

“客气什么！拿着拿着！”叁参把面包直接塞她手里。“不饿吗？我看到你今天中午把午饭时间拿出来刷题，拜托，这么拼命内卷做什么啊，身体比成绩更重要吧！”

身体有成绩更重要吗？

冬冬只知道，对她来说，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

但她没有反驳叁参的话，更没有解释什么。

她捧着面包，感觉胸口有什么常年积压的东西轻轻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