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刺透晨间,山里鸟在叽叽喳喳的玩命叫,吵醒了沉睡的人。
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沈妙言就看见师傅沈墨玉坐在海棠花树下的秋千椅上,她走过去:“师傅,我想了一晚上,你昨天那样说,是不是因为……”
“唉!止住!”沈墨玉及时开口打断沈妙言要说的话,道:“其实为也为师想了一晚上,你身为我的弟子,怎么能让外人教呢,不如就留在我的身边,为师还能护你周全,所以为师决定,你不用走了!”
沈妙言:“……师傅,你昨天话不是这么说的!”
沈墨玉耍无赖,道:“昨天是昨天,今日为师反悔了,不行!?”
“不行,我,我……。”沈妙言想据理力争,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眼看眼睛就要憋红了。
沈墨玉则是看着被自己培养的有模有样的弟子,也不再逗她了,他微微晃动着秋千,还是感叹的开口,道:“知道早晚有一天你要出门,不曾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师傅的话就像过山车,让沈妙言心中一起一落,没想最后都转变成了酸涩,百感交集。
沈墨玉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和佩剑给了她,沈妙言双手接过,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为师也没什么嘱咐了,只是希望你帮为师一个忙,就是把“破岩”拿着,就把它交给闫廷尉。”
沈妙言听着自家师傅的一番叮嘱和考虑,脸上的强装镇定再也装不住,小嘴一瘪,眼泪直接淌下来,“师傅,我们一起走不行吗?”
沈墨玉瑶头,“不走了,我在这里待惯了,也不想离开了。”
“可是,我走了,你的生活怎么办?”沈妙言声音嗡嗡的说着。在这些年里,大多都是自己在操持生活上的杂事,觉得自己对便宜师傅也算是操碎了心。
沈墨玉听了她这话,瞬间反应,不服气的躬身对着沈妙言,一个弹指,弹在她脑门处,道:“小看为师,沈妙言,你胆子不小啊!说来,我厨艺确实不怎么样,干脆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不?”听着他的这番话,沈妙惊的后退两步。又见沈墨玉起身,她又飞快的拿上行囊,往外跑去,离开了小院。
三天时间,自出门后以来,沈妙言终于经过了第一个村庄,“木杨村”,只是村子四周都是荒地,无人耕种,其中长满了杂草或者是树木,透着荒凉之气,虽然还是有几户人家居住,却没有什么烟火。
只怕再过不久,这里就彻底没有人居住了。
有村民看到陌生人来,直接就回屋躲起来,沈妙言一时间感觉很不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才让村民都躲她。
她清了清嗓子,去敲了敲一户有人家的门“有人吗?我想换点东西,能不能行个方便?”就这样连敲几了家门。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给她开门,一点声响都没有回应她。
看着这些紧闭的门户,沈妙言从包里拿了一两银子,又去敲门。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他们不给开门,连一丝缝隙都不打开。也没办法,这几天风餐露宿,干粮也都快没了,想问和他们换在点东西在路上吃。
她对着一家门户一直敲,直到敲的那家人不耐烦了,才微微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沈妙言直接把银钱拿过去给他看到。
不出意外,那户人家看到银钱之后把门打开,伸手就要去抢。沈妙言眼疾手快的迅速把银钱背到自己身后,退了一步。那人把门敞开,有些急不可耐的看着沈妙言,没有上手再抢。
沈妙言看着面前这人,是一个男人,她一时竟判断不出他的年龄,只看他面黄肌瘦、脸颊凹陷,破烂不堪的衣服把他的身体拢住,身形就犹如骨架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沈妙言看着这人,一时无言,只是把手里的银钱递给了他。那人很快把银钱过,转身回屋拿了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把银钱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起来。
沈妙言也进到屋内,还看到角落里相互缩在一起的两个小孩,也都是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眼里看着她全是恐慌。
那男人把钱藏好,就站在角落勾着背,把头埋得很低,双手畏畏缩缩抱在胸口前,语态卑微,怯懦的对着她开口:“贵人有什么事?”
沈妙言看着他,沉默一阵后,她还是开口:“我想请问你,去往滕国的方向,是不是从这条路。”
那人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是,是,这里就是滕国境内,一直再向东走就会到。”
沈妙言听了这话,也不再想跟他们换些东西了,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对着男人道了声“多谢”,就退出屋子,不再逗留,继续赶路。
出了村子,她看到了一棵参天的兰楹树,现还没有到花开的季节,只见绿叶一片葱葱,枝干分明,树后面是一座破屋,想着现在天色快暗了,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虽然破了一点,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去了那棵兰楹在树下,盘腿坐下。
在树下刚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人在看她,那视线形影不离,四处观察也见周围无人,直到她抬起了头往树上看去,把她惊了一跳,她看到有一个“小孩”,一身灰衣抱在树上的枝干上面,似与树干融为一体,正在盯着她看。“小孩”在树上就那么趴着不出声,不知道趴了多久。沈妙言一时好奇,这孩子怎么会在在荒郊野岭的地方,还爬得这么高。但又想想自己才经过的木杨村,虽然有些距离,但离这里也不远,确定小孩可能是从木杨村出来的。
又因为自己坐在树下挡着它了,所以没有下来,沈妙言让开,对它喊道:“你要下来吗?我接住你。”
那小孩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沈妙言也一直没有得到它回应。以为小孩不想下来,就想走开,那小孩却毫无预兆的松开手,眼看就要从树上掉下来。
沈妙言心中一惊,动作迅敏的飞身而起把小孩给接住,这树很高,她要是没接住这小孩,这小孩摔下来怕是摔坏。
看着被接住的小孩,小小一只在她怀里,长衣长袖,把它的整个身体都给遮住了,是穿了件大人的衣服。
之前离得远,现在凑近了,发觉小孩的眼睛很奇怪,类似兽瞳模样。不等继续细瞧,小孩儿在她怀里用力的挣扎起来,沈妙言只只得把它放下,它也在落地的瞬间就窜出躲到树后去。
见它没事,沈妙言松了口气,就还是盘腿在原地坐下。
小孩在树后面躲着,把头伸出来偷偷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它慢慢的往沈妙言的身边挪。沈妙言没有驱赶,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凑在沈妙言的身边,见沈妙言还是没有动作。
它就开始大胆了起来,像小动物一样把头靠在她的腿上,睁着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沈妙言,一脸警惕。
看着它的这副模样,想着是它主动靠过来的,还枕在自己腿上,又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那小模样还挺可爱,只是脸上有些灰扑扑的,沈妙言就想伸手去擦擦它的脸。
而小孩在她伸出手的时候,瞬间弹起身来,爬着身往后供了两步。沈妙言看着它眉头皱起。那小孩儿看着沈妙言的手,对着她喊了一声“疼。”
沈妙言惊奇的看着它,自己没有对它怎么样吧,它怎么就喊疼了,见沈妙言看向了自己,它又转而看着沈妙言的手,又在嘴里喊了一声“疼。”
沈妙言看着自己的手,把手往盘着的腿下面压了压。不让它再看见自己的手。
小孩见此放松了警惕,又重新爬到了沈妙言的身边,头又试探性的靠在了她的腿上,睁着一双圆溜溜兽瞳,睁大眼睛看着她。
沈妙言也盯着它的眼睛看,没有理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表达什么?”
小孩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又回了她一声:“疼。”
沈妙言:“你哪里疼?”
小孩:“疼。”
沈妙言:“……”
沈妙言怀疑这小孩只会说“疼”字。
沈妙言:“你是谁家的?”
小孩:“疼。”
她确定了,这小孩只会说疼字,但不知道它为什么只会说疼字。它现在靠在自己腿上,可能靠一会儿就走了。小孩靠在沈妙言腿上,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驱赶,就直接睡着了。
时间久了,沈妙言表示腿有点麻,想起身活动活动,她也有些饿了,用手推了推它,还是把它叫醒。
小孩醒来立刻退到一旁,嘴里喊疼。
没有管它,沈妙言打开包袱,拿出干粮饼啃起来,又扔了一块饼子给它。见饼子朝它扔来,它又迅速弹开,沈妙言眼见状,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把饼子往嘴里塞着。
小孩看朝它扔过来的饼子,见沈妙言在吃,也伸手捡了起来放在嘴里啃,咽了下去后。看了饼子一眼,又看沈妙言,脑袋歪了歪,一双眼睛尽是疑惑,直接把饼子甩出去,看着沈妙言吃饼子。小孩的举动把沈妙言气笑了,嫌弃她给的饼子,这小孩真的有毛病,家长呢,为什么没人来管?
吃完东西,看今晚也是明月高悬,就捡了柴生火,打算直接就靠着树闭眼休息,小孩在她闭眼睛后又靠了过来,枕在她的身上,沈妙言是叹了一口气,它一个小孩子,又不能说话,自己不可能真的把它硬赶走,拿它又没有办法,就随着它了。
在睡过去后,不知何时感觉身上一轻,沈妙言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小孩走了,觉得它是回家了,也就没管,继续睡过去。
天色隐隐发亮,沈妙言睁开眼睛,见小孩确实已经走了,也不再管它,闭目养了会儿神,就想接着赶路。但在拿包袱的时候,手摸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转眼看去是一只兔子,而且是一只已经死了的兔子,兔子身上还有些温度,证明了它是刚死没多久。
沈妙言顿时心中一震,哪来的兔子?
沈妙言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什么身影,这里偏僻,不会有人过来,怎么会有兔子在这,想到了那个小孩,直接抬头向上看去,就看到了那个小孩,它在树干的连接处坐着——舔手。
小孩也朝沈妙言看去,见她已经醒过来,直接朝树上跳了下来,沈妙言赶紧把它接住,在接住它的瞬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妙言觉察,把小孩擒住,小孩在被她擒住的瞬间,对着沈妙言又乖乖的喊了一声。看着小孩的形如的兽瞳眼睛,又看着笼罩在它身上宽大的衣服,沈妙言把它的衣服撩开,小孩见她举动也开始挣扎,却被沈妙言压制。
沈妙言看见,小孩的腿像是兽腿,却和人的腿一样纤细,脚形如鹰爪,却比鹰的爪子更大,正弯曲锐利的闪着锋芒。
沈妙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类妖,又仔细看去,它身形似人,耳朵微尖、眼睛和腿却似妖,这是一个怎样的结合体,她见到的妖类大多都狰狞恐怖,有的或是小巧可爱,只有山精野怪才似人形。
小孩此时的嘴里一直喊着“疼疼疼”,似乎是要沈妙言把她放下。看着这小妖,心情有些复杂,难怪自己没有察觉到声响。
但还是把它放了下来,它又跑到树后面躲着去了,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沈妙言。
看着它的样子,还是放过了它,捡起自己包袱,不再去看小妖。而是直接离去,直到在经过一段路时,一群人经过,喊住了她。
“唉!前面那个人!你怎么能让孩子在地上爬着走呢?”
“是啊,还让这么小的孩子给她背东西,怎么当娘的?!”
沈妙言听到路人的指责声,都像是在说她。
于是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去,就见刚才还躲着她的小妖,背上驮着一只兔子,爬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也不知道它跟了多久。沈妙言看见大惊,赶忙去把小妖身上的兔子拿开,把它抱起来。它被抱起来的时候,嘴里还脆生生的喊着一声“疼”。
围观的路人又开始指责她,现下沈妙言也不好多说,只能尴尬的抱着这小妖赶紧跑开。跑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她把小妖放下。
沈妙言:“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不许跟着我!”
小妖:“疼!”
沈妙言看着这只只会说疼的小妖,感觉脑壳都大了,没想到它会缠上自己。
不管它,沈妙言把它放在原地,速度飞快的逃走,直到她在身后又听见了一声脆声声的“疼”。
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去,见那小妖速度飞快的正朝她爬着追来,它追到跟前后,仰起头,对着沈妙言又喊了一声。
沈妙言无奈抓狂的看着它,它这一声声的疼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小妖现在又跟着她,其他人不知情况,要是看见她不管这小妖,让它在地上爬,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她淹死。现在,看样子它是赖上自己了。
思考一阵,沈妙言看着这小妖,心中有发软,于是狠了狠心,干脆把它带上,只要不让它被人发现。
于一小镇,沈妙言找了家客栈,先给它脱衣服洗澡,它之前一直在地上爬着走,身上脏的黢黑。
小妖看着沈妙言在脱它衣服的手,眼里很是疑惑,“疼?”
沈妙言把小妖放在水里,眉头挑了挑,还是个小男生,她腰下来,与小妖平齐对视:“疼?你疼什么,这么喜欢喊疼,你就姓滕怎么样啊?”打量着面前的小妖,有些惋惜:“你要是小姑娘,我直接叫你兰楹就好了,可惜你不是,”于是她微微扬唇,拉着它的手摇了摇,温柔说道:“所以,你以后就叫兰因怎么样,滕兰因。”
滕兰因:“疼。”
沈妙言:“是兰因,滕兰因。”
滕兰因:“疼!”
“……”
沈妙言丧气,慢慢来吧,自己捡来的,好歹还会说话。
再度启程。
抵达滕国国都,来到城下,仰头望去,极致奢华。
墙体高耸巍峨,面上有无数明珠镶嵌其中,城门上更是嵌了无数绿色宝石,拼成了一朵硕大的绿牡丹图样,那些价值不菲的宝石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镶在门上,也不怕有人去偷拿。
城门顶部的城楼,抬眼看去,两层的楼顶琉璃翠瓦铺开,两根雕刻有青龙和朱雀的石柱对照着方位巍然矗立其上,让人看了觉得好生壮阔。
只是城门都如此辉煌,也不知它的皇城内会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