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传说中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会出现一束光。我的光出现时,顺便用他的物理存在,把我手里的书撞飞了三米远。
九月的江州,暑气未消。阳光透过繁茂的香樟树叶,在江州一中的林荫道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
土和淡淡的桂花提前绽放的甜香,混合着独属于开学季的、躁动不安的朝气。
2008年9月1日,上午7点58分。
江州一中,高一(3)班教室门口。
我,林晚星,正抱着一摞新得能划破手的新教材,试图以一种优雅而不失端庄的姿态,迈出我高中生涯的第一步。理想很
丰满,现实却像我妈强行塞进我书包里的那个备用苹果——硌得慌。
教室里人声鼎沸,像一锅即将煮开的饺子。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潜入这片青春的海洋。然后,命运就在这一刻,对我进行
了一次精准的物理打击。
一道身影从我侧后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掠过,带起一阵小型旋风。我只觉得胳膊被猛地一撞,怀里的课本顿时脱离了地心
引力的束缚,哗啦啦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凄美的抛物线,最终散落一地,封面朝下,像极了此刻我扑街的尊严。
撞击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我的《王后雄学案·数学必修一》,它脏了!
第二个念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呃,在淑女脚下撒野?
我捂着被撞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抬头,正准备用我毕生所学的、仅限于对我家狗子使用的凶狠眼神瞪过去,却撞进了
一双带着慌乱和歉意的眼睛里。
时间,在那一刻,很不争气地……卡顿了。
怎么说呢?
那个男生,很高。我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皮肤是那种经常在太阳下活动的小麦色,眉眼干净利落,鼻梁挺拔得
让人怀疑是不是上帝亲手用尺子量的。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运动裤,却硬是穿出了青春剧男主角的范儿。最重要的
是,他在笑。不是大笑,是那种带着十足歉意、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窗外的晨光恰好打在他侧脸上,给他的
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笑容,像是一颗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柠檬糖,不腻,却精准地砸中了我的……呃,可能是运
动神经中枢?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会傻乎乎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都怪我跑太急了,没看路。”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利落地弯腰,手脚麻利地开始捡拾我那散落一地的“知识的力量”。那动作,迅捷得像只……嗯,
身手矫健的大型犬科动物。
我的怒气值“噗”地一下,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泄得干干净净。脑子里有个小人儿在疯狂呐喊:颜即正义!颜即正义啊
林晚星!
“没、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叫,也赶紧蹲下去帮忙收拾残局。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捡起我那本包了最丑的绿色书皮的《化学必修一》时,对比格外惨烈。当我们俩
的手同时伸向最后一本《高中英语(必修)》时,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像触电一样,我猛地缩回手。
他似乎也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捡起书,把整理好的一摞课本递还给我,笑容依旧灿烂:“喏,你的书。真不好意
思啊,我叫顾言。以后有事……呃,尽管找我赔书皮?”
“林晚星。”我接过书,感觉脸上烫得能煎鸡蛋。林晚星啊林晚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林晚星,好名字。”他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教室后面,“那我先去找座位了?”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像一尾灵活的鱼,挤过人群,消失在教室后排。
我抱着失而复得的课本,晕乎乎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同桌是个看起来就很活泼的女生,后来我知道她叫苏晴,是我未来三
年乃至更久远的“冤种”闺蜜。她用手肘碰了碰我,挤眉弄眼:“喂,行啊你,开学第一天就跟顾言来了个‘亲密接触’?”
“顾言?”我愣愣地重复。
“你不认识?初中部升上来的风云人物啊!篮球打得好,成绩也好,据说脾气还好得不得了。”苏晴如数家珍,“你看班
里多少女生的眼神都快长在他身上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少女生都在偷偷往后排张望。而顾言,正和旁边的男生说笑着,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他
自带聚光灯效果。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皱巴巴的书,又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碰过的手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不争气的念头:
这一撞,好像……不亏?
然而,青春的第一次心动,总是伴随着一点戏剧性的反转。
就在我沉浸在那抹“柠檬糖笑容”里无法自拔时,悲剧发生了。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汹涌的力量正在小腹集结。完了!
是早起灌下去的那杯豆浆开始寻找出路了!
我夹紧双腿,试图用意志力控制住局面,但身体的自然规律是无法抗衡的。一个响亮、悠长、甚至带点婉转调的屁,就在
这不算安静的教室里,从我这个刚刚营造出“柔弱被撞小白花”形象的淑女座位上,爆发了。
“卟——”
时间,第二次卡顿了。
这次是以我为中心,方圆三米内的空气凝固了。我清晰地看到我前桌男生的后背僵了一下。旁边的苏晴,肩膀开始剧烈
抖动,她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但我猜她笑得快断气了。
我的脸,从刚才的番茄色,瞬间进化成了熟透的烂番茄色。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立刻化身土拨鼠,原地挖个洞钻进去,最
好能直接挖到地心。就在这时,后排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像是顾言那个方向,一个男生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没忍住笑出了
声,然后被顾言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我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桌抽屉里。
完了。全完了。
什么柠檬糖 sunshine boy,什么青春的光。我,林晚星,在开学第一天,在疑似“男神”面前,用一声石破天惊的屁,
彻底社死了。这束光,出现得猝不及防,熄灭得也相当……有味道。
我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混合着书本油墨味、阳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尴尬气味的复杂氛围中,隆重地……开幕了。
很多年后,当我和顾言能够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孩子们听的时候(当然,这是后话),他总会笑着揉乱我的头发,说:“你
知道吗?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真有意思。开学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而当时,我只想对着天空呐喊:老天爷,你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