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像最后的审判。
桑榆晚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听见电梯运行的声音远去,才猛地从床上坐起。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躲在厚重的窗帘后面,屏住呼吸向下望。
晨曦微光中,任秋寒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她走得很快,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引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近乎冷漠。
车子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尾灯闪烁了几下,迅速消失在街角。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点光亮,桑榆晚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玻璃窗滑坐在地上。
额头抵着窗框,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单薄的布料。
她做到了。
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开。
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任秋寒的气息,唇上还带着被用力亲吻过的微肿触感。
那片刻的沉沦与温暖,像偷来的时光,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她的心脏。
任秋寒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车窗外的城市在晨曦中逐渐苏醒,但她眼前反复闪回的,却是桑榆晚那双瞬间冷却、布满决绝和……恐惧的眼睛。
是的,恐惧。
尽管她掩饰得那么好,用冰冷和言语作为武器,但任秋寒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深埋在冰层之下的恐惧。
她在怕什么?
怕旧情复燃?怕面对过去?
不,任秋寒直觉不是那么简单。那种恐惧,更像是一种……对某种未知危险的忌惮,一种生怕牵连到她的迫切。
“酒精作用下的意外而已。”
“任检察官不会当真了吧?”
那些伤人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带着自毁般的残忍。
任秋寒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委屈如同岩浆般翻涌,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逐渐占据了上风——探究到底的决心。
桑榆晚越是这样拼命推开她,越是证明她背后隐藏的秘密非同小可。
那个密码“1225”,那个并排放置的父亲的皮夹和她的旧笔记本,那个在睡梦中无助呓语的模样,还有那个带着绝望意味的偷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桑榆晚从未放下,她只是在独自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任秋寒重新启动车子,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昭颜,帮我一个忙。”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需要调阅一份加密档案,权限我会向上面申请。是关于三年前,法医桑正尧殉职一案的……全部内部调查卷宗和验尸报告。”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桑正尧法医在殉职前,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的所有细节,以及他个人笔记中可能未被归档的部分。”
她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那个曾经明媚如光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这座行走的、布满尖刺的孤岛。她要弄清楚,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除了逝去的时光,究竟还有什么。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照亮了城市。任秋寒的车子汇入车流,朝着检察院的方向驶去。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坚毅。
而城市的另一端,桑榆晚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身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光斑。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被任秋寒用力握过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痕,指尖轻轻抚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的温度。
她知道自己无法回头。父亲未走完的路,笔记本上未解的谜题,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困在原地。
她只能看着任秋寒走向光明的未来,而自己,则独自潜入更深的黑暗。
这场由沉默电话开始的短暂交汇,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将两人再次卷入命运的漩涡中心。
一个决定追寻真相,一个试图掩盖所有,在理智与情感的拉锯中,关于过去与未来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