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33章 第029章 - 休息

莲音暗暗攥紧了拳，大步流星向他走去，已然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他工作了。

办公桌原本有三摞很高的文件，经过他两天的奋斗，已经只剩下一摞半了。

风衣被脱下挂在了边上，丝巾也解了下来，如今的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隐约有几分寒意。

“希尔杜殿下。”

莲音深吸一口气，望着还在不停笔写着批文的希尔杜，冷声提醒道：“您该休息了。”

现在的他已经整整两天不眠不休，工作再忙，废寝忘食两三天，最先垮的不是精神，而是身体。

“放那就……”

希尔杜本能地应着，却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话戛然而止，笔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顿了两秒，他这才发现说话的人似乎是莲音，抬起头一看，还真是她。

只是看上去，她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定睛仔细看了一眼，他这才发现是她的脸色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种冷冰冰又带了点生气的脸色，他这是第二次看见。

第一次，是在离开火焰城堡的小树林里，在他被倒挂在树上前不久时。

“谁惹你不高兴了？”

一下就回想起了当时的经历，希尔杜动作一顿，下意识问了一句，生怕下一秒又被她收拾了似的。

“您该休息了。”

见他答非所问，莲音的声音又冷了几分，隐隐带着警告，“您已经两天不眠不休了。”

“两天了？”

希尔杜怔了一下，扭头望向窗外，又抬头看了看房间的大吊灯，这才恍然惊觉。

房间的灯一直开着，他压根就没有留意外面的天色变了又变，只当这还只是一个晚上的事罢了。

“米露琪公主昨天来看过你。”

看他终于暂停了工作，莲音把旁边放了许久的饭菜端了过来，一边提醒道：“工作也该有个度，今天你就早点休息吧，别看了。”

说着，莲音又瞥了一眼办公桌上剩余的文件，按照他这两天的工作量来说，全部看完起码还需要不眠不休两天多的时间。

共计四天废寝忘食，工作能不能被清理掉，莲音不知道，她只知道，希尔杜是肯定会被清理掉的。

“知道了。”

希尔杜吃着饭，垂眸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监视他一般的莲音，轻飘飘问了一句：“这两天你在这，都很无聊吧？”

莲音眉头一皱，“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这两天你没出去吧？”

希尔杜收回了目光，停下工作放松下来后的声音比刚刚的疲惫感还重了几分，“在火焰国的时候，你可没少出去用魔法帮别人，现在天天待在城堡里，总感觉你不自在。”

“所以，这就是你拼命工作的原因？”

莲音又是一怔，音量提高了几分：“你觉得我困身于此不自在，所以不眠不休完成工作，就为了能早点和我离开这里？”

希尔杜动作一顿，抬眸望着她，神色有些诧异。

看到他眸底的惊讶，莲音更是确认她的猜想是对的了。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脸色已冰到了极点，她对他自虐似的付出并没有半点感动，相反地，她觉得很反感。

“那你不用担心了，我现在就走。”

本已决意转身就走，但走到房门边上，莲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凝视着他，半晌才开了口——

“如果说你当我的向导，是你先把身体累垮为前提，那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为了我好，而消耗生命的行为。”

“希尔杜，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猜想一定是对的……然后不加商量，就擅自行动？”

莲音一股脑把话说完，原本发堵的心也顺畅了些。

原来星之泉说得是真的，分道扬镳来得很快。

他如今这种不拿身体当回事的行为，她可以接受并理解是因国事繁忙；却万万不能接受是为了抽出更多的时间和她待在一起。

调整了心情再望向希尔杜，莲音原以为他会开窍，没想到他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不加商量擅自行动；自以为是为了她好……

桩桩件件，四年前他就是秉着这种想法，结果伤害了莲音。

如今四年过去了，他以为他早有改变，到头来却还是当初的模样，做着一样的事。

但这一次，莲音学会了反抗。

“你……还好吗？”

瞧着他的脸色越发不对劲，莲音的心一沉，赶紧跑了回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是我说话重了，你……抱歉，你先休息吧。”

“谢谢提醒。”

被她的话唤回了神，希尔杜释然一笑，“确实是我擅作主张了。”

他这才意识到，是他太执着于星之泉所预言的旅途顺利的结果了。

说罢，他本想将餐具收拾出去，刚站了起来，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骤然一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人仿佛坠入深渊一般，直接倒了下去。

莲音一惊，下意识伸了手想扶他，不料当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时，她才发现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把她也压倒在地了。

两人的距离顷刻间拉近，莲音猛然一怔，僵着身子不敢动，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着。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靠这么近，比上一次在火焰国时靠得还要近。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莲音只感觉头皮一阵酥麻，本能地抬起头，双唇却直接碰上了他的下巴。

“你……”

莲音又是一怔，用尽全力推开了他，坐在地上缓了片刻才敢侧头看他，忍不住低声吐槽道：“还挺重的。”

希尔杜没有说话，迷迷糊糊睁开眼，轻笑了两声。

这句话还真是耳熟。

没想到还能有被她用来嘲笑他的一天。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希尔杜在她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床边。

“需要吃药吗？”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难看的希尔杜，莲音小心地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我去倒水。”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我睡一觉就好。”

希尔杜的声音很轻，不难听出他现在是强撑着意识说话的。

“好。”

莲音回头看着他，本以为应了他的话，他就会放手睡觉，没想到他却不肯撒手。

她突然有种想给他脑袋来一棒的冲动。

“莲……等我。”

眼皮沉重到他已经撑不开了，全身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抓住她的手，让她停下脚步听他说话，“别走，我保证不会很久。”

莲音微微一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只是我的气话，而且……我并没有觉得无聊。”

轻笑着拉开了他的手，塞回去了被子里，轻声说道：“按你的节奏来就好，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反正，我也还有新的魔法没有破解完。”

他没有半点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深沉而有规律。

莲音静静地看着，不自觉出了神。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安详得让她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静坐了片刻，直到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以后，莲音这才起身，关掉了房间正中央那盏亮堂的水晶吊灯后，轻轻关上了房门离开。

和迎面走来的月之玛利亚打了个照面，莲音并没有多说什么，日常客套几句话后便走了。

擦肩而过后，月之玛利亚本想进去劝希尔杜休息，但站在房间门前，透过底下的门缝，才发现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

月之玛利亚先是一愣，想起莲音刚刚似乎是从他房间出来后，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笑意绽开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