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2章 序章 - 中

一舞完毕，莲音和布莱德面带笑容携手去了外侧露台。

在大家面前给对方留足了体面，直到来到无人之处时，两人不约而同收起了笑。

莲音摘下了戒指，什么也没有说。

布莱德收好戒指，抬眸凝视着莲音，神色复杂。

“没事的，你回去吧。”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莲音牵强扯出一抹笑，好让布莱德安心离开。

“但莲音你……”

布莱德话还没说完，就被莲音淡然打断了——

“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我更希望你开心幸福。”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压在他的心上，让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了。

同样的话，这是他第二次听。

第一次，是在今天上午。

出自希尔杜之口。

“莲音，”想起希尔杜当时惊愕万分的眼神，他有些后悔，低声道：“其实希尔杜和我约……”

“有人来了。”

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莲音明知这很不礼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听他的解释。

准确来说，她不需要安慰。

已是既定的事实了，为什么要解释呢？

为了求得原谅，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吗？

假笑着提醒布莱德，莲音转身要走，抬眸却看见希尔杜杵在露台的玻璃门边上，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和布莱德。

避开希尔杜的目光，甚至刻意同他保持距离，莲音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脚上的疼痛袭来，可莲音丝毫不理会，暗暗咬牙，加快了步伐，却还是在即将走过玻璃门的时候支撑不住了，只感觉右脚踩空了一下，紧接着，身体便歪着倒了下去——

“莲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希尔杜已经朝她伸出了手，准备将她接下，不料眼前却多了一道身影。

“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恰好路过的里奥奈适时扶起了莲音，注意力都在莲音的脸上了，“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好。”

没有摔倒让莲音松了一口气，站稳了脚后直接应了下来，在里奥奈的帮助下慢慢往房间的方向挪。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连一次回头都没有，希尔杜大脑一片空白，伸出去的手僵持了片刻后无力地垂下。

“怎么会……”

他背靠着玻璃门，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这样！”

从未见过希尔杜这失神的样子，布莱德看不过眼，直接把他拽到了露台护栏边上，低声质问道：“你不是喜欢莲音吗？你为什么不去追？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法音？”

“因为，我希望她能开心幸福。”

希尔杜抬眸瞪了回去，神色严肃，声音低沉：“我早上已经和你说过了——因为莲音喜欢的人是你！而且法音和我在一起，法音会开心，莲音自然也会开心……这难道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少在这装出一副牺牲自我成全大家的模样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懦夫！”

回想起方才舞会上两人对视那一刻，布莱德彻底沉不住气了，一改往日里温柔的模样，激动地揪着希尔杜的衣领，低吼道：“我为了我心爱的人，我勇敢争取过了！你呢？说什么为了她开心……可你睁开眼看看，她现在真的开心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

布莱德没有被他的话呛到，直接怼了回去，“你为了你心爱的人，放弃你自己的幸福，那是你的事！我为了我心爱的人，哪怕知道她会拒绝，我还是会表白，我没有错！”

说罢，布莱德松开了手，顺势把希尔杜用力推开了。

“希尔杜，喜欢一个人，是要说出来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

布莱德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同样狼狈的模样。

被抛弃的人，何尝只有莲音一个。

他知道，法音喜欢的人是希尔杜，但他也知道，只要一天法音没有和希尔杜在一起，那么他就不算第三者，他和希尔杜是竞争关系。

甚至说，如果希尔杜能同他偏爱法音一样偏爱莲音，喜欢得再明目张胆一些，能再坚定选择莲音一次，也不会出现现在这个局面了。

“她把戒指还给我了。”

本是转身欲走，布莱德忽地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对着那边失魂落魄的人说道：“订婚仪式三天后举行，我想，还来得及。”

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希尔杜望着布莱德，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我们只是互相留面子罢了。”

说完，布莱德转过头，望着站在托尔斯和爱尔莎中间笑容满面的法音，心底一阵苦涩。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希尔杜顿时下了决心，可等走到了法音跟前时，却始终开不了口。

“巴布、巴布……布！”

米露琪的呼唤打破了僵局，法音也感觉到了米露琪身体似乎有些不适，于是也没有多留希尔杜，只陪他离开皇宫的大门，目送他踏上飞艇。

送走了一行宾客，看着法音这忙前忙后的样子，托尔泰和爱尔莎欣慰一笑，为法音能独当一面而感到开心。

站在房门前，半天听不到房间里面有动静，法音迟迟不敢进去——

今天舞会上求婚的事，她心里不是没有数。

她知道莲音喜欢布莱德，但她真的没有想到，希尔杜竟然也会向她求婚！

一个是莲音喜欢的人，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

她会怎么选，这很显而易见。

纠结了半天，法音鼓起勇气，开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莲音已经睡下了，又或是在偷偷哭泣，黯然失神。

但是都没有。

莲音同往常一样，穿着睡衣，用热水泡着脚，一边看着书，一边不自觉地哼哼小曲的调调。

“居然还没有睡哦？”

法音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莲音像是无事发生过似的，哪里还看得出来方才舞会上那失落伤心的模样。

“等你回来再睡嘛，之前不都是这样？”

见法音回来了，莲音放下了手里的书，笑吟吟打趣道：“你都订婚啦，指不定哪天就要到月亮国去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呀，那我可不得珍惜点时间嘛！”

“哪有那么快啦！”

被她这么一打趣，法音的脸红了起来，争辩道：“倒是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布莱德王子去宝石国呀？”

“我还给他了。”

莲音一边用脚拨着盆里的热水玩，一边笑道：“因为我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啊？”

正在换衣服准备去洗澡的法音怔住了，心里瞬间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该不会是……”

“我好像，并没有喜欢谁。”

抬眸迎上法音的目光，莲音此时神色坚定又严肃——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真的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最希望的其实并不是和谁在一起，谁向我求婚……”

“而是，你能开心幸福就够了。”

法音又是一怔，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其实我也一样。”

法音挨着她坐下，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同往常一样亲昵，“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够了。”

轻抚着法音的脑袋，莲音脸上笑意不减，眸子的光芒却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她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吗？

怎么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呢？

明明看到法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自己有好感的人也向自己求婚了，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心空了一块地出来，没有人可以被放进去填补，也不知道应该放谁进去填补。

到底是累到了极点，法音刚起身去洗澡，莲音便重重躺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一声沉重的叹息。

“莲……”

一片黑暗中，莲音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莲，过来……”

“谁？”

莲音睁开眼，眼前的黑暗褪去，出现了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

像极了当初和法音走失时的那片森林的模样。

莲音这才惊觉，她并没有醒来，她依旧在梦中。

“莲……”

呼唤声再度响起，似乎是从森林深处传来，这让莲音越发警惕了，“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过来……”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来……到这来。”

“莲……”

“来找……莲，到这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