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芳时 第23章 皇后千秋

第二十三章皇后千秋

腊月十七日的早晨，芳儿在宫女们没规矩的议论声里醒来。

她起身，惊讶的发现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人守着她等她起床，没有人跪在床边等着伺候她，入宫三个多月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狐疑的拉扯过一件厚厚的大氅裹住自己走出门去：“都聚在外头做什...”话音未落，她先愣住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恕罪！”一众在大雪天里头站着的小宫女们立刻转身跪了下来。

梧儿蹦蹦跳跳的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小姐，好看吗？？”

梧儿问的是正殿门口的空地里一夜之间凭空多出的两颗血红色的红梅树，那是两颗上了年纪的古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开出来的梅花每一片都通体纯红没有半点杂质，只有晶莹的大雪与其为伍，如果闭上眼睛仔细的闻还能闻得出赋予的梅香。芳儿忍不住朝那两颗梅树走去，索府因为姑姑喜欢梅花所以每个角落都种植了大片种类不同的梅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梅花。

“这是皇上昨儿晚上大雪天里让人移过来的，说这样的话小姐一早起床就能瞧得见，这是给小姐贺生辰的礼物。”梧儿兴高采烈的笑道。

芳儿素白干净的手轻轻抚上低垂的枝头攀到鼻翼下小心地轻嗅。这几日京城里一直在下大雪，所以千秋节玄烨下令停止行礼了，她本以为这个生辰会有些许冷清，或许自己一个人和梧儿一起吃碗长寿面就算过了，但没想到还有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透出一点轻盈的喜悦。

“这是王十朋的《红梅》。”

芳儿的目光穿过梅枝看到迎面笑着走来的玄烨，此刻她刚刚才醒头也没梳，衣裳也没整，只随意裹了件大氅，又是念诗的时候被发现，她不禁低了低头，右手轻轻触碰着脸颊有些含羞的回避，仿佛班门弄斧一样的心虚，这一低头才发觉地上还跪了一片人，于是抬了抬手叫她们全都起了身。

“这礼物还喜欢吗？”他伸手拥着芳儿回了暖阁里头。

“我头发都还没梳你就来了。”芳儿探手抚了抚自己本身就很温顺的青丝不好意思道。

玄烨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芳儿笑着打开他的手装糊涂道：“念的什么呀，文邹邹的。”

安宁这时捧了热水进来：“娘娘，奴婢伺候您梳妆吧。”

“怎麼？没有妃嫔来伺候你起床么？”玄烨疑惑道。

“这几日一直下雪路上太滑了，我怕她们摔着就吩咐等天晴了再说。”

“那你还要去慈宁宫请安？”

“给长辈请安自然是不分晴雨的。”她解开大氅，里头依旧是藕色的寝衣，又看向安宁，“我说你去哪儿了，原来是给我打水去了啊。”

“安宁姐姐看我们一直在红梅树下流连忘返只好亲自去打水了。”在衣柜里给芳儿寻着衣裳的梧儿笑吟吟的说着。

“只有安宁把我放在心上了，安宁，我得赏你。”

“大早上的皇上已经赏过了。”梧儿又笑着抢白。

芳儿疑惑的回头看向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玄烨。

“你生辰，坤宁宫上下怎么能不打赏一番呢？”

芳儿抿嘴笑了笑，吐了嘴里的水，接过热毛巾来将脸擦干净后坐在了梳妆镜前。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该好好打扮打扮。一身明黄宫装外头罩了件绿色的小袄，右边的盘扣上垂下一串成色极好的东珠链子，雪白风毛将娇小的人儿裹在其中。玄烨喜欢的长发被安宁一双巧手梳成了华丽的发髻，配上往日在妆奁盒子里睡觉的华贵首饰，左边是威仪静谧的金凤，右边簪上一朵花房温室里呈上来正怒放的牡丹花，从发髻上垂下几排半指长的珠玉穗子和一条垂到下颚高度被雕刻成五瓣梅花模样的白玉坠。黛螺画出不同寻常女儿家柳叶一般的直眉，更显英气端庄，乌黑的眼下鼻子小巧的挺翘着，嘴上抹了殷红甜美的口脂。

“我的芳儿真是好看。”玄烨从镜子里看整装的芳儿，轻声笑着。

芳儿依稀记起大婚后的第二天他也这样说过，也是这样宠溺的眼神，温柔的语气，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笑他：“没出息。”

他也不恼，和她手拉着手亲密的同去慈宁宫里请安了。

芳儿的生辰，不比往日里请过安就回去，布木布泰和吉雅自然多留她说会儿话，玄烨倒是很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但布木布泰注意到他一直坐在那静静的看着芳儿，看她说话，看她笑，看到眼睛也舍不得眨。布木布泰看回和儿媳聊天的孙媳，她早就知道这个丫头生得很美，但今日一打扮却更标志了，金银珠玉堆出来的人却不见任何低俗之色只见一片富丽堂皇，稳稳往那一坐就是正宫娘娘的气势，东珠与其相比倒像个王妃了，其余的莺莺燕燕小家碧玉更不必说。芳儿就像她鬓边的那朵牡丹花，快要一点点的盛放了，这让布木布泰不免有些心惊，她总觉得玄烨看芳儿的眼神比当初福临看董鄂氏和清如的眼神还要执迷，这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无所谓，但玄烨是帝王。

“皇帝也是的，皇后第一次千秋节就这么给停止行礼了，叫她如何立威？”吉雅偏爱芳儿自然要说上一句。

“连芳儿都知道这么大雪天的不叫妃妾们跑去伺候她起床免得摔着了，儿臣怎么敢这么不懂事？若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命妇们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好？”玄烨浅笑道。

“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这么大雪天的还要你们小夫妻来请安。瞧见没，皇帝这是娶了媳妇就忘了你这个皇额娘，自然还有我这个皇祖母。”布木布泰挤眉弄眼的对吉雅笑道。

“给皇祖母和母亲请安是添福添寿的好事，尤其今日芳儿生辰，更要来慈宁宫里沾沾长辈们的喜气了，哪里能吃这个亏，是不是芳儿？”他走到芳儿身后，双手按在她肩上，微微低头与她甜蜜的对视着。

“看你这张嘴呀...”布木布泰边笑边摇头。

“特别是皇额娘。”

“嗯？”

“芳儿自幼没了母亲，以后都要靠皇额娘疼她了。”

吉雅闻言笑着拉过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这还用得着你说呢？”

康熙四年的腊月，这是芳儿自七岁后最幸福的一次生辰，七岁那年的生辰因为母亲和弟弟的过世，她是在床上一滩血泊里度过的，后来虽然祖父疼她，但一个小女孩的生辰并不值得长辈们花费多少心思，她也渐渐的不在意这些，只和梧儿两个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吃一碗长寿面听梧儿说一句长命百岁的吉利话就算过了。芳儿的手被吉雅护在掌心，肩上是玄烨温柔的一双手轻轻放着，这是她在宫里的第一个生辰，这是幸福的开端，她想，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