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望，跌跌撞 第11章 一路望

张柯中秋节一整天都在家里陪妈妈，第二天，他去了周游家，今天周游儿子满月，请亲朋好友喝满月酒。

到周游家的时候，周游的很多亲戚都在，其中有认识他的，他们坐着寒暄了一阵。

张柯二十四岁的年纪，在老家免不了被人问一些个人情感问题，那些人没有恶意，他就说自己单身，没有女朋友，短时间内不打算找，因为自己太穷了，没车没房，还是在等几年吧。

周游妈妈之前给他介绍过对象，和那个女孩也相亲见面了，后来被他以不合适为理由拒绝了。

他给周游儿子包了个大红包，也抱了抱那个刚满月的小孩，小孩又白又胖，任谁抱都不哭，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周围人。

一众亲朋好友纷纷夸赞，向周游一家送去最真挚的祝福，张柯站在一旁带着淡淡的笑，看着眼前美好幸福的景象。

他突然很想落泪，但拼命忍住了。

快到中午饭点了，周游在饭店包了几桌，他一上午忙坏了，不停地招待客人，开车带张柯去饭店时，才算歇了一会。

车上就他俩，说话不用顾忌，扯了一大堆事，到最后周游问：“你还真不打算找啊？”

“找什么找啊，”张柯心里有些躁：“我这种情况，找谁就是坑谁。”

“那你要是一直单着，我大娘肯定不愿意啊，”周游说：“外面你这类人也多，其实都正常的，但在我们这小县城就别指望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张柯看着窗外，琢磨着怎么开口：“赵孟冬回来了。”

这些年张柯没在周游面前没提起过赵孟冬，以至于周游听到这个名字时，没想起他是谁。

“谁啊？”周游问。

张柯抹了把脸：“你好好想想，我喜欢过谁。”

周游想了一会：“哎哟我操！”

他一激动差点没跟旁边车蹭上。

“我靠！我靠！”他觉得这个消息太猛了，不是因为那个人回来，而是因为张柯很明显和那个人还有联系。

他掰掰手指头算了下，这都好几年了，他了解自己的兄弟，说不定心里还有着人家呢：“你老师啊？！”

张柯嗯了声。

周游还是不停的：“我靠，我靠……”

张柯忍不了了：“你除了这俩字不会说别的？”

周游立马说是，又接着问：“那你们……”

后面的话他省略了，他想问什么张柯心里清楚。

张柯眯着眼睛看窗外，表情纠结着，轻声说：“不知道。”

在饭店吃完饭他就回家了，稍微喝了一点酒，但没醉，下午他在家里陪妈妈，到晚上六七点时，他就该走了，明天还得上班。

走之前，妈妈给他拿了两袋菱角，一袋生的，一袋熟的，八月十五正是吃菱角的季节。

张柯嫌拿的多，说一袋就够了，妈妈说可以分给朋友同事吃，两袋子全是她一个一个挑出来的，又大又好。

不想驳妈妈的心意，张柯也就全带着了。

前天晚上在电话里，他答应了赵孟冬的见面，因为高铁站离赵孟冬家近，他打算一会下了高铁直接去赵孟冬家。

于是在高铁上他给赵孟冬发了一个消息，问他现在在不在家。

经过那通电话之后，张柯想给他发消息就直接发了，没有犹豫纠结，他也不喜欢瞻前顾后，扭扭捏捏。

赵孟冬很快给他回复，他在家。

赵孟冬问：［你吃饭了吗？］

张柯回复：［在家里吃过来的。］

赵孟冬：［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张柯：［不用了，我吃饱了。］

赵孟冬又问他几点到，张柯把车票截图给他发了过去。

九点半，他刚出高铁站，赵孟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张柯没想到赵孟冬居然来接他了，他和赵孟冬一直通着电话，直到俩人见面。

车站门口，赵孟冬站在车边，离老远，朝张柯挥了挥手，对着手机说：“我看到你了。”

他看张柯拎着大包小包的，赶忙挂了电话跑过去接他，把他手中的东西拎到自己手里。

“什么东西？”赵孟冬低头往袋子里看了看。

张柯说：“菱角。”

赵孟冬帮他拎着，说：“走吧。”

“你什么时候买车了？”张柯问。

赵孟冬替他拉开副驾驶车门：“买好几天了，平价车，几万块钱，出门开着方便。”

张柯一低头，看到副驾驶上卧着一只小猫咪，闭着眼睛在睡觉，他伸手摸了摸：“赵孟冬，它占我位了。”

赵孟冬笑着，一只手抱起那只猫，把猫放到后排：“上去吧。”

张柯上车，系好安全带，那只猫又从后排过来了，和张柯大眼对小眼。

“赵孟冬，这就是你捡的流浪猫，”张柯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猫喵了一声。

赵孟冬偏过头，先看了看人，又看了看猫，淡淡地笑着：“对，怎么样，可爱吗，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养好，从小到大都没养过宠物，它一直跟着我，不太忍心把它丢下。”

“你要是想把它养好，”张柯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把猫抱进怀里：“前提是你先把自己养好。”

赵孟冬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张柯低着头，一边撸猫，一边小声嘀咕：“怎么猫跟着你你就不忍心呢。”

这一刻，赵孟冬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心中一阵刺痛。

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张柯这一路都在抱着猫，赵孟冬替他拎着所有东西。

张柯不知道他们两个见面之后能干什么，反正是没事做的，也没个话题聊，他觉得待一会就要走了。

赵孟冬从厨房端了一盘水果，接着又打开了电视，在张柯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估计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猫卧在张柯的腿边打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凡身边的人不是赵孟冬，张柯都坐不下去。

可是他还是想跟他待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就安安静静的，时间都不算白白浪费。

电视里是一部综艺节目，张柯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吃起了菱角，又觉得自己吃不太好意思，于是把菱角往中间推了推，赵孟冬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张柯突然叫了一声：“哎我操！”

“怎么了？”赵孟冬问。

张柯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好像扎进个刺。”

他自己挤了半天没挤出来，赵孟冬坐到他身边：“我看看。”

张柯把手递给他。

赵孟冬拿着他的食指凑近看了看：“手电筒帮我照一下。”

张柯打开手机手电筒，赵孟冬看得很认真很仔细，他的头离张柯只有咫尺距离，张柯不自觉深吸了一口他发丝的味道。

手上扎个刺最烦人了，不碰的时候不疼，一碰到猛地一疼，张柯不怕疼，但他怕一惊一乍的疼。

赵孟冬瞅了好半天，他们坐的近，张柯感觉他靠近赵孟冬那侧的身体已经出了汗，他好热，他问：“还没好吗？”

“挺深的，我拿针给你挑出来吧，”说着，赵孟冬站起来走进卧室。

张柯大口吸了一下空气，他已经热到不行了，他感觉他真的不能在这待了。

赵孟冬拿着针小心翼翼地把扎进去的那根刺挑了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把张柯的手松开，就只虚虚地握着，张柯也没挣，过一会，不知道是谁先牵的谁，手指头就那样缠到了一起。

他们都在望向电视，节目里做游戏的人在哈哈大笑，而看节目的人心不在焉，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出了汗，掌心之间温度骤然升高，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黏腻，暧昧不明。

牵住了，就老老实实不动，像十七八岁纯情的少年那样，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张柯已经热到无法呼吸了，多待一秒体内的热量都要爆炸，他抽出手，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赵孟冬立马随他站起来，有些慌乱地说：“我送你。”

“不用了，”张柯说了句。

“还是送吧，”赵孟冬说。

回去的路上，张柯闭着眼睛睡了一路，他哪能睡得着呢，甚至他的大脑都能亢奋到明天早上，他只是不想直面赵孟冬，他害怕六年前的那一幕会重新上演。

张柯的住房位置很偏僻，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口，看着周边脏乱不堪的坏境，赵孟冬已经想象出里面是什么样了，内心五味杂陈。

张柯拿着自己的东西下车，对赵孟冬说：“很晚了，就不让你上去坐坐了，回去开车慢点。”

他这么一说，赵孟冬就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好，那你早点休息。”

张柯跟他挥手再见，拎着东西转身往里走。

赵孟冬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想起六年前他离开时，张柯送他去车站，他们隔着玻璃对望，张柯那时的神情既深情又悲伤，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那阵心痛。

现在张柯只是离开他回家，他就舍不得，而当初他是离开张柯远走高飞。

降下车窗，他点了根烟，徐徐抽着，他不知道下次和张柯见面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约他，更不知道张柯愿不愿意，他还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张柯的生活。

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想，六年前他还是会走的，那时的他们根本不具备在一起的条件。

一个是十八岁的少年，一个是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的独行者。

光靠爱吗？光靠口头的承诺吗？光靠满腔的激情吗？

赵孟冬觉得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然而六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人成长了很多，也通透了很多，三十岁的人了，至今还没有好好爱一场，与张柯重逢后，他的心也在本能地死灰复燃。

如果他还有机会的话……

赵孟冬猛抽一口烟，烫得手指头和心一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