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百年 第2章 第 2 章

伴随着一连串的无声闪电，路瑞安乘坐穿梭机，成功来到2025年北京市区的，一栋大楼的无人天台上。他确认了一下预计到达的时间。日期正确。于是在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按照父亲留下的，胸卡上的信息，他顺利利用导航系统，来到极越传媒楼下。

站在极越门前宽阔的广场上，路瑞安抬头望了望这栋，约有50层高度的写字楼，又看了看四周的高楼林立，底层热闹的商铺。车水马龙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心中感叹道：“百年前人们的生活圈子，还真的很集中啊？在他生活的年代，由于空中交通的普及，人们已经开始并习惯分散而居，所谓城市和农村，已经没有明显区别。像眼前这种高耸的建筑，已不多见。“

的确，在路瑞安生活的年代，像眼前这种高耸而集中的建筑群，在每个区域，只是每隔一段距离。仅有一两处。而大楼里面，也已经很少有人居住或者办公，而是都用做种植粮食、蔬菜、水果了。当然。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方面要归功于清洁能源，带来的廉价电能，能仿造阳光，给予农作物足够的光合作用。另一方面，更是为了避免极端天气，对农作以及粮食产量造成影响，从而保障国人的粮食安全。

然而，分散而居，虽然给了人们足够的自我空间，但也大大减少了人和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在他生活的年代，人们除了必要的会面，基本都是独自生活。很多家庭，会选择虚拟相处模式，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可以减少互相干涉而带来的摩擦。

摩擦虽然减少了，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单薄了，这会让人的偶尔觉得十分孤独。路瑞安突然发觉，像此时这样烟火味十足的感觉，其实也是非常不错且难得的。至少当他独自站在喧嚣人群中，不会感到那么寂静和孤独。

在来这儿之前，路瑞安已经对2025年左右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社会结构做了初步了解。为了保证这次见面不突兀，路瑞安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外卖送餐员的制服，手提两杯自己刚在附近店铺买的奶茶，以送餐员的身份，来到极越前台。

“您好，这是伊女士定的奶茶，麻烦您帮忙叫她下来取一下。”通过资料收集，路瑞安找到了一个对彼此影响最小的接触方式——外卖。他知道，这是时代的年轻人，由于种种原因，点外卖的频率是极高的，所以以这样的方式短暂接触一下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对未来的轨迹造成什么影响。他也提前熟悉了送餐工作标准话术，所以便自信满满的开始了行动。

然而，对眼前这个很有礼貌，职业话术标准的送餐员，前台小姐姐却似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路瑞安的脸，半晌没有动静。

“你好！请叫伊然，伊女士来前台取一下奶茶？”路瑞安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竟让前台小姐姐有这样的反应，但既然已经来了，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便假装着急，不停催促。“你好，您在听我说吗？”

在路瑞安第三次将手，在前台小姐姐呆愣的面前，轻轻挥动后，女孩终于如梦初醒般的有了反应。她双眼依旧疑惑的盯住路瑞安，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问：“你……真是外卖员，来送外卖的吗？”

路瑞安也疑惑了，难道真的是自己装的不够像吗？不会呀，他确定自己的工作服没有问题。至于台词，就这么简单几句，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应该会暴露啊。还是说自己的口音，与现在的人口音有区别？但据他了解，此时的北京，外来务工人口众多，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更是各不相同。别说是口音了不同了，就算是有人说小众外语，也不会突兀到让人觉得惊讶吧？

见来人似乎被问的哑口无言，脸色略带尴尬，一言不发，只是手提奶茶呆愣的站在那里，前台虽半信半疑，却也终于拿起了内线电话。

“伊然？你今天在公司吗？”前台一边打电话，一边偷瞄着路瑞安说的：“你在啊……楼下有你的奶茶。你下来取一下？还是让他上去？……好。”

挂掉电话，前台不再抬眼看路瑞安的脸，而是拿出一张卡片，一边示意路瑞安跟上，一边向电梯方向走去，语气也似乎柔和了许多说：“麻烦您送上去吧，我帮您刷卡。”

路瑞安窃喜，顺从的跟上去，他就是来见伊然的，无论是送上去，还是在这等，只要能见到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很快，电梯在46层停下。电梯门一打开，路瑞安便看见一个梳着高马尾，面庞清秀，身型清瘦，身穿一身白色休闲装的女孩，已经等在电梯门口了。

他一眼辨认出，这就是伊然，是自己的妈妈，因为她和照片里，一摸一样。

“今天送餐好快呀？”

还没等路瑞安说话，女孩已经笑盈盈的接过路瑞安手中的奶茶，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路瑞安的脸，简单道谢后，便快速欲走进办公区。

谁知，就在路瑞安以为，二人不会再有过多对话时，伊然却突然原地站住了。她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猛然回头，等大双眼，怔怔地看着还呆立在原地的，望着自己背影的路瑞安的脸。

路瑞安不明所以，却也被伊然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直直的站在原地，表情僵硬的直直回望过去。

伊然微微侧首，看了看手中，好像并没点过的奶茶，缓缓走近路瑞安两步，小心翼翼的问：“你是……来送外卖的吗？你确定这是……给我的吗？”说着，伊然欲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路瑞安知道，她这是要查看订单配送信息了，自己必须马上阻止她，不然自己是假冒送餐员这件事，就真的露馅儿了。

“是啊女士，是哪里不对吗？还是您对我的服务不满意？我今天是第一天工作，希望您不要给我差评好吗？”路瑞安一边假装紧张，一边吞吞吐吐的说出这些路瑞安早就查好的应急话术，他知道，当代年轻人一般都比较富有同情心，所以自己只要示弱，对方一定会有正向反馈。

果然，听到这话的伊然停止了掏手机的动作，眼神也变的清澈，似乎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的说：“哦不是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点的是不是这个口味，因为我每天要点很多外卖，连自己都记不清自己都点过什么了……”

说罢，伊然满脸歉意的笑了。这话，伊然没有说谎，作为一名助理，她经常会帮自己老板以及组里同事，点各种各样外卖，也确实经常不记得，自己都点了些什么。

但她掏手机的原因，并不因为想核实订单内容，而是想核对送餐员信息，因为眼前这位真的和那个人长大太像了，如果不是咬字发音略有不同，她刚才真的以为这个送餐员，是那个人假扮的。然而，那个人从来不会用这个语气和旁人说话，至少和自己不会，所以伊然迅速确认，自己确实是认错人了。但这一切，自己当然不能和眼前的这个人明说，所以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

见伊然不再核对订单，路瑞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未免徒增是非，便果断说了句：“谢谢您的理解，祝您用餐愉快，再见！”说罢，便快步走进电梯离开了。

见送餐员并没有什么异常，伊然心中也不免觉得自己草木皆兵的样子很好笑，他只是凑巧长得像那人罢了，自己竟然这么紧张。想来那人即便要见他……，也不会假装送餐员到这来吧。他们又不是没有电话，想联系彼此，有很多方法。

伊然露出一丝苦笑，自嘲道：“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搞得自己成日紧张兮兮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会生病的。”

本次见面的气氛，竟然有点紧张且诡异，着实出乎了路瑞安的意料，但他并不想过多究其缘由，反正一周后，他就不属于这里了。他现在要紧的是，多多观察记录这个时代的人文风貌，细枝末节，以便回去把此行的实验报告写好。

还有就是，能远远地，不被打扰的多看看自己的母亲……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也让路瑞安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但为了不过多干扰固有历史事件的发展路径，像这样的直接见面，还是能免则免，尽量减少吧。

于是，路瑞安找了一份穿着玩偶外衣，在极越楼下为奶茶店招揽生意的兼职。虽然服装又重又闷，还有点臭，但他依然乐在其中，因为这样，他便可以不留痕迹的每天看着自己的母亲，上班，午餐，下班。

通过观察，路瑞安发现母亲的工作，确实很忙。她每天早上不到九点，便到公司了，偶尔会和同事一起下来吃午饭，但下班的时间，很不固定，有好几次，直到路瑞安晚上八点下班后，依旧没有看到她下班的身影。偶尔见她和同事一起吃午餐，她也总是忧心忡忡，好像有很多心事一样。

就这样远远的望着，回去的时间也即将到来。这些天，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事重重却不能安慰，路瑞安内心其实是很纠结的。但今天已经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他即将回去，之后再无见面的可能，路瑞安决定，再给母亲送一次外卖。

这几天，母亲最常去的，就是大厦西侧的一家甜品店。于是这天晚餐前，他来到这家，点了一份母亲这几天常吃的青提蛋糕和蜂蜜百香果果茶。

未了避免上次的尴尬，这一场路瑞安果断先戴好口罩，再去往前台送餐。

果然，前台里还是那位小姐姐，但今天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一直低着头，就连路瑞安走到跟前，也没有抬头查看的意思。

“您好！”路瑞安很专业的打了招呼：“这是伊然女士定的蛋糕和果茶，麻烦您让她取一下，或者……”

没等路瑞安说完，他便觉得前台小姐姐的面色不对。

只见小姐姐满脸惊恐的望向路瑞安，双眼和鼻尖还都有些微微的红肿。她用很重的鼻音，不可置信的问：“谁？谁定的？”

这反应，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路瑞安竟一时被吓到语塞，但出于本能，还是结结巴巴的回了句：“伊……伊然啊……”

“伊然？她……今天定的？”小姐姐声音中，带着一丝可以察觉到的恐惧。

“对……对啊，就……就刚刚啊……”路瑞安有点被对方的反应惊到，但理智告诉他，一定要这么回答。

谁知小姐姐下一秒，突然崩溃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到：“你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啊！伊然今天，警察上午……上午才刚来过……她已经……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路瑞安怀疑，可能是自己理解错了，他理解的不在了，是人去世了的意思，可能2025年的不在了，并不是这个意思吧。

“她下班了吗？”路瑞安故作平静的问。

小姐姐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着说：“没什么，你把外卖放这吧……谢谢你。”

“那个……这个蛋糕不能常温存放太久……不然，麻烦您给她打个电话，我给她送过去……”

听到这话，小姐姐深情突然恍惚了一下，再次低头擦泪：“不用了，不用了……”

正在这时，电梯里走出三个女生，她们都背着自己的包包，应该是要外出或者下班，但表情和前台小姐姐如出一辙。路瑞安认出，其中两个，曾一起和伊然一起吃过午饭。

她们一边用鼻音极重的声音低语，一边穿过前台，向门口走去。就在他们路过路瑞安身边时，路瑞安清楚的听见她们谈论的内容——伊然，今天，被警方确认了因车祸死亡。

而今天，今天的日期是，2025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