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这就去重新配!”我如梦初醒,抓起多巴胺就开始操作。
“冷静点,手别抖。”顾言洲站在旁边没走,抱着双臂看着我,“看清楚刻度。”
“是!”我头捣如蒜,一边抽药,一边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侧脸冷硬,看起来依旧不近人情。
但我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站在我身前挡住所有指责的样子,帅得一塌糊涂。
自从“换药事件”后,林婷被停职调查,我在科室的处境稍微好了一点。
至少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使绊子了。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那个号称“活阎王”的顾言洲,极其护短。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日子就很好过。
相反,顾言洲对我的折磨升级了。
“剪线。”
手术台上,顾言洲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又发什么呆。”
我连忙拿着剪刀伸过去。
“留长了。”顾言洲手里的动作没停,“你是打算让线头在病人胸腔里打结吗?再剪。”
我又剪了一刀。
……
“这么短,你是想让结滑脱?”
被顾言洲这么一训斥,我的手心全是汗,护目镜上都要起雾了,“顾医生,我……”
“下台后去拿十捆丝线,在模拟器上剪一万次。”顾言洲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剪不完不许吃饭。”
下了手术,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肚子躲在角落的练习室里剪线头。
“咔嚓、咔嚓、咔嚓……”
我一边剪一边在心里扎顾言洲的小人。
剪死你,剪死你这个周扒皮!
不知不觉剪到了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实在太困了,靠在练习室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推门进来。
我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了几十倍的俊脸,顾言洲正弯着腰看我。
“啊!”我吓得往后一退,直直撞在了窗台板上。
顾言洲直起身,语气有些戏谑,“醒了?看来梦里吃得挺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赶紧摸嘴角,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你骗人!”我瞪他。
“反应这么慢,被骗也是活该。”顾言洲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双腿交叠,“剪完了?”
我指着旁边堆成小山的线头,“差不多了。”
“差不多?”顾言洲挑眉,“这就是你的标准?”
“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医院,绝不能差不多。你心中的差不多,就是十万八千里。”
顾言洲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又开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走了进来。
“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你这就太严厉了。”
我定晴一看,竟然是那天我在公园救的周伯伯,“我看这丫头手都剪起泡了,你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顾言洲站起来,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老院长,您要是心疼她,就带她去花园散步。要是想让她当个合格的器械护士,就别插手。”
原来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我连忙站起来。
“老院长好!”
周伯伯连忙摆手,“坐下坐下,我都退休好几年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丫头,别听他的,他这就是嘴硬心软。”
“当年他刚进科室,练打结练得手指头都出血了,也没见他喊累。”
我惊讶地看着顾言洲。
天才也需要练?
顾言洲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陈年旧事提它干什么。对了老师,您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周伯伯摆摆手,“行了,我不打扰你们教学。丫头,加油啊,我看好你拿下这块冰山。”
“老院长我……”我刚想说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就被老院长打断。
“我都知道。”老院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背着手走了。
练习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顾言洲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交班。今晚我要在示教室给实习生讲深静脉穿刺,你来做模特。”
“啊?”我捂住胳膊,“扎……扎我啊?”
顾言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用模型。你想让我扎你?你想得美,我的出诊费你付不起。”
晚上八点,示教室。
其他实习生都走了,只剩下我还在跟那个塑胶手臂模型较劲。
顾言洲坐在讲台后面改论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不对。”键盘声停了。
“进针角度太大,容易刺穿血管后壁。”顾言洲头也不抬。
我重新调整了一下角度,手抖抖索索地扎下去。
“太浅,回血不畅。”
我又拔出来,重新扎。
“偏了,扎到神经了。如果是真人,这会儿已经跳起来扇你了。”
我泄气地把针管一扔,“顾医生,我手笨,学不会。”
椅子发出向后滑动的声音,顾言洲起身走到我背后。
“捡起来。”
我委屈巴巴地捡起针管。
“拿着。”
此时,他站在我身后,胸膛几乎贴着我的后背。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松桂香。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感受到他说话时传来的呼吸。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我浑身一僵,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一样。
“别动。”他在我耳边低语,“手腕放松。”
他握着我的手,引导着我调整角度。
“感觉到了吗?”他带着我的手往下压,“这里有个落空感。就在这一瞬间,推针。”
针头精准地刺入模拟血管,回血顺畅。
“记住这个手感了吗?”他问。
我大脑一片空白,脸颊滚烫得惊人,满脑子都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根本没听进去什么落空感。
“顾……顾医生……”我声音都在抖。
“专心点。”顾言洲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下巴几乎搁在我头顶,“心率这么快,怎么,我有这么可怕?”
“不……不是可怕,是太近了。”我小声嗫嚅。
顾言洲轻笑了一声,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近吗?手术台上,一助和主刀的距离比这更近。你要是连这点干扰都排除不了,以后怎么跟我上台?”
跟我上台。
这四个字像某种承诺,让我晕晕乎乎的。
“再来一次。”他终于松开手,退后半步。
他手掌离开的瞬间,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一丝失落。
练到十点,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犯愁。
这个点,网约车排队都要排到明天早上。
“走吧。”顾言洲换下了白大褂,穿上一件黑色的风衣。
“去哪?”
“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顾医生,我……我可以等雨停。”
顾言洲走到门口,关上了灯,“你是想在这儿喂蚊子,还是想明天感冒请假扣工资?上车。”
我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到了地下车库。
上了副驾驶,我刚要拉安全带,却发现卡扣好像卡住了,怎么拽都拽不动。
“笨。”
顾言洲叹了口气,突然侧身探过来。
他整个人压过来,那种强烈的包裹感瞬间再次萦绕在我的周围。
他的脸离我极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擦过我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我屏住呼吸,背紧紧贴着座椅,一动不敢动。
“咔哒。”一声,安全带严丝合缝。
但他没有马上退回去,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车灯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宁檬。”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嗯?”
“以后别在其他男医生面前表演那种笨拙的扎针技术。”
“为什么?”
顾言洲盯着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坐回驾驶位。
“因为太蠢了,丢我的人。”
……
我气绝。
车子驶入雨中。
我看着他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心里那只小鹿四处乱撞。
嘴上说着嫌弃,可刚才那个眼神,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顾医生。”
“干嘛?”
“车里的空调有点热。”
“那是你脸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