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野温泉 第5章 第五章

她居然还敢发脾气？

周启楷猛地合上电脑，头往后仰，手背搭在额前，脑海里的思绪很乱。眼前全是林温泉刚才痛哭的模样，转瞬又浮现她从前笑靥如花的画面，她的喜怒哀乐全在他脑海里反复循环。

他啧了声，重新坐了起来，心中烦躁，一分钟换了四五个姿势。

再这么相处下去，他怕自己会分寸大乱。这让他更坚定了。他必须彻底斩断这段感情。

第一步就是断掉跟她所有的联系方式，该删的删，该拉黑的拉黑，将她从他生活里彻底清除。

第二步是让一切归于平静，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

至于第三步……

算了，循序渐进吧。

他点亮手机屏幕，逐个打开社交软件，一次次点击确认删除、确认拉黑。

回到酒店，温泉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再哭下去眼睛真要瞎掉。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她打开手机找了部喜剧电影。起初还心不在焉，渐渐就被剧情吸引，暂时忘记了烦恼，被搞笑桥段逗得哈哈大笑。

电影结束时已经是两小时后。她仍然沉浸在轻松的氛围里，这才想起该去洗澡。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臭烘烘的，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忍受这么久。

洗澡之后人更清醒了，躺在床上试图入睡，但欢笑过后的空虚感阵阵袭来。特别是在关灯后，一闭上眼，周启楷的脸就会浮现。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恨自己只会哭，面对挽回周启楷的局面毫无头绪。明知死缠烂打会让他更厌恶，可除此之外，她不知还能做什么，他的态度实在太决绝。

在纷乱的思绪中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着。

最近几天她作息完全颠倒，醒来总是日上三竿。

周母来电时，她毫不意外。想必一定是要问那天电话里的事。周启楷肯定懒得解释，阿姨才会找到她。

怀着忐忑的心情，温泉提前十分钟到达了约定的茶室。

周母才姗姗来迟。

“阿姨。”温泉连忙站起身迎。

“嗯，坐下聊吧。”周母端坐在雅间里，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看向温泉的眼神也依然温和。

温泉手指在桌底下紧张地绞在一起。比面对周启楷时，更紧张。

她的紧张跟局促，周母都看在眼里，脸上笑意盈盈还安抚她别紧张，跟平常吃饭唠嗑家常一样就好。

可温泉还是放松不下来，整个人紧绷的像即将上刑。

周母还真是跟她唠嗑起家常来，只字不提她跟周启楷的事。在她的引导下，温泉渐渐放开了些。

“温泉，阿姨今天找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周母终于切入正题，“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手吗？我问启楷，他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问得如此委婉。

温泉心里明白，这是周母在给她留面子。以周启楷那天在电话里的态度，任谁都听得出问题出在她身上。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看着周母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撒谎吗？

在这样一位长辈面前，似乎毫无意义，也显得格外卑劣。

她挣扎了好久，也想过了后果。忽然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全盘托出。

从那个雨夜开始说起，如何在车祸后被周启楷这个名字照亮灰暗的人生，如何因为这份救命之恩不可自拔地心生爱慕，再到后来处心积虑地伪装自己，制造机会接近他，同时却也难以抗拒他身份地位带来的诱惑。

她坦承自己的贪婪，直到所有伪装被无情揭穿，周启楷决绝离去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声音始终很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羞愧，但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很清楚，把这些年来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堪的真相，在周母面前全部摊开。

周母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微微蹙眉，再到思索。

直到温泉说完，雅间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压得温泉几乎喘不过气。她像等待着新的一轮审判，却又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周母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凝视着温泉半晌，后者始终不敢抬头，盯着桌上的茶杯，连坐姿都很拘谨，像极了做错事等待被罚的孩子。

这姑娘一看就性子软，好拿捏，不是会闹脾气的人。就算生气也不过是跺跺脚，连句重话都不会说。从平日相处就能看出，她对启楷百依百顺，两人地位高低立判，只有她被欺负的份。

周母对她肯说实话颇感欣慰。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若是她方才选择敷衍或撒谎，周母表面不会说什么，心里却难免要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温泉彻底愣在原地。

“其实从你们交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周母的语气很平淡，“做母亲的，知道自己儿子交了女朋友，怎么可能不去了解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你早年的经历，我都清楚。”

温泉惊愕地抬起头。

周母看着她，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鄙夷，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你出身是不好，但这并不是原罪。你接近启楷的目的虽然不算纯粹，但也并非带着恶意。穷人家出生的小孩想为自己谋个前程很正常，你的野心恰到好处我是欣赏的，起码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花瓶。所以，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拨的意味，“我选儿媳妇，从来不看重门第。当然，门当户对是锦上添花，但不是必需。我们周家的实力，不需要靠姻亲来巩固。我看重的，是那个女孩对我儿子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善解人意，能不能安分守己，还有足够听话。”

这些条件，林温泉都符合。比起那些自带傲气的名门闺秀，她们未必愿意在启楷面前放低姿态。而林温泉虽然出身寒微，在泥泞中摸爬滚打过，尝尽世间冷暖，心底却仍然保留着未被完全磨灭的纯粹，这在名利场中何其难得。

这么看来，启楷至少比他弟弟省心。小儿子偏要喜欢那些戏子，那个圈子的龃龉事她多少有所耳闻。相比之下，林温泉的过往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想到小儿子，周母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从周启楷的近况到他弟弟的不成器。虽然兄弟俩相貌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长子内敛沉稳，次子张扬外放。为此小儿子没少让周母操心。直至晌午，二人共进午餐后，这才各自离去。

温泉想，周母之所以约她见面估计也是在试探她，幸好她当时说了实话，不然她的阻碍可能又多了一道。

她刚回到酒店，发现自己的秘书小黎一脸为难地站在办公室门外。

“发生什么了？”她问。

“是……是小高总。”小黎压低声音，一脸难为情，“他怎么劝都不听，硬是说要在您办公室里面等，我……我没拦住。”

是那个纨绔子弟高晚宸。

温泉只在筱箫面前提过这个人，这公子哥是酒店第二大股东的儿子，那片高尔夫球场就是他父亲投资的。他从小被送去美国读书，最近才回国。

两人第一次见面在酒店大堂，温泉亲眼看着他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模特走进电梯。第二次是在他父亲举办的宴会上，当时周启楷因为出国未能出席，只有她独自赴约。据这位纨绔子弟说，就是在那次宴会上对她一见钟情。

温泉见识过他的风流做派，对三人行的游戏毫无兴趣。可对方似乎铁了心要撬周启楷的墙角，隔三差五就来纠缠。为了不得罪他父亲，她只能忍气吞声。

若是告诉周启楷，他一定会出面解决。但当时的她，总想着不能事事都麻烦他，试图自己处理。结果局面却演变成如今这般不可收拾。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不过最好笑的是，在筱箫面前吐槽多了这号人物，筱箫干脆给人起了个绰号叫蛋子重。这个谐音梗让温泉笑了好久。

温泉微微颔首，对着小黎说：“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看见高晚宸正大剌剌地坐在她的办公椅上，一双长腿交叠着搁在办公桌边缘，手里还把玩着她桌上的沙漏。

见她进来，高晚宸立刻扬起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流转。

“宝贝，可算回来了？等你等得我花儿都谢了。”他语调轻浮。

温泉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站在桌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小高总，宝贝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吧？麻烦您从我的椅子上起来。另外，那个沙漏是启楷送我的，请小心些。”

高晚宸非但没放下沙漏，反而在掌心又掂了掂，眼神玩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周启楷就送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

“礼轻情意重。”其实这根本与周启楷无关，她只是顺带提醒对方自己是周启楷的人。

他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却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发出了邀请，“晚上赏个脸？我知道新开了家法餐厅，味道和氛围都相当不错。”

见他依旧赖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不得到答复不走的架势，这是他近来在她办公室的常态了，温泉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抱歉，晚上有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