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筝忽然觉出点异样——好像多了份无声的重量,有人在看着她。
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余光往旁边扫去,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落在地上。
林清弦就站在画架斜侧,她没穿平时常穿的米白色外套,套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写水渍——想来是刚起床洗漱好,没擦干手上的水分。
她呼吸放得极轻,目光牢牢落在画纸上,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是在认真确认自己画的主角是谁。
“林清弦你怎么不吱声?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言思筝按捺住跳得发慌的心跳,声音比平时高了些。
林清弦这才回过神,眼里闪过一丝歉意,脚步轻轻往前挪了挪,指尖悬在画纸边缘几厘米的地方没敢碰到,打着手语“看你画得认真,没喊你。”
她的目光又落回画纸上,指着画纸,有些不确定的打着手语“是校门口的那只三花猫?”
刚才太专注回应,竟没注意到她站在旁边看了那么久。“对,你也知道学校的猫?”
林清弦点点头,接着打手语“江澜带着自己喂过几次它。”
“噢,我还没画完,想加深一些。”言思筝下意识地解释,伸手想拿另一只彩铅,林清弦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朝着她笑“不用调,这样刚好。”她的指尖有些凉,但没让言思筝觉得不舒服。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林芸的声音,裹着点热气飘过来“清弦起床了啊!思筝元宵煮好啦,你们俩快过来吃,再不吃就坨了!”话音刚落就听见瓷碗碰撞的轻响。
林清弦抬头往厨房看了看,又转头冲言思筝笑打着手语“走吧吃早餐。”
刚走到餐桌边就看见林芸正把最后一碗元宵端上桌,白色的瓷碗里,圆滚滚的元宵浮在清亮的汤里,上面撒了点白糖,还点缀着几颗红色的枸杞。
“快来坐!”林芸招手让她们过去,把一碗元宵推到言思筝面前“刚煮好的,小心烫,我特意多煮了几个,不够再盛。”
言思筝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一个元宵,咬开小口,温热的黑芝麻馅流出来,甜而不腻,裹着软糯的糯米皮,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刚才被吓到的紧张感,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清弦坐在她旁边,也慢慢吃着元宵,偶尔停下手上的勺子回应林芸的问题,她眼角的笑意混着厨房里的暖光显得格外柔和。
言思筝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元宵,一口咬一口的吃着,言晟这时也从房间出来,看着三个人坐在餐桌安静的吃着早饭,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发觉自从林芸嫁过来以后,家里越发有烟火气,只是好像和自己女儿言思筝之间越发的远。
“阿晟你来的刚刚好,待会吃完元宵,不知道贴春联这个艰巨的任务能不能交给你们仨呢。”林芸把属于言晟的那一份元宵推到他面前。
林清弦打着手语“我没意见。”
言晟看不懂,但能看明白林清弦的笑,而林清弦也朝着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是说明是答应了,随即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埋头认真吃元宵的言思筝身上。
言思筝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连忙道“我也都可以。”
“那就待会我去拿扶梯,清弦和思筝你们俩去分分昨天阿芸买的春联,然后在门口集合?”言晟手里的勺子和碗的碰撞发出些声响,像在为他这段话增加话外音。
“行,看来大家都满意,那我们就各司其职,一起过这个除夕。”林芸说完起身收拾着已经吃完的碗筷。
言思筝站在客厅看着各式春联,认真的分类,而林清弦站在一边替她把分类好的做标记叠在一边,做好一切后,言思筝深吸一口气准备朝门口走时,林清弦拉住她的衣角,打着手语“我房间的窗户没有关,能不能麻烦小筝帮我关一下?”
言思筝点点头,将手上的春联递到她手上朝着楼上走。
楼上的言思筝敲了敲林清弦的房间门,这是她第二次进林清弦的房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入目眼帘的是禁闭的窗户,什么嘛林清弦不是关了吗?为什么骗自己上来?
言思筝有些不满将手塞进口袋准备朝楼下走,意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应该是林清弦刚刚拉住自己时塞进去的——不喜欢的话可以在自己房间多待一会,准备好再面对也不迟,无聊可以看书架上的书。
她难道表现的很明显吗?怪不得让自己上来关这不存在的窗户,原来是林清弦善意的谎言啊,正好自己现在的确不是特别想面对,那就顺着林清弦的意思。
虽然屋子主人不在的情况,单独一个人出现在空间里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但自己这是被林清弦邀请的,所以并不存在不礼貌,而且是林清弦主动的,她还让自己看她书架的书呢。
但她没有急着去书架,而是在她房间转了一圈,林清弦的房间没有进行大幅度的改动,只是增添了些家具。
言思筝重新站在房间门口,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她窗户上浅米色的窗帘,此刻半掩着屋外的天光,刚好落在铺着同色系棉麻床品的床上,林清弦居然不是敏感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床上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句话,莫名其妙到她这句话刚蹦出来,就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言思筝你神经吧。
不过林清弦是不是有强迫症啊,床尾的针织毯都顺着床沿铺得没有一丝褶皱,不知道为什么言思筝突然有想打乱的想法,但也只是想,而这个想法也只要一瞬间。
她房间的书桌位置和自己差不多,都是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原木书桌,但窗户位置好像是一左一右,所以每次两个人在写作业的时候,也算一种背对背吗?
言思筝又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不过她越发觉得林清弦有强迫症,毕竟和自己书桌对比,林清弦太整洁了,桌面没有多余的杂物。
左侧整齐叠着几摞书,书脊朝外,按从高到矮的顺序排得笔直,最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暑假作业,笔尖上的笔帽甚至都像当上兵一样板板正正。
右侧摆着一个白色陶瓷笔筒,里面的笔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白,而旁边是一盏浅灰色台灯,灯线绕成整齐的圆圈藏在书桌内侧,不像言思筝这样仔细趴在书桌与墙的缝隙看是几乎发现不了。
她房间窗台上还摆着一盆多肉,叶片饱满翠绿,花盆是素白的陶瓷款。
书桌对面的是衣柜,柜门紧紧闭合着,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帆布包里面瘪瘪的,好像林清弦每次周末去图书馆学习都会背着它,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单看这个包,它好像显得特别土,还有些廉价。
衣柜旁的墙面钉着一排原木挂钩,每个挂钩上都挂着一件衣物,是冬天的厚外套,这些天林清弦的ootd好像都是这几位贡献的,衣摆垂得笔直,没有一件歪斜。
嗯对林清弦肯定有强迫症,言思筝再次肯定,毕竟她连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都套着干净的白色垃圾袋,袋口整齐地压在桶沿下,没有露出多余的边角,她都有些怀疑林清弦会不会朝里面扔垃圾,扔的垃圾又会不会自己排排分类好。
唯一不同的是林清弦床的对面空空如也,没有电视机,也没有自己房间的装饰画,只是一片白墙。
她的整个房间没有浓烈色彩,也没有繁杂的装饰,没有明确的规则但处处都有着秩序,此刻房间混着阳光晒过的棉麻气息,眯着眼好像能看见在这里生活的林清弦。